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假装开心 " 小菜,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你看看,你看看表,我蹲了40分钟啊!我 把喉咙都喊破了,你都没听见?不过今天也真他妈的怪,那么长时间咋就没一个 去厕所的。" " 不好意思。一进寝室那个叫阿娇的女人就打电话过来了,我认她说我哥的 一些事情,就把你给忘了。" " 你忘的是大事啊!!小菜。" " 那现在你没那个就出来了?" " 什么没那个那个的,你没看见我现在光着膀子吗?不过还好,那T 恤也穿 了两年了。" 毕业晚会的前一天,郑敬南打电话到寝室,是高老头接到的。他说北京那边 的两位专家来省城的时间已经定了,到时让我和高老头也到医院去一趟。他跟专 家简单介绍了情况,专家说向盛可以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了解些东西,更利于找出 症结和解决办法。 往大礼堂赶的路上,高老头跟我说起了这个事情。他说郑敬南还叮嘱他,如 果可以,我们去的时候,看能不能叫个跟盛可以同寝室的女生一同前往。 为了大学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表演,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挑了条严重褪 色的牛仔裤,高老头也不管我会不会得关节炎,硬牛仔裤的膝盖位置剪了两个破 洞。上身上件棕色的无袖背心,也是高老头强行让我穿的,我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发现手臂肌肉还不算很丢人,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另类的打扮。出门之前,高老头 问我洗头没有,我说没有,他说那怎么行,万一唱到动情处需要甩甩头发摆摆酷, 撒出大把大把的头皮屑多不雅观啊。于是,他迅速帮我拿毛巾找洗发水,用最短 的时间给我的头发做了清理工作。 快到大礼堂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今天洗头那洗发水味道很特别,有种很亲切 的浓香。我问高老头" 偷" 谁的洗发水给我洗的头,他说黑麻子的。我说靠,那 家伙还挺会买东西哦,啥牌子来着?高老头说一下记不起来了,很特别,是玻璃 瓶装的。我说仔细想想,他说好像是什么" 枇杷" 牌。我纳闷,说有这牌子吗? 好像都没上过电视广告,不会是宝洁公司出的新产品吧?转念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他妈的哪有什么枇杷牌洗发水啊?黑麻子这几天咳嗽,高老头冲是拿他喝剩的那 半瓶枇杷止咳露给我洗头了! 晚会现场热闹非凡,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没开始就达到了第一次高潮。我在 幕后做准备工作,不知道怎么回事,高老头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我说场非常 骚动,有几个男生正在追赶什么,估计是进了只老鼠。 我是第五个出场,快轮到我的时候,给我伴奏的外语系那女老师笑着问我紧 不紧张,我说好像有点儿。她说没什么紧张的,我于是也笑了笑,给正在偷看女 生换表演服的高老头推了一把,我说高老头他妈的就是你,叫你别把我牛仔裤剪 那么大两个洞,你非要剪,等会我紧张得膝盖发抖的话别人都看得见。说实话, 出场之前我的确有那么点紧张,不过当我小跑着进到台中央时,所有的紧张情绪 都被淹没了。所有的人都使劲地为了鼓掌,还有很多女生为我尖叫。不过我知道, 她们不是因为看见我那几块肌肉才尖叫的。在我出场之前,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 绍了我,介绍了这首歌的来历,介绍了蔡小菜,也就是我和信海欣的故事。 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尖叫声中,我的思绪闪回最初也最纯真的大学岁月。我把 麦克风握得很近,离嘴巴很近。我像第一次班会时向同学介绍自己那样,把自己 推销给了在座的每个人。我说,大家好,我叫蔡小菜。我老家挨着广东广西,那 里有山有水,有牛有猪,还有两种小菜,一种是植物,种在田间地里,一种是动 物,就是我,蔡小菜! 或许是我有自我介绍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刚刚平息下来的掌声再次热烈响起。 可是,也仅仅只是掌声而已,我没听见有人说" 哇塞" ,没听见有人突然站起来 说" 哇塞,蔡小菜啊,跟我的名字一个味呢" 。我听不到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声 音,看不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我的声音开始有点儿沙哑,显然是受潮了的缘故。我说,我曾经以为自己并 不爱那个女孩,甚至忽视她的存在,漠视她带给我的快乐。可是有一天,当她突 然就不见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离去让我害怕。我开始疯了般地想她,想那 些有说有笑而又不被我所珍惜的日子,想她在那个深夜隔着被子抱着我的那份温 暖,想她最后离开的那天留在心底的绝望。可是想得再多,或许也不会再见。我 从来没认真地说过我爱她。现在,我只能用我的右手代表自己,用左手代表她。 这样我们就会每天都在一起,告诉她,我爱她! 台下变得无比的安静。我把左手举了起来,我看见台下的每个人也随我一起, 把左手高高地举起来…… 想起那天你背对着我/ 你在心里说/ 抱抱我,你一定要抱抱我/ 你在前面伤 心难过/ 我在后面偷偷地躲 是不是一切都成了传说/ 是不是所有期待都已做作/ 此时此刻/ 校园里的每 盏灯依然闪烁/ 你已经听不见我为你唱的歌 你从此永远背对着我/ 爱已经不在熟悉的角落/ 心开始在琴弦上放纵寂寞/ 可是你还会不会说/ 抱抱我,你一定要抱抱我 眼泪早已沾满脸,我是哭着从后门跑出大礼堂的。高老头在后面追,说小菜 你别跑。我停不下悲伤的脚步,停不下哭。校园里的每盏灯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像原来那么亮,只是我再也看不清它们。模糊中,灯光下那么多身影,我却找不 到她。我想我的悲伤已经到了极致,要不然当我接到信海欣的电话的时候,怎么 也不敢相信电话那端真的是她…… 几场宿醉和疯狂之后,大学生活就真的要结束了。离校前两天,寝室里每个 人都把东西收拾了起来,只是些重要物件和好一点的衣服,别的统统扔掉。寝室 里大二时集资两百买的那台用了没两个月就坏了的电视机,终究还是十块钱卖了 个跳楼价。盛可以的东西已经不在了,我只把信海欣那些装在一个很大的袋子里, 提前提到了自己寝室。 最后几天,通宵都不熄灯了。晚上,他们买了新扑克牌,还搬了两大箱啤酒 上去,准备赌博买醉到天亮。我不想打牌,就光顾着喝酒,再就是为喝酒做些附 加工作,比如开瓶和砸瓶,还有就是不厌其烦地上厕所。 快10点的时候,好像有几个世纪没见了的秦琪突然出现在寝室门口,刚好被 上厕所归来的我看见。她怯怯地站在走廊上,不敢进去,也不敢喊高老头。我真 的感觉有几个世纪没见到她了,要不是这次看见,也许我以后都不会再记得她。 这次让我发现了世界第八大奇迹,那就是,原来跟丑女也可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她并不丑,相反,当她慌张的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我还很友 好地对她笑了,当然心也被揪疼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她说不了。我说我把高老头叫出来好吗?她就答非所 问地说" 哦" 。她说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毕竟相识一场,想来道个别。 高老头在里面打牌都打得两眼发黑脑袋发晕,根本没注意到我跟秦琪站在门口说 话。秦琪不肯进寝室,我就进去跟高老头耳语两句,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牌,让他 到走廊上去了。真希望他们最后的道别还能够相视微笑,还能够说两句开心的话。 就算是假装开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