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救命稻草 我的心在那瞬间咯噔了一下。白玲玲这三个像白粉似的字,对我的杀伤力实 在太大了。她上次莫明其妙地抱着我哭,哭得也还蛮伤心,不过我对她的憎恨一 点也没减少。说实话吧,她那么一哭,其实什么也没解决,倒是更让我觉得她像 只狡猾的狐狸精。而狐狸精的眼泪,也是有毒的,跟黄鼠狼的尿似的,波及数里, 害人不浅。 "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 你不是给我打过我手机吗?我记下了你的号码。" " 我是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副越来越不耐烦的语气。 " 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谈谈你哥!" 听到这里,我的心又怔了一下。原来还准备装拽,但转瞬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自己千方百计都要去找她了解我哥的一些事情,如今她自己送货上门,我怎么 可以轻易错过。可直到跟她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再把电话挂断,我都还是疑 肠百结,心里虚虚的,没个谱也没个底的。我甚至想,她是不是害怕我找她麻烦, 所以先下手为强。妈的,她不会把我骗过去然后找几个彪形大汉对我进行实质性 的人身攻击和侵害吧?联想到一些香港片里的镜头,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准备独身闯虎穴,走到校门口又腿软,想拉高老头过去壮壮胆,但估计他跟 信海欣在一起便又改变了主意,继续一个人往前面。走到车站,腿还是发软,这 时再打电话到班里的女生寝室。正好,盛可以在。我说我在搭车的地方,她连什 么事都没问就过来了。 不是周末,到了傍晚,坐车出市里的人并不多,偌大的公车觉得空荡荡。 " 我哥以前的女朋友,你知道不?她要我过去,说是要跟我谈点什么事。" " 哦,我知道。" " 我哥以前在网上跟你说起过?" " 说过一些吧。哦,没有没有,你是说你哥那女朋友啊?是信海欣和高老头 对我说的。" 我转头看盛可以,触及她的目光。然后,她迅速地把脸扭向车窗外。我不知 道与我紧挨坐着的这个女孩到底怎么啦?无关紧张的问题,下意识地肯定,接着 又连声否定。为什么?我突然记起,她承认过跟我哥是认识时间比较长的网友, 可从来不肯对我透露太多。这个时候车子拐了个很急的弯,我的身子斜向盛可以 一边,她这才把脸拉回来朝我笑了笑,很自然地笑。我于是又想,关于她和我哥, 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再跟盛可以说起上次白玲玲神经病似的抱着我哭,问她能不能猜出到底为什 么,她也不表态,连正常的好奇和猜测都没有。反过来却对我连连发问,你认为 呢?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会不会是怕你找她麻烦,所以想给你一些错觉? 这逻辑有意思。怕我,所以抱着我?妈的当人人都是董存瑞啊,抱着炸药包像抱 着救命稻草。 第七章 在H 大附近的那家小咖啡屋见到白玲玲,她已早早坐在进门右手边最里头的 位置坐着,可能已等候多时。因为我们约好是七点,我跟盛可以进去的时候已经 七点半了。不知道盛可以带人民币没有,反正我是连美钞都没带,电话里就跟白 玲玲摊牌了,是她找我,是她要来咖啡屋,所以我坚决不埋单。 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之后,白玲玲招呼我和盛可以坐下。我四处望了望,细 致到每个角落,没发现想像中的彪形大汉,这才安心地坐下来,然后就看见白玲 玲用一个比较隐蔽的动作指了指盛可以。 白玲玲问:" 你女朋友?" 我没敢看盛可以,直接回答:" 哦,不是,是同学,陪我一起过来的。" 盛可以僵着脸,补充说明:" 是的,同班同学!" 盛可以在白玲玲面前会一直保持着那副冷漠的面孔,不知道是在跟我一起仇 视白玲玲,还是我说她只是我同学惹她不高兴了。三个人围着那张小圆桌坐下之 后,我就再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生动过,无悲无喜,像一潭死水,或者说像一块 预制板,既冷又沉,叫人畏惧。而且,竟然是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似的帮我问了 白玲玲第一个尖锐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确很尖锐,但不湿疣。 " 听蔡小菜说,那天你莫明其妙抱着他哭。为什么?" 盛可以跟正式谈判似的,语气坚定并且有力,特别是" 为什么" 三个字,说 得掷地有声。这个问题显得问得白玲玲措手不及。白玲玲不自觉地把头低低地垂 下去,手扶手杯,摸来摸去的,很投入的样子。正当我都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块坚 冰之时,她却又倏地抬起了头。 " 我害怕见到他。" 白玲玲把目光投向我,很显然,她所说的他是指我," 他跟他哥长得很像,真的很像。虽然他比他哥个高,但那张脸,跟一个模子出来 的似的,我第一眼看见就认了出来。" " 你是说害怕见到蔡小菜吗?怕他找你麻烦?" 盛可以继续耍刀子嘴。 " 不是的,我不害怕他找我麻烦。事到如今,我好像也没什么事需要隐瞒了。 但说出来也许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喜欢蔡小财,喜欢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我不想 再去形容。形容出来又还有什么用呢?知道蔡小财自杀之后,我天天一个人躲起 来哭。没人理解我这种痛苦,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我原以为我没那么爱他的。 " 白玲玲说到这里,脸色已不怎么好看,我甚至能看见她快要哭出来。她喝了 口咖啡,目不转睛地看我,含着那渗入心脾的苦味,继续说:" 那天看到你,知 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以为是你哥来找我了,我以为他的死只是一场恶梦, 现在梦醒了,他又回了。我忍不住不哭的。我很害怕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和盛可以一直不说话,一直在听白玲玲讲,很认真地听,不肯放过任何一 个字。难道白玲玲真彻心彻骨地爱着蔡小财?难道我以前的猜测都他妈的是错误 的?其实,听白玲玲很煽情地说那一段段话,我的心根本就是不平静的,掀着浪, 咸咸涩涩,被她感动。可是这种感动还来不及在全身漫开,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白玲玲微微扬起脸庞,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便是英勇就义的气势。 " 也许,蔡小财还是被我害死的!" 虽然白玲玲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可我当时根本在乎不了那完全可以省略的" 也许" 二字,疯狗般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怒声咆哮。 " 你她妈的,你跟我绕来绕去是吧。你害死了我哥,还想在我面前装可怜搏 同情是吧?!我靠!!"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大声地靠一个人,靠得惊天动地。白玲玲呆了,盛可 以呆了,连咖啡屋里的服务生也全跑过来,全他妈的呆了!我拼尽全力扇了白玲 玲一个耳光,没想却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失手,没扇着。盛可以死死地抱着我, 白玲玲抓着背包准备逃跑,服务生目瞪口呆地劝架。场面一时失控…… 我的冲动归于理智,最后也只不过让大家虚惊一场。盛可以奶妈般地抱紧我, 让我在她喃喃的劝说像哭闹过的婴儿一样慢慢平静下来。我自己也知道,继续闹 下去,我将听不到某些故事,那些我孜孜以求的关于我哥蔡小财的真相。虽然跟 我是亲兄弟,可蔡小财大多数时候都像鸡蛋似地活着,完好无缺地在人前人后保 存着那层坚强的外壳。他从来不喜欢别人为他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