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总是同性恋 118 晚饭一大帮人,刑总的朋友一一向我们介绍,然后一一握手,欢迎你们来西安 投资。刑总本来不能喝酒,硬是被他们灌了几杯,醉得睁不开眼。我扶刑总回饭店 后,将他扔在床上,替他泡了杯浓茶。之后打湿毛巾,拧干,放在床头柜上。正欲 出门,听到刑总含含糊糊地叫喊:“嗯——不要——不要——活——让我——死— —死掉——”我惊奇地看着刑总,他四肢抖动,嘴里反复念叨:“让我——死—— 死——”我赶紧将毛巾敷在他火烫的额头。刑总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死— —我要——死——” “刑总,你怎么啦?”我手足无措,慌成一团。 “我——不想——活——不想——活——”刑总紧紧抓住我的手,仿佛抓着救 命稻草。我的手跟着他一起哆嗦起来。 “刑总,你别吓我。”我不知如何是好,想抽出手打电话,请求服务台帮忙, 刑总却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的手被抓得生疼。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刑总蜷在床上,眼角流出两行长长的 泪水,我一下子傻了眼。第一次看到男人放纵流泪,我的惊恐没了,反倒生出一种 同情。刑总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积压在心,赶紧说出来吧。我轻轻地拍着他 的背,希望他能放松一些。又不知过了多久,刑总的手慢慢松开。我重新搓了把毛 巾,然后打开来,在刑总脸上轻轻地擦拭。这时,刑总突然说:“小宁,你真好!” 看着刑总无助的表情,我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永远都好不了。”刑总的头轻轻地来回摇晃。 我不知如何劝慰他。 “宁波,你觉得我怪吗?” “没有啊。” “你觉得我正常吗?” “正常啊!” “你是个好人。” 我仍然猜不出是什么使刑总变得如此这般,刑总一向给人冷的印象,难以接近, 现在看到他如此绝望,我真想帮帮他,又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件事憋在心里很久了。” “那——能告诉我吗?” 刑总闭上眼睛说:“我病了。” “什么病?”我心想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同性恋。” 我惊大眼睛,一下子蒙了,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叫出声来。面前 这个天天见面的人竟然……太可怕了。好在刑总闭着眼睛,看不到我的惊恐。 “小宁——”床上的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自己,结巴地应着:“哎——” “挺恐怖的吧。”床上发出的声音像个幽灵。 我抖了抖脑袋,说:“没有——没有——”我想把台灯调亮一点,又怕突然的 亮光刺激到床上的人。 在我无限恐惧之时,刑总讲起了他的故事:“刚结婚那段时间,一切正常,我 和妻子感情也非常好。当时我上班拿死工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没有房子,所以 没要孩子。后来自己开公司以后,经济上宽裕了,夫妻感情却出了问题。我发现自 己对男女之事渐渐失去兴趣,开始喜欢和有同性恋倾向的男人交往。我妻子以为我 办公司压力大,成天给我煲汤补身体。时间长了,她怀疑我有外遇,我到哪里,电 话就跟到哪里,后来还跟踪过我几次。我不想继续折磨她,想提出离婚,可面对对 我无微不至的妻子,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最近,我认识了吉米,两人一见钟情,相 处非常融洽,他非常理解我,答应等我把事情处理好。这件事每天纠缠着我,令我 不得安生。我害怕回家,害怕睡觉,害怕我妻子怪异的眼光,害怕她无声的眼泪。 可我更害怕她知道真相,我宁愿她说我有外遇。我明明知道她很无辜,还逼着自己 一天天对她冷淡。现在,我真的支撑不住了。她是我的亲人,如同我的父母兄妹一 样。谁能抛下自己的父母兄妹呀。我太对不起她了,我真恨我自己——” 我沉浸在各种臆想的画面之中。我没见过刑总的妻子,我想像不出这样的日子 她是怎么过来的。 刑总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靠在床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他平静多了, 我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第一次把内心的秘密说出来,我知道这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我现 在好受多了。小宁,真的谢谢你。” “别这么说。”我双手相交在胳臂上,捏了捏上发僵的肌肉,给自己壮胆。 “真的,谢谢你。” 两人坐在昏暗里,一片沉默。我想把台灯调亮一点,那样会感觉安全一些,我 又担心这样伤害到刑总。为早些结束今夜的谈话,我主动问:“那你——有什么打 算?” “我只想离开,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深圳。” “目的地想好了吗?”我想起刑总几次咨询有关移民的事。 “至少现在还不能。离开之前,我必须将她安顿好,否则,无论去到哪里,我 都无法安宁。” “你向她提出离婚了?” “年初提过一次,当时她简直疯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对她太残忍。” “大半年过去了,她应该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在海边租了套房,一个人住在那里。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每次她打电 话,我强迫自己找各种借口推脱掉。我希望用这种残酷的方式让她对我彻底死心。” “她也不来公司找你?” “在外面,她从来不会给我难堪。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对她不住。有时候 真希望她狠心骂我一顿。” “这一次,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不知道。最近深圳增设一家银行,我托人帮她办了调动,她刚进去不到一个 月,待她工作稳定之后,我再想办法提离婚的事。”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渐渐不再有声音传来,我轻轻拉开房门,回到自已的房间。 打开所有的灯,站在镜子前照照自己,拍拍脸上绷紧的肌肉,证实刚才发生的一切 的确是真实存在之后,我仰倒在床上。刚才的对话还令我惊魂未定。闭上眼睛,仿 佛看到刑总张牙舞爪地扑来,吓得我赶紧睁开眼睛。一心想找个人说说话。子鹏吧, 肯定睡得死猪一样,打电话根本叫不醒他,即使叫醒了,也绝没这份闲心;阿杰吧, 有闲心却没闲胆,再说深夜人家也关机了。想洗个澡,分散分散精力,脱掉衣服闭 上眼睛觉得更加可怕。又赶紧穿好衣服,关好洗手间的门,躺回床上。打开电视, 中央4 套正重播着热闹的晚会,我盯着屏幕,感觉安全多了。直到天亮,我才慢慢 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