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子鹏身边 88 晚饭定在国贸一楼餐厅。赶到的时候,甘力已经到了。可能新开张的缘故,餐 厅里人不多,优美的英文经典老歌在上空回旋,感觉美不胜收。橙色纯棉布铺就的 餐台,翠绿的西兰花、红白相间的九节虾、金黄的木瓜翅、油黑的多宝鱼,色香味 俱全,看了令人食欲大增。两个人开心地聊了很久。甘力总结说:“看样子,最近 过得不错。” 一句话,又拨动我忧郁的心弦。我快乐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 题了。我的本质是忧郁,一个又一个忧郁接踵而至,我从来没有找到真正的快乐。 我的快乐永远和子鹏连在一起,子鹏前途未卜,我无法快乐。可是这些话,我只能 装在心里,不可能对甘力说。甘力是公子哥,哪里懂得我等凡夫俗子的疾苦。我问 他:“带烟了吗?” 甘力翻出一包中华,我吸了一口,不如圣罗兰爽口。第一次当甘力的面抽烟, 我有点不自然,抽了两口,将烟掐灭。 “怎么啦?” “味太重。”我喝了一口汤。 甘力向服务小姐招了招手,“来包圣罗兰。” “圣罗兰?没有。其它牌子行吗?” 我对小姐说:“算了,不用。” 小姐正欲转身,甘力抽出一张钞票,放在餐台上:“麻烦你到对面帮我买一条。” 还是圣罗兰对胃口。甘力也点上一支,品了一口。我问他:“怎么样?” “还行。”稍后又加一句:“可能你抽习惯吧,什么东西习惯了就好。” 是啊,习惯了就好。我习惯了子鹏的气味,习惯了子鹏的身体,习惯了子鹏的 霸道,习惯了替子鹏操心……习惯了子鹏,心就永远留在那里。 抬头看看面前的甘力,怎么也看不出他是我们老家长大的孩子,不像我,一开 口就带着浓厚的湘音。 甘力觉得好笑:“你们那里的人还有什么特殊记号?” 我逗他说几句家乡话。话说得倒蛮地道,只是觉得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嘴里嘣出 来的。两个人都被逗乐了,笑声在清静的餐厅里环绕。 分手的时候,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交给甘力:“里面是5000,那2000就对不 起了。” 甘力说什么也不肯收,我坚决将信封按在他手里,说了声再见。这样,我觉得 自己再也不欠他什么。欠人家东西总让我放不开手脚。 89 买了件明灰色呢制大衣,取了5000元,兴高采烈地踏上回家的路。一上车,思 绪就飞到子鹏身边,恨不能火车马上就到。从火车站出来,给子鹏打电话。 本想骗他我还在深圳,想到手机上有来电显示,只好临时改口:“没想到吧。” 很久没说塑料话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 “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怎么?打乱你的计划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算了吧,你说个地方,我直接过去得了。站在这里太冷了。” “国际大厦前面,有一间名叫“一品香”的餐厅,我在那里等你。” 从新火车站打的到国际大厦,用不着跳表,几分钟就到了。子鹏坐在包房里, 见我进去,张开笑脸。我趁其不备,上前亲了亲他的脸。子鹏拍拍我:“好了好了, 这不是深圳。” 坐下来,仔细打量子鹏,还是那套宝蓝色西装,有些嫌脏,不定多长时间没干 洗过。我伸手摸了一下,白衬衣里面一件棉内衣:“就穿这么多?”然后摸摸他的 手,却比我暖和多了。子鹏裹住我冰凉的手搓了搓。 看着子鹏皮肤发黑,胡子拉茬,我说:“你该理发了,衣服也该换换。” 子鹏不接我的话,说:“这里的菜不错,我点几个菜,包你满意。” 子鹏似乎对吃情有独钟。和子鹏在一起,除了吃好像没别的事可做,压马路, 游公园,卡拉OK,逛商场之类,根本没门。除非迫不得已,他才逛一下超市,拣好 要买的东西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共同爱好。好在一日三餐是 天下人的基本活动。野鸭烧胡萝卜、红烧水芋头、醋溜红菜苔,子鹏还在点,我说 :“够了,干掉这些就不错了。” 菜上来了,味道真不错,千好万好,还是咱家乡饭好菜好。子鹏在吃方面从不 亏待自己,所以身体还过得去,这点让我稍稍放心。 边吃边聊,一晃几小时就过去了。半瓶酒下肚,菜也凉了,子鹏又吩咐老板将 菜热了热,然后要了一钵米饭。我问子鹏是不是经常喝酒,他说好久没喝这么多了, 今天高兴。鬼才相信。正说着,手机响了,几句之后,子鹏声音变得激昂,估计对 方不太友好。我问他怎么回事,子鹏说没什么,公家的事。 打的到子鹏家,楼梯口的灯坏了,我们摸索着上楼开门。打开灯,简陋的客厅 里一片昏暗,一张80年代时兴的人造革沙发,扶手上破了几个洞,里层陈旧发黄的 海绵都露了出来。小小的茶色玻璃餐台上放着一个快餐饭盒,筷子直插其中。单薄 的玻璃窗在夜风中吱吱作响,右上角的玻璃缺了一角,没有窗帘的掩护,冷风乘虚 而入。我站在客厅里,仍然冷得直哆嗦。子鹏一边叫我坐,一边上厕所撒尿。我用 手指在沙发上轻轻划了一下,妈呀,上面哪里能坐,净是灰尘,至少半个月没打扫 过。待子鹏出来,我问他有没有电炉。子鹏开始在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我朝几个 房间粗略扫射了一遍,大房里的双人床上面还铺着凉席,显然很久没住人。中房是 书房,整面墙都是书,足有上千册。小房里一张单人床,棉被未叠,散乱地堆成一 团。我一屁股坐在单人床上,看来今晚的战斗只能在这里展开了。抬头一看,窗户 上连窗帘都没挂。我站在窗边朝外面瞅了瞅,好在是顶楼,外面没什么建筑,用不 着担心春光外泄。 子鹏终于找出一个小电炉,插上电,电阻丝慢慢变红。我高兴地脱掉鞋子,一 双冰冷的脚伸到炉子上面烘烤。然后说:“你也太不讲究了,自己的窝,也该收拾 收拾。” 子鹏笑了笑:“除了晚上回来睡觉,派不上别的用场,反正平时又没人来。” 说完,出去把其它房间的灯都关了。 我看了一眼表,才8 点多,没什么事可做。手脚都暖和了,赶紧裹进铺开的被 子里,别让热气散了。冲凉就免了,子鹏搓了条毛巾,我擦把脸,没有其它节目, 不如早点睡吧。 子鹏仿佛一个大火炉,浑身滚烫。他一上床,我再也不用将头捂在被子里了。 子鹏伸手欲将电炉关了,我说让它开着吧,可以保持室内温度高一点。子鹏迟疑了 一下,将手缩了回来。身上暖了,欲望便开始滋生蔓延。剥去层层包裹,相爱的肌 肤能够抵御任何寒冷。多日的思念只为了今晚的温情,谢谢你,小小的单人床。 “工作还愉快吗?”完事之后,我急于知道子鹏现状。 “不如当初想像的那么顺。”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只不过不想直接点破。“老板对你咋样?” “还不错。不过,这里比起深圳来,发挥的空间还是小得多。” “那就回深圳吧。”我抓住时机游说子鹏。 “现在手上有个好项目,谈不拢再说。” “怎么说呢,深圳的机会比内地多得多,而且重视人才,没有那么多陈规陋习, 用人也少很多偏见。”其实,冥冥中我觉得子鹏一定会回深圳,只不过尚需时日。 我也知道,自己着急也没有用,子鹏有自己的考虑,他确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