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万事大吉 盛可以到底怎么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可是接下来便是 紧张的期末考试,好像也没有谁再那短短的时间里拼着命去追根究底。 考完试的第二天,也就是假期生活的第一天,我沉沉地睡了个大懒觉,直到 热辣辣的太阳从后窗照进来,我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寝室里已是一片狼藉,像被 野猪拱过的地,惨不忍睹。其他的同学都回去了,高老头和我约好的放假不回家, 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黑麻子是下午的车,我起来他提着行李袋正准备出门。我问他高老头哪去了, 他说好像是到市里找工作去了。我于是就跟他一起出了门,他去坐车,我去尿尿。 晚上七点多钟,等不到高老头回来,我一个人去吃饭。放假学校食堂都不开 放了,解决肚皮问题只能去旁边那些小餐馆打游击。走到半路,又不想去了。一 个人吃饭,真是件无聊的事情,比粟雷那小子左手跟右手下棋还无聊。 到隔壁的商店里买方便面,老板问我要什么牌子的,我说有没有不要钱白送 的牌子,他很不好意思地说都啥年代了,怎么可能还有哪种牌子,我转身就走了。 我没有故意调戏别人的企图,我只是在摸遍了位于两条大腿和两边屁股的四个口 袋之后发现没带钱。 准备饿一晚上算了,毕竟把一包方便面吞下去可能还补不回跑上跑下消耗的 那点热量。垂头丧气往回走,站在楼下往上望,发现我们寝室门口的走廊上正上 演" 天高夜黑生紫烟" 的好戏。我以为发生火灾了,呼啦啦地跑上楼,却看见高 老头蹲在地上,边咳嗽边把一块块木板往火上堆。火堆旁边是几块砖头,上面则 架着口不知从哪个茅坑里捞上来的锅。 " 高老头你对学校有什么不满直说,别放火把自个也给烧死了。" " 哈哈,小菜,你跑哪去了?我正找你,还没吃饭吧?等会一起吃。" " 你不会准备用这玩意做吧?" " 是啊是啊,我弄了条鱼回来,大热天吃火锅,说有多爽就有多爽。" " 锅哪来的?" " 从老乡那边提过来的,盐油味精都有。我刚才还到隔壁寝室搬了块床板, 估计可以做好几餐饭。" " 你丫的也太毒了,把别人的床板都给烧了?" " 反正他们都好几个学期都不睡寝室了,不烧都发霉了。" " 也是,发霉了太浪费,烧了好,烧了好!你慢慢烧,我出去玩儿。" " 你还上哪去,等会开饭我又找不着你的人。" " 你不用找我,你等学校里的人来找你得了,违法乱纪这事别拉我入伙。" 我进到寝室,发现一条开膛破肚的鱼躺在高老头的书桌上,面目可憎,旁边 还摆着一些瓶瓶罐罐,都是做菜用的佐料。再往前看,我的抽屉竟然是打开的, 还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小铁皮罐子已被打开。我怒气冲冲地问高老头怎么回事, 他说他的火机打不着了,在我屉子里拿了一个用用。我发火,并不是因为他乱翻 我的东西,千不该万不该,他动的是与我哥有关的那包打火机。高老头见我火气 正旺,低声下气地赔不是,然后规规矩矩把动用的那个打火机还给我。 一包打火机,一条项链,两本日记本。我像受害人收藏证物似的,十分小心 地收捡着,不允许任何人随便动它们。我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过于刻意地想去 知道蔡小财为什么要死,毕竟知道了一切真相,结局依然无法挽回,但是我无法 做到彻底放弃。 高老头费了九头牛两只虎的功力才把鱼煮熟,没碗盛,锅子又不能直接搁书 桌上,他就把一张凳子倒着放地上,顺利地把锅架起来。 " 小菜,饿了吧,多吃点。" 高老头递给我一只洗干净的碗和一双筷子。 " 不吃,看见这口锅就吃不起,怕胃生锈。" 我一边接过碗筷子一边立场坚 定地说。 " 小菜,味道还不错哩,试试看。" 高老头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大做满足 状。 " 那我就给你个面子试试吧。" 我的肚子咕嘟地叫了一声,嘴里就开始咽口 水了。 结果我越吃越有味,当然也越吃越快。中间高老头被鱼骨头卡了喉,捣腾了 半天才弄出来。趁着这个对手遇难的空档,把剩下的半条鱼统统装进了肚子里。 高老头洗了手回来,拿着双筷子使劲地在锅里捞啊捞,希望出现奇迹再弄块鱼肉 吃吃,可他不知道我早就捞过无数次了。可是,他捞到第五个回合的时候,奇迹 还真出现了,一个条状物呈现在我们眼前。我左看右看没看出是什么东西,高老 头则始终没敢吃下口。 " 该不会是泥鳅吧?" 高老头显然是没吃饱。 " 你买的又不是泥鳅,当真大鱼吞小鱼,买一送一啊。" " 那小菜你说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 你自己决定,我要上厕所去了。" 我其实并不想上厕所,我只是借故走开,想给高老头偷偷吃下那不明条状物 制造条件。可是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刚出门就听见高老头在里面欢呼,说小 菜啊,那东西的确是泥鳅。他果然鼓起勇气吃掉了,并且从味觉上判断出了那东 西的泥鳅身份。后来我们两个绞尽脑汁地想,总还是想不出那泥鳅到底是怎么来 的。 在寝室里闲聊了一会,再把走廊上的作案痕迹稍作处理,高老头拉我去九教 搞卫生。他搞勤工俭学还是比较讲道德。按学校规定,放假期间的卫生区,放假 后搞一次,开学前再搞一次就行了,而很多从一般都把放假后的那次省略掉,只 开学前打扫一次就万事大吉。 没了学生自习,老旧的教学楼显得更加阴气浓浓。我们进去的时候,守门的 大爷正坐在门边的那个小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连头都没抬一下。人老了, 痴呆了,想必也不怕鬼了。我们直接上到五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在随我们有意踏 得很响的脚步声渐次亮起。到三楼那个转角处,高老头走得特别快,头一直低着。 我知道他依然对对面那间已经废弃的女厕所心有余悸。想起有段时间他为了能多 挣点钱,为了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不愁吃穿,经常是一个人来这里打扫卫生, 我心里隐隐感动,然后是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蔡小财死了之后,跟高老头在一起,我很多时候都觉得 高老头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我哥。比如刚才在寝室里吃鱼土制鱼火 锅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饿了,叫我多吃点,我的心里就酸溜溜的。曾经,在饭 桌上,蔡小财也经常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前几天,当高老头把300 块钱硬塞给 我时,我就一直盯着他的手,那只把钱塞给我的手,还有那个有力而坚决的动作, 跟蔡小财拿钱给我时一模一样,黝黑的皮肤,微微暴凸的青筋,像是暗藏了一种 无以伦比的力量,或者是种心甘情愿在承担的责任。 假期目标高老头也早早跟我制定好了,那就是要尽力帮我一起把大四的几千 块钱学费凑齐。以前我吊儿郎当,啥事不想,什么钱都是我哥帮我操心,现在他 走了,我只有硬着头皮自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