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伟哥(7) 汇丰宾馆里,会场布置得耐人寻味。城市改造指挥部以及规划部门一群人列 席在左,相关文化部门与会人员在右,俨然两个阵营。新从省会调来赴任的市委 马书记先抑后扬,分别听取了城市改造计划和文化建设计划。两份文件都搁在面 前,他懒得去翻,抽出支烟来搁在鼻尖上嗅,也不点燃,在倾听汇报的过程中保 持缄默。 黎伟跟身边列席的文化局长嘀咕了几句,一时间猜不透这会议的虚实。这两 个表面上看互不相关的会议放在一起开,莫非这位马书记新官上任,要搞出新花 头来? 马书记听完了汇报,将那支没有点火的卷烟放下,示意秘书打开投影仪。背 后的屏幕上出现了吴尚地图,注明时间是在五年前。两分钟后,第二幅地图取而 代之,是不久前刚刚制作的。书记头也不掉,问:" 大家知道这两幅地图之间的 差别吗?" 四周静寂一片,谁也没有吭声。黎伟根据自己本专业的素养,已然知道其中 的玄机,但不便回答,也随众不应。 书记冷笑一声,说:" 我在省城时,就知道吴尚是个文化名城,历史悠久, 名人辈出。但是,现在,诸位给我找找,这些人和物的遗迹,在图上还能体现出 来吗?据我所知,吴尚里有据可考年代最为久远的建筑,是元代的县丞衙署,全 省只有这么一座元代遗存,独一份儿。它还在吗?吴尚明代建筑保有量过去曾经 是全省首屈一指的。现在,还有多少?我最近下去走了一趟,触目惊心啊!拆掉 的不算,剩下翻修的那些,看上去比旁边的超市还新,真是笑话!" 他这一席话说出来,城市改造部门的那群人神色沮丧,文化部门这边的众人 都悄然吁了口气,都知道矛头所向与己无关。尤其是黎伟听到提及那座元代衙署 时,窥视那位秘书长的反应,那家伙专注地盯着前方,仿佛事不关己,毫无愧疚。 黎伟先是失望接着惊讶最后佩服,低头去喝了口茶水。 马书记挥挥手,秘书会意地再次更新了演示资料。屏幕上出现的吴尚西区的 鸟瞰照片,但见一片灰黑色屋脊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书记口气缓和了下来,说:"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西区,是清代、民国时 期的旧商业区,盐商、茶商、粮商齐聚,巨贾云集,还有些官宦人家的宅邸。大 家不要只盯着单纯的商业效益,有时候,注重文化品牌,是经济效益的倍增器。 你们要深刻体会这一点。这次西城区改造,文管部门不但要介入,而且必须付与 上方宝剑,什么样的房子能拆,什么样的要保护,什么地方可以单件保留,什么 地方需要整片保存,都必须经过文管部门的研究论证才能动。吴尚历史文化名城 这块牌子,想不想再挂下去,传承几千年的文化有没有在我们手里丢掉,是个值 得严肃对待的问题。" 会场里掌声一片,众人想法各异,但这个回应却是条件反射式的,自发性毋 须考虑。黎伟心里有些兴奋,左右观察同僚们的反应,似乎个个淡定,他心底为 自己涵养的浅薄感到羞愧。在所谓的官场里,他是个入门级的雏儿,需要学习揣 摩的地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