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批评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何大羽布置了部分病员遣返工作以后,回到县里 才两天,地委就发布了撤销何大羽县委书记的文件。与此同时,专区的报纸上还发 表了一篇批判回龙县在大炼钢铁中右倾倒退的文章。那公开的署名的文章竟然是地 委的宣传部副部长刘芳。那文章引述了张东升专员对云山钢铁厂减少高炉、遣返人 员的严厉批评,并且点名批判了县委书记何大羽阳奉阴违的可耻行为。那火力之猛, 语句之尖刻,批判之犀利让何大羽也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这 样猛,这样毫不留情。 查心梅是县委的组织部长,本来就是胆小怕事处处小心的人,当她刚看到这文 章的时候,手抖得竟然连报纸都拿不住了。回到家里她一直焦虑不安地等大羽回来, 等到半夜三点,大羽终于回来了,她给旁边睡着了的儿子何今捂了捂被子,就把大 羽轻轻拉到外面书房里坐下。她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压住自己的声音说:“那篇 文章我早就知道了。本来专署对云山的事一直捂着,可不知怎么刘芳竟然把这文章 捅到了省里去了。邹皓昆本来还想去省里解释一下,可张专员说:‘这样保护干部 要把我们都牵扯进去的。’邹书记也难啊。专区不能不发,还加了个‘编者按’。 唉!怎么会这样不顾前后事实,竟然把问题都推到你身上了呢?”何大羽沉默了好 一会才平静地说:“我不怪人家,只能怪自己。云山钢铁厂从一开始就没有深入调 查研究,这些事情我早就该提出来,可现在有什么办法?我只有豁出去了。我必须 检查自己的错误,只有自己去承担这个责任,地委可以以我的错误为戒,完全可以 把我当成急躁冒进的典型。上级怎么处分都可以,但我必须呼吁要正视当前这种冒 进带来的危害。” 心梅看着他疲惫的眼睛,柔和地说:“大羽啊,你现在只能做检查,千万不能 再说其他的事。你如果呼吁冒进带来的危害,只能带来更严重的问题。大羽啊,什 么事都应该回头想想,必须顾全大局。你是不是再去找邹书记谈谈,他还是很关心 你的。” 第二天天不亮,何大羽就从县里启程又一次去专区找邹书记和张专员。他一路 都在想如何严厉地检讨自己,一定要诚恳平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抵触情绪。 然而何大羽和心梅都错了,邹书记明明在地委,办公室里的人竟说他不在。他 开始明白领导已经在回避他,要检讨自己都已经没有机会了。面对残酷的现实,一 阵怅然若失万箭穿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何大羽坐在走廊上,来来去去的干部 们好像都没有看见他,面对此情此景,他思绪万千可什么都想不进去。而事实上, 他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直到下午,何大羽没等到邹书记,更见不到张专员,他只有带着遍体出血的感 觉回到县里。 何大羽回来以后,其他几个县领导也在回避他,新任命的县委书记只和他招呼 了一下马上就去了云山钢铁厂。何大羽坐在办公室没找任何人,他知道自己像瘟疫 一样已经成了可怕的反面典型。 何大羽也没回家,只想再写份检查,并且也只能按照被批判的思路去写。 当他把这份报告交给专员办公室之后的第三天,专区报纸又发表了一篇刘芳的 文章。这文章完全把他的检查当成了活靶子,活脱脱地把他描绘成了一个反对总路 线、破坏大炼钢铁的机会主义分子。然而,何大羽听了心梅的话,既没有再去专区, 也没有任何申诉。初步检查,再次检查,深刻检查之后,专署才说等候处理。 在经历了忧愤和心酸的挣扎之后,何大羽内心反而觉得平静了。所有的批判会 上他几乎是没有反驳,也从不牵扯任何人。紧接着,地委下达了对何大羽的通报处 理,把他下放到另一个县去当了公社的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