最毒妇人心 周扬伸臂将我截住,他一向是个懂得把握时机并争取的男人,否则不会千里迢 迢召回江菲来说服我。 如同周扬第一次见徐坤一样,只不过我现在的腰身在周扬的臂弯。我看到徐坤 脸上的苦笑,树叶在他背后纷纷落下,秋天是来了吧。他原本俊美的脸似乎已经几 天没有刮胡子,显得惟悴很多;他斜倚在树旁,双手插兜,看到周扬的动作,却没 有移动身体。 双眼仍然望向我,他夹克的领上落了一片树叶,仍然不觉,那目光里充满了不 舍、痛苦、挣扎,我几乎惭愧地要夺路而逃。 徐坤这些天的变故一定很多,从父母的隐情,到亲生父亲被判刑。在我落难之 时有他相伴,在他落难之时,我却正在别人的怀里。他父亲在我跟周扬之间种下种 种恶果,却不应该让徐坤来承担。 “给你请一会假行吗?”我低声对周扬说。周扬还算大方,拍拍我的肩膀,自 己先开车走掉。他也明白,有一些结尾我必需自己处理。 跟冰打完招呼,我笔直朝徐坤走去,那一刻,我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惭愧。我 从来不知道惭愧是那么难受,怪不得,小说中别人做了亏心事都会选择避而不见, 但是我不能;最喜欢勇敢的男子或女子,如周扬,做错了便面对吧,是是非非总要 有人澄清。 我伸手把他肩头的树叶摘掉,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 说“对不起”。 他摇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你跟我在一起,原也是受了骗,我只是… …我只是……”他的头抬起,眼圈红红,牙咬住下唇,显然紧忍着泪水,最后长长 吐了一口气,等心情平静一些。 “我会出国。”他微笑,“老孙出钱,以后电邮联系,祝你幸福”。 这是一个很多人的选择,在国内失落的时候,就觉得看不到将来,这我一直不 赞成。初来北京,有一次听俞敏洪的讲座,有一句话深表同意。 “能在国内混得好的在国外也混得好,在国内混不好的在国外也混不好。” 但是,我不想再说什么。他出国,或许于他,于我,于周扬是最好的选择。总 是要有一个人退出的吧,乱轰轰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我身边的人物一个个演了一出 戏,演完了,现在都要退场。 “走的时候,我会送你。”我打个寒颤,秋天是真的来了。寒意自心底侵上, 忽感觉到悲哀为面前这个少年。 我们是多么的无力,懦弱,在命运的悲欢离合面前。不过他还小,我想一年之 后他便不会再有现在苦涩的滋味。新的环境,新的朋友,还有新的美女会出现在他 的面前。 他会像许多个国外的孩子一样,因为寂寞或种种原因,找一个伴儿,然后打工, 赚钱,在一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或许会爱上她。 徐坤走后,江菲与我都觉意犹未尽,好长时间不曾如从前般嬉笑怒骂调戏男孩。 三里屯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其中,选了一家并不太常去的吧,坐下。 江菲咬牙切齿,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表演台上一个极帅的帅哥在弹吉它。 “人家都没瞧你一眼,你生什么气啊,想泡他,上嘛”。 泡帅哥我们经常做,然后逼着帅哥选择我们之间的一个送回家。一般人总是要 犹豫的,我们再假装生气,扭头而去,留下那个大傻瓜付账。 “正因为他都不瞧我,我才生气呢。我上次泡过他,居然没泡到,你出马试试。” 江菲在使激将法。 我扭着小腰向那帅哥走去,难道天下男人中还有另类么?送上来的美女都不要? 我调整好表情,姿势,尽管心中想着家里还有一堆脏衣服要洗,但是并不影响我换 上最迷人的微笑。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句话不太对,过了不久,帅哥跟在我屁股后乖乖地走 了过来。我得意地冲江菲吹了一声口哨。帅哥坐下,笑了笑,对江菲说: “哟,还没泡到你想要的男人呢?” 江菲想都不想就“泡了好几个了,都不满意”。 “那可得抓紧时间啊。”帅哥始终笑眯眯的。 “着什么急,在帅哥的大海里,鱼多得很。”江菲不甘心,挑战似地看着他。 帅哥笑得更厉害了,过一会,冒出一句: “美女,钓饵放久了,就没味了。” 我扑哧一下,把刚喝下去的啤酒喷了出来。这个帅哥有意思,魅力程度不压于 周扬,可以好好给江菲创造点机会。还没等我打完小算盘,帅哥就像刚才来的时候 一样,抬着头又从我们桌边离开,回台上继续弹他的吉它。 我跟江菲大眼瞪小眼,是我们老了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喝!”我跟江菲碰杯,不怕,就算我已经是黄脸婆,反正也已经有人接着。 可是江菲,嗯,江菲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个定时炸弹时刻提醒着我。“哎,明天陪你 去打胎好不好?”我有点醉眼朦胧。 “哎,你不说我还忘了,”江菲掏出个药瓶就着酒喝了下去。“我最近有点出 血,自己搞了点药吃,你的小心眼儿放回肚子里吧。” “你流产才好呢。”我恶毒地诅咒她。 “最毒妇人心。”江菲打我的头“不行,他失败了,我们得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骗他给我们结账”。 “对,对!”我拼命点着头,要知道我快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来。“那个。” 我碰碰江菲,有一个男士,黑暗中看不太清长相,模模糊糊中身材很好,正专心看 着台上的表演,照我们的经验这种男人一般都不会太丑。 这回江菲特意拿出小镜子,补补口红,信心十足地朝那个男人走过去,从背后 看,江菲身材高挑,小腰极细,大摆的裙子更衬出她杨柳般的身材。一路上吸引旁 人频频回头行注目礼。 我看见江菲对那男人说什么,他却一直在摇头。真倒霉,今天怎么回事,我郁 闷地喝了一口酒。 果然,江菲回来时也是一脸的郁闷,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还是那样儿啊, 我这不挺漂亮的么”。 “是啊,是啊,”我拼命点头,我们都不怕妄自菲薄,“要不抓个男人来问问 他,我们漂亮不漂亮?”这种情况真的不多见,突然之间,我们都怀疑起自己的魅 力。 “走吧。”乐队停止了演奏,也该回去了。我拿出车钥匙,突然停住,门角阴 暗处,两个男人紧紧搂在一起,黄头发的正是台上那个弹吉它的帅哥,而黑头发的, 却正是刚刚江菲没有泡到的男人。 我跟江菲忍不住放声大笑,原来如此。我们都忘了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对美女是 不感冒的,因为他只对男人感兴趣。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江菲一边笑一边蹲下肚子,“哎哟,是真肚子疼,” 她忍不住笑,“快把我扶上车”。 “活该,你要流产了,太好了。”我一边笑一边诅咒她。“无论如何,明天我 要陪你去医院,看着你把它打下来。” 第二天,陪江菲去医院的还是周扬,是他的坚持。他说自己的错要自己承担, 万万没有让女友受罪的道理。我便是喜欢他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