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救世主 161 赶到酒吧的时候,甘力在门口迎我,看到我面无血色,他赶紧上前搀住我,问 我出了什么事。我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里放声痛哭,直到声嘶力竭,泪泉干涸。 “到底怎么回事?”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只是觉得心口好痛。” “其实每个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我也一样。” 我从来不曾想过风光无限的甘力也有烦恼,起码,他的烦恼比我的烦恼来得浅 薄。 坐在酒吧外面的柚木条椅上,甘力谈起了他的苦痛。听他细细道来,我平静了 许多,头也不那么剧痛了。甘力起身拉着我说:“走吧,进去喝几杯,把不愉快的 事统统忘掉。” 的确,酒精具备一时的威力。被疯狂的摇滚和迷离的灯光包围,人极易忘掉痛 苦。在这里,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对舞、碰杯、拥抱、亲吻,在这里,一醉方休、 投怀送抱、挑衅滋事是通行的名片,只有傻瓜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犹抱琵琶。 我和甘力倚着长长的吧台,互相对碰。甘力不时地在我脸上亲一口,我有气无力地 将整个人傍在他身上。如果一切能够就此忘却,记忆能够就此抹杀,生活该是另一 副模样! 162 眼镜成了公司的总经理,所有人自然得听他的。跟了刑总多年的财务被换下来 了,眼镜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亲戚顶替。彭姐也准备回老家了,临别时,我俩不禁泪 眼婆娑。听说公司总部要迁至郊区,理由是那里离公司最大的超市近,且那里写字 楼租金比现在所处的市中心便宜三分之二。就在公司搬迁的前两天,看到眼镜与从 前点头哈腰明显不同的傲慢姿态,我决定辞职。眼镜虚伪地露出意外的表情,之后 是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解释。 我说:“没什么,真的,主要是我自己想换换环境,长期呆在公司无所事事, 越来越没激情了。我早就想改变一下,现在赶上公司搬迁,正好。” 眼镜顺着我的话:“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不过,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 欢迎你。” 我抿嘴一笑,眼镜来了个主席式挥手,转身进了财务室。 按其他同事的说法,我大可不必辞职。可是我不想看到自己像个乞丐,端着盆 钵,博取怜悯。所幸结算的时候,眼镜给我补发了两个月工资,大概是看在刑总的 份上,然而我并不因此对眼镜增加一点好感。 163 换个环境,改变改变,我已经无数次地想过。现在没了工作,我却并不急于找 一份工作来约束自己。不用上班,吃饭睡觉也用不着准时准点。我买回来一大堆小 说,每天躺在床上一本接一本地看,小说中的情节极易令我联想到过去的岁月,许 多一生都不可能重复的细节,这些天在我面前一一重现,我不禁黯然神伤。青春啊, 我的青春,你能给我最后一点点馈赠吗? 那段日子,我几乎与外界失去联系。每天沉溺于总结和反思当中,我急切地需 要改变自己,从外部环境到内心世界,都需要重新来过,于是决定最后和子鹏认真 地谈一次。 164 新千年到来之前,一个柔和的夜晚,待子鹏躺下,我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如 此生疏,我怀疑身边这位是否我多年不舍的爱人。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 时,子鹏已背转过身,本来想好的话一下子找不到语境。我关了灯,趁他还未睡着, 我必须开口。 “明天你把房租交了吧,我没工作了。”我没料到酝酿已久的谈话以这样的句 子开头。 子鹏将身体转过来:“什么时候辞的?” “快一个月了。”他永远不知道我每天在干什么?想些什么?需要什么? 子鹏伸出胳臂,拉我躺下。 我蜷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眼泪拼命地往下流,分手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子鹏拍拍我的背,说:“一切都会好的,我手头几个大单快成了,年前提成20 万,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的痛苦与20万毫无关系。子鹏只是他自己的子鹏,永远无法进入我的 内心。我的眼泪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淌。 “子鹏,我们结婚吧!” “……” “子鹏,我什么都不要,我们结婚好吗?” “再等等吧。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再挣几十万没问题。”子鹏憧憬着美好 的未来。 子鹏永远也不会知道,再过一个月,或者再过一星期,也许再过一天,我就会 失去结婚的勇气。 我从子鹏怀里抽出身,仰面躺在无边的黑夜里,再一次正告自己:谁都不可能 成为我的救世主,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