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 林岑打电话来的时候,苏莫莫正在泡杯面。她供职的那个公司用林岑的话来说 就是惨无人道,一赶单的时候就拿人当变形金刚使,不过看在工资和加班费的份上, 林岑说你好好熬着吧!我还指着你吃鱼翅燕窝呢!本来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接 通电话就听见林岑抑扬顿挫的声音,立马就有了劲儿,吸溜了口泡面,问到“这么 晚给我打电话,什么事,说” 听到吃东西的声音,林岑立马就问:你在吃什么呢!这么香,馋死我了 听到这话,苏莫莫一口面差点噎到,我的千金大小姐,我加班到现在,饿得前 心贴后背啊!吃包泡面都能把你馋死,要不咱俩换换,你来这里被无良资本家压榨 劳力,我去山清水秀的南大读研究生研究植物 听到死党语气不善,林岑马上改变话题:就你这懒胳膊懒腿,这么晚了还敢吃 泡面,离水桶不远了 莫莫捏捏脸,冲着电话鄙视了过去,我天天像个陀螺似的又耗脑力又出体力的, 脸都没几两肉了,怎么跟水桶比啊!你以为跟你似的。 行,不像水桶,不过就冲你那懒劲,你那张脸肯定蹉跎的跟干菜花有一拼了。 她俩自高中开始认识,林岑永远有本事让苏莫莫奇迹败坏。记得刚开始工作那会儿, 所有同事都觉得小苏这丫头进退有礼,很知性,很沉稳。有一次李姐听见她手舞足 蹈龇牙咧嘴的讲电话,吓了一大跳,当时无线电波的另一头就是林岑。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了三遍,莫莫才起来,看了时间她立马就跳起来了,临出 门的时候想起林岑的话,扫了一眼镜子,倒吸了口凉气,黑眼圈重的跟熊猫一个级 别了。差不多一个月没在11点前下班,回来了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看来今天再累也 得做个面膜了,不知道这幅鬼样子顶了多久了,居然没吓跑客户。慌慌忙忙上了地 铁,趁机再睡一会儿。临下车的时候,旁边有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小姐,这一 站是不是翰通”莫莫闻声看人,直视到这人的脸,在心里叹了叹,这男人还真是好 皮相,看看他那脸,比自己的好多了。就是来表情棱角太锐利,只可远观不宜近赏 啊!林岑哈死这类男人,晚上回去一定要打电话气气她,一时出神,直直盯着人家 的脸,直到报站,那人下车,莫莫才回过神来,慌忙冲下车,瞄眼手表,连尴尬的 心思都跑光了。容旸的公司今年的重头是一个别墅生活区计划,他亲自来视察地皮, 因为这会儿三环内很堵,他又急着回去主持一个会议,就乘地铁回去,没想到在地 铁上碰到一个死盯着自己脸的女人。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不过好歹今天可以正常下班了。莫莫捏捏发麻的小腿, 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经理拿着西装出来喊了句:“大家这个月没日没夜的忙博晨的 案子,今天晚上他们做东,犒劳大家。都快点,容总亲自请客,可不能让他等。” “经理,明天可以正常休周末了吧!上礼拜我女朋友生日没陪她,到今天还在 跟我闹别扭了”一个男同事乘机问 经理笑了:“可以可以,好好哄哄女朋友啊” 到了饭店,经理一眼扫到莫莫,先嘶了声,“苏莫莫,你还是先去补补妆,看 看你这一脸菜色,人家还以为我们泾远克扣员工了”说得大伙都笑了。莫莫一溜烟 跑到卫生间擦了把脸,仔细看了看脸色,不由的泄气,想起早晨地铁站的那个男人, 凭什么我一女的脸比干菜花,他还是男的吗?愤愤的翻包,发现里面只有一只润唇 膏,管它呢!我进去扎头就吃,今天又不用讨好客户,索性连润唇膏也没用。推开 包间门进去,菜已经开始上了,没人动筷子。对方有一人一边开酒一边说:“真是 不好意思,容总本来已经准备走了,接到内线电话,让咱们先吃,他随后就到”泾 远每季度的活儿一半来自博晨,经理哪敢受这句不好意思。忙说:“哪里哪里,容 总正事儿要紧,要不咱们再等等”话虽如此,也不知道容总来不来,两边的人还是 开吃了。莫莫一眼瞅到那盅荔枝官燕,舀了一勺子,刚准备吃,有人叫了声容总, 众人都站了起来,莫莫赶紧把燕窝放进嘴里,跟着站起来,这时才发现那燕窝虽然 不冒热气,却是奇烫无比。赶紧用纸巾接着吐出来,忍不住呀了一声。声音正赶上 容旸落座,大家都没说话的时候,包间隔音设施又好,因此虽然声音不大,也很突 兀。经理有几分不悦看她:苏莫莫,你干嘛了!莫莫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容旸闻 声也看了过去,只觉的这人十分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 好酒好菜,气氛很快就火热了。莫莫中午只吃了一包苏打饼干,早饿了,这会儿一 心一意的吃着东西。容旸一眼又瞅到苏莫莫,从饭局开始她就扎头猛吃,吃的极快, 吃相却不难看 “小苏,别光顾着吃啊!刚才那么冒失,快,给容总敬杯酒赔罪” 莫莫拿起杯子看向容旸,容旸挑挑眉笑道:“你拿果汁敬我”旁边的同事赶紧 换了杯白酒给她,莫莫瞄了眼酒瓶,60几度的泸州老窖啊!无辜看着容旸。看着这 眼神,容旸想起来了,她不是在地铁上盯着自己的那丫头吗!当下面无表情的说: “看来苏小姐喝不了啊!”经理忙说:“容总,你可别小瞧她,这丫头来自酒乡南 阳啊!有量着了”莫莫撇撇嘴,来自南阳是不假,自己家就是私人的酿酒作坊,甚 至还称得上是在酒里泡大的,可问题是在家只喝过果子酒,青梅酒和甜酒啊!也就 20来度。看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脸,莫莫恨恨的盯着他,在心里把容旸凌迟了几遍, 经理在旁边催促,莫莫一咬牙灌了进去。只觉得喉咙以下都火辣辣的,胸腔里像被 无数把小刀子割了小口子。。莫莫从小就是喝的越高眼睛越亮,这会儿一双眼睛似 要汪出水来,在灯光的映衬下肤色雪白眼睛清亮。容旸带来的几个人起哄,苏小姐 是海量啊!一杯下去纹丝没事儿,来来来,咱们可得好好喝一喝!容旸并不做声, 任由下属起哄,莫莫本不惯在饭桌上同人打太极,这时候又有些晕,因此不说话只 是不肯再喝。经理看莫莫这样便拿话叉了过去:咱们喝咱们的,估计这丫头也就这 量了。 吃完散场,出了饭店,风吹过来,虽然是夏天,莫莫还是打了个寒战,突然就 想起那个晚上。和林佑陌分手以后很萎靡,圣诞夜被寝室的同学拉着去逛街,去的 是世纪百货,她和林佑陌也去过几次,商场很大,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同学走散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周围全是陌生人,她就站在原地,头顶上的灯很亮,照着她身旁熙 熙攘攘的陌生人,那么热闹,衬的她更悲凉,突然明白林佑陌说分手的那一刻,自 己是什么感觉,那是被抛弃的感觉,就像本来深受宠爱小猫小狗突然就被主人给抛 弃了。是,就如从天上跌到地狱一样。后来同学打电话来,她淡淡的笑着说已经上 车了。买了几罐啤酒,坐在世纪百货前的阶梯上,一边喝酒一边想和林佑陌的一切, 她想得很仔细,因为她决心过了那晚就再也不要想起一丝一毫。从那以后,她也真 的没有再想过,就像她的生命中没有出现林佑陌这个人一样。那晚很冷,风吹过来, 吹到她脸上,就像今天一样 身旁有人在叫她,莫莫回过神,自嘲的笑笑,按按额头,已经三年了啊!当初 肝肠寸断,现在想起来却只有遥远两个字了。容旸看着站在最边上的那个女子,两 腮酡红,像玫瑰拧出来的花汁子那般娇艳,眼睛眯起来,像猫一样慵懒,笑了笑, 弯腰上车,司机开的快而稳,后视镜中,人影渐渐模糊了。容旸在后座上舒展身体, 按按太阳穴:“小江,靠边停车,我自己来开”司机看着后视镜开口:“容总,您 今天喝了不少酒”容旸笑道:得啦,小江,那点酒还不妨碍我开车。虽然是笑着的, 但脸色已极疲倦。黑色宝马稳稳泊在路边。容旸下车,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 小江退垂手站在一边,也不敢近前,跟了老板这两年,知道老板这时最讨厌人打扰。 一根烟点完,容旸抬头说道:你打车回吧。接着上车,车子开的极快。不愿回空荡 的公寓,也不想和那帮朋友去喧嚣的娱乐场所。绕着三环飙了一圈车,下天桥在主 道上慢慢晃荡,不经意在后视镜重看见酒席上的那丫头,估计实在是无聊的很,也 许是今晚的心情实在想听人说说话,就把车倒回去了。下了车见她坐在公交站牌下 的长凳上吃饼干,就笑了,问说:“酒席上没吃饱,在这儿吃饼干”一边就在她旁 边坐下了。莫莫歪头看清来人,大概是酒劲没散,脑子糊涂着,也没管那人是谁, 喝了口咖啡。瞥着他:“本来是吃的好好的,可惜被一个无良男人逼着喝了一大杯 烈酒,就没吃尽兴” 容旸笑了:“那酒可不是我让你敬的,要怪怪你们经理去” “我可没那胆,银根命脉在他手里呢” “欺软怕硬了吧!”看清她手上纸杯的饮料是咖啡,问道:这么晚了还喝咖啡? “你懂什么,饼干配咖啡最有滋味”容旸这时正好看着她的脸,说这话的时候, 旁边女孩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脸满足的样子。容旸看着这笑容不禁怔住了,他见 过太多女人满足的表情,在各种各样的诱惑面前,尽管她们克制着,但脸上仍掩盖 不了几分贪婪。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纯净的表情。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感受一下开阔的天地,看看天,看看街道,想想心事。成天困在小格子间里, 人都变小了” “真是矫情” 莫莫咯咯笑了:“我有时候是比较矫情”说完站起来把咖啡杯子扔进站牌下的 垃圾桶,回过头问容旸:“很准吧!”递过饼干“要不要吃” 容旸看着她的眼睛摇头:“我不吃这种食物” “哦”拿过包,“我先走了,拜拜” 回到家,头有些晕眩,掺着一大匙子蜂蜜泡了一杯柚子茶,水很烫,莫莫慢慢 喝了,刚刚地铁上班长打电话,下个礼拜三大学校友聚会,班长通知她的时候期期 艾艾的说聚会是叶翦翦发起的。和莫莫同住一个寝室四年,对她和林佑陌的事情也 都知道的七七八八,自然明白叶翦翦这个人的分量。莫莫放下杯子,原来这四年来 所谓的不想起都只是自欺欺人,这不,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心神不宁了。既然依旧 介意,还是不去了,以免碰到他们你侬我侬,自己还得在那儿强撑着向众人表示她 苏莫莫早已不介意了。 大约是吹了风,第二天醒的时候就感冒了,她又害怕打针,吃了几片药,拖到 周一上班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昏沉。打卡进公司刚坐稳,经理就打来电话“莫莫,上 个星期让你做的世通传媒的计划书赶紧最后确认,它们的新任中国区总裁提前回国 赴任了,竞稿会改在今天下午三点”莫莫听着经理理所当然的语气恨不得摔了电话, 当初给她的时候就赶上博晨的案子,也没跟她说具体完成时间,还说不急,她就做 了一个草案,现在通知她三点竞稿!她大抵上也清楚经理的心思,世通传媒是跨国 大企业,如果争取到的话无疑名利双收。但他们提交竞争计划书入围后就碰到博晨 的急案,公司和世通并没什么交情,争取到的几率不大。自然是先赶老客户的急案。 又不能给世通留下不付责任的印象,就让她一个人做份计划书交差。愤归愤愤,还 是不得不尽量赶出来,总不能拿着草案去竞稿吧! 陪着经理去世通传媒,莫莫开始胃痉挛,为了赶计划书她中午就喝了杯咖啡, 再加上这阵子一直没好好吃过饭。偏偏这份计划书是她一个人做的,经理根本不清 楚细节。莫莫硬撑着,脸都疼白了。世通会议室的冷气肯定是开的太足了,当它们 的亚太区总裁开口说话的时候莫莫心里肯定的想。凉到让她出现幻觉,居然听到林 佑陌的声音。莫莫一直扎着头,用手死死的抓着裙子,那个声音间或说几句,以她 这三年的职场经验来说,这几句间或的评论无疑准确老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也一直 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事情总是一针见血,就算是感情也一样。直到轮到她的公司做 介绍,经理低声提醒她,莫莫松开手,甚至扶了扶裙子被揉皱的褶皱,胃仿佛也不 疼了,只是拳头紧握着。莫莫站起来,看着全场的人盈盈笑了一下,开始对着投影 的屏幕侃侃而谈。离开会议室乘电梯下楼走出世通大楼,莫莫一直雄赳赳的,一副 极有斗志的神色 才坐上车,莫莫就觉得很疼,仿佛是手仿佛是胃,头渐渐昏过去了,耳边还有 经理喜滋滋的声音,行啊你,一个人都能做出这么好的计划书,没准儿这次咱们能 拿下,哎,小苏,你怎么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子外面的树,风很大,叶子被吹的簌簌作响。家里她的卧室 外面有一棵枇杷树,一到夏天满树的果实,还没熟的时候就馋的所有小伙伴来摘。 爸爸说那棵枇杷树是她3 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和她一起种的。她的记忆里并没有母 亲的痕迹,不过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缺失,有爸爸就够了。南阳是作兴给孩子大过 十岁生日的,因为爸爸是搬到南阳的,在当地并没有亲戚,因此她十岁的时候爸爸 在省城买了一个大大的水果蛋糕,给她买了一身漂亮的洋装,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 大宴宾客。她穿着那身新衣服十分开心,拿着蛋糕分给其他的小伙伴,不知道为什 么,小丽同她闹翻了,便指着她说:“你不要那么得意,我妈妈说你妈同人跑了, 所以你才不能大过十岁生日的,你妈妈不要你”她一下子懵了,但仍本能的说: “你说谎!你妈妈才不要你了”小丽得意洋洋的环视着其他小伙伴:“我没有说谎, 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有妈妈就你没有”她急了,就把小丽推在了地上,转身就跑回 家了,回去后她在酿酒房里找到了爸爸,口不择言的问:“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小 丽说我妈妈同人跑了,她说我妈妈不要我”当时父亲耐心的告诉她:“你妈妈不是 不要你,她是爱你的,只是她有更加不能放弃的东西,我们要理解她。”她当时并 不十分懂得父亲的话,不过她的童年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件而改变什么。依旧是开 开心心的。 “你醒了”听到声音,莫莫意外的看到容旸。似乎知道她的不解,主动解释到 “我来看我爷爷,看到许经理送你进急诊室”顿了顿“医生说你饮食长期不规律导 致急性胃炎,这么大的人了连三餐都不懂得照顾么!”说到最后居然带了些愠怒。 莫莫看着他,心底不禁想我们没有多熟啊!于是答道“容总,我以为你们做老板的 最喜欢我这种为了对得起薪水肝脑涂地的员工”容旸看着她不当回事还拿这事调侃, 带了些火气“错了,我最不喜欢为了工作累进医院的员工,不仅要公司贴医药费还 让公司背上克扣员工的黑锅”莫莫心想我都病了,你还来给我脸色,索性不理他。 容旸说完才发觉自己情绪不对,看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心不禁软了下来“你好好休 息,想吃什么吗?”苏莫莫觉得这种气氛有点奇怪了,看容旸的眼神挺认真,就仔 细想了想“我想吃桂林米粉”“医生说你不能吃刺激性食物,鸡粥行吗”莫莫撇了 撇嘴,心想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就吃鸡粥,还假模假样的问我意见。看莫莫的神色, 容旸耐下性子,解释到“你的胃近期都不能受刺激,戒吃辛辣,咖啡,饼干之类的 垃圾食品”停了停,又说“还有吃饭要有规律”容旸越说越觉得这样下去他有变成 啰嗦狂的趋势。收声离开病房,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说了句:“好好休息, 我知道一个地方的清汤素面还不错,一起买来给你” 到底年轻底子好,当天晚上吃完容旸派人送的鸡粥和面就生龙活虎了,办好出 院给经理打电话,经理居然让她多歇几天,她那个受宠若惊啊简直到了难以理解的 地步。想当初李姐阑尾炎做完手术也是第二天就上班了,何况自己又没什么大事。 虽然极想借着经理这句话实实在在的睡几天,好好犒劳一下胃,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不能拿经理的客气当令箭不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