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怀畅饮 此时,一阵清风从河谷吹来,听到船老大在后面又“乌噜噜噜——噜……”地 叫唤起来。何今突然有了一种感悟,就像身边这个褡裢,它必须扣在纤绳上,什么 事情都必须有相互扣连的“关系”,要不然你所有的力量无处使,更不要想去拉动 一条船。何今随着大家的脚步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必须找到相连的关系,必 须进入到一条‘关系’的纤绳上去。”何今马上就想到了社科院的王子里在分手的 时候曾说过:“我们这几年没有白过,结交了不少有本事的患难朋友,这是一笔不 可小视的财富,这就叫‘人际资源’。” 何今不由得大笑起来,他记得王子里在 跟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调侃,还给所有人都眨了眨眼睛。 何今想,自己这种游离的单干,视野实在是太窄了,就像眼前的脚下,虽然已 经是奋力了,可看到的却是这有限的土地。 由此引发,何今回到省城就去找到了忘年之交的李相。回去当了官的李相笑呵 呵地说:“可惜我从来不给人批条子,帮不了你这个小倒爷。不过我可以建议你去 南方,那里即将有大规模的开发。我有几个原来的年轻朋友调到那边去了,或许他 们能够帮帮你。”何今拿了李相的长篇亲笔信,马上跑到南方的玉海市。到了玉海, 很容易就找到了李相原来的部下吴涛,吴涛四十多岁,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长。 可这里真难想像是一个“市”。除了靠海的地方有几栋像样的房子和几条不起 眼的小街,什么都破破烂烂。七拱八翘的马路,简陋零乱的商家,到处散发着酸味、 甜味和一股股咸的鱼腥味。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那景象都不如内地的小县城。何今 去的时候正是九月,虽然他在被称为火都的城市里也熬了那么多年,也抵挡不了玉 海软绵绵的太阳给人带来的困倦。 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景气,而四十多岁的吴副市长却充满了信心。他在给何今 介绍这城市的时候,不只是流露出一种热切的期盼,还具有诗人般的想像力。只见 他指着墙上的地图说,这里是商业区,那里是工业区,这里是旅游度假区,那里是 科技和学校区……所有市区的街 道 、园林、现代桥梁和先进的港口都只是在地图上,却被他描述得美妙无比。吴 副市长以一种不可质疑的口吻说:“这就是我们玉海市的明天。” 要不是秘书来请他开会,吴副市长还会认真给何今讲下去。他离开的时候笑着 说:“何今,你就住招待所,工作问题我会跟你联系。这倒不只是李相的介绍,也 实在需要各方面的人才。” 何今怀着巨大的希望来到玉海市,手里虽有些资金,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从 什么方面发展。何今单枪匹马在外面闯荡已经快一年了,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维持 生计,好在自己还能画画,在几条不起眼的街道上晃荡了两天之后,很快就寻到了 街角旁边的花圃空地。他马上在空地上架了个画架,做起了专门给人家画像的生意。 然而,好像这里从来没人见过这玩意,来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少,可真要画像,等了 两天也没画上一笔。 何今整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突然发现这里居然还没有市内的公共汽车, 他马上去买了四辆自行车,同时又做起了租车的生意。 何今用纸版写了个牌子,那牌上写道:(一)出租自行车:每小时一元——出 租期间登记身份证,损坏当赔——信誉至上。(二)人像速写——每张二元五角— —不满意不付钱。 何今整天就这样守候着,在没人画像的时候,不是坐在那里看书就是自己画风 景,每天能挣上个五六块钱,也算能维持起码的生计。看他画画的多是南腔北调的 外地人,于是,何今画画的街角花圃很快就成了一处倾诉衷肠的园地。到这里来倾 诉的多是年轻人,以为这城市已开始发展了,自然是意气风发来奔前程的。没想到, 现在竟八字都没有一撇,工作无门,无事可做,这些哥儿们不是怨恨报上的消息骗 人,就是感叹自己又一次怀才不遇。 何今每天都看着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一会儿豪情万丈,一会儿又长吁短叹,等他 们叹息之后又连晃几天,只怀着失望的心情一拨一拨地离去。 一天中午,人群中突然听到有家乡的声音,何今专注地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 两个在内地大学经济系毕业的。何今马上放下画笔,也操着县里的土腔搭话,倒让 他们在惊奇间感叹不已。这两人一个叫魏小东,一个叫鲁力,接连两天,他们都兴 奋地来这里聊天,三个人从家乡谈到外面的世界,又从各自的理想谈到闯荡社会的 艰辛,因为是家乡人,自然都动了感情。 当何今知道他们带的钱已经不多,虽然自己也困难,可还是想帮帮他们。何今 想给他们一点钱,然而这两人坚决不要,何今只有请他们去吃饭。三个人都不会喝 酒,可还是在一起开怀畅饮。 在道别的时候,鲁力拍了拍何今,竟红着脸大叫一声:“有缘哪,老哥!”又 拿过何今的画本在大笑中挥笔写道:“天涯听乡音,挥泪敬知已。但愿有来时,壮 志共图兮!” 而魏小东则声泪俱下地写道:“天涯何处能栖身?有缘都是断肠人!” 他乡遇知音,三人都万分激动,何今此时虽居无定所,也红着眼眶给他们留下 了招待所的地址。大家不断地说:“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感叹良久,还离别依 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