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伟哥(32) 好在他是个常年在布厂值夜班的锅炉工,每晚十点到上午八点,没人愿意跟 他抢这个时间段的班次。他是独自一人,连上下班进出工厂的路径都与众不同。 他从运煤进厂的通道走,狭窄阴暗,没人发觉。守门的老头跟他熟得像是一个人, 知根知底,任由他出入。 王敬在锅炉间休息室里有自己的一个橱柜,里面挂了几套衣服,工作服则不 包括在内。每天早上交班后,他洗澡后打开橱门,按照自己今天的行程安排选择 包装。譬如去跟黎伟聚会,则穿一套名牌衬衣、长裤;见情人李侍,则换成牛仔 裤、T 恤;回家时,只穿两套灰布格子衬衫。 锅炉工王敬,喜欢做生意,居然还有人称呼他是奸商。奸商也是商人,他并 不愤怒,反而沾沾自喜,自认为这是一种认可。其实他一无本钱,二无路子,三 无实体,做的是空对空的口头买卖。他出外交游的全部家当,是手边皮包里的一 部手机、一包香烟、一盒名片、一只打火机。名片上,他是多家草台公司的副总 经理、业务主管等,这些公司通常都只有一间屋子、几张办公桌、几个临时招募 的小姐。经营的业务无所不包,钢材、水泥、石化、电子产品、建筑工程、装修 工程等。 王敬和他的同类们出没于吴尚各处廉价排档,彼此尔虞我诈,谈判着不靠谱 的所谓业务。说穿了,王敬是一个不入流的掮客,做生意中介。这两年经手的事 务,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其中靠实落脚的为百分之一。这百分之一的业务,最后 也走了样。比如一个预算近千万的星级酒店的装修工程,某家呆头呆脑的装修公 司老总在一伙人的花言巧语下入了局,付了所谓的回扣、介绍费后,项目启动时 意外发现工程量自动下降为五百万,而且要添资百分之五十。工人进场后做了一 半,业主居然更换了三家,末了来收拾残局的公司仅仅支付百分之四十的款项, 让他亏损得几乎吐血。 王敬和上线以及对方公司一起分红,他个人全部所得为一万五千块钱,是他 全年工资的总和。这样的挣钱进度,虽然缓慢,但却是零成本。他是个中间人, 所有的书面材料上不留一个字,落得个无所负累。可惜的是,这类入局的公司越 来越少,珍稀如史前恐龙,只能靠缘分去碰了。 这些天碌碌无为的王敬只干一件事,就是跟黎伟扯上关系,这位昔日的中学 同学开着公车神态从容地进入了他代为操办的酒宴,跟那些渐显老态的女同学们 推杯换盏,玩起了暧昧难言的把戏。 每当他看到这情形时,心里便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他感觉自己是个皮 条客,上着劲儿要撮合这群人聚在这里。当然,这里特指的是黎伟和欧阳梵。他 过去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对男女有什么牵涉。上学时没有,毕业后没有,婚后更加 没有。更何况马长乐律师也是本地的一个人物,他的妻子安享富足,玩什么红杏 出墙的把戏呢? 不过,后来那次在另外的场合见到了马长乐,看到他带着个俏丽年轻的女孩 在宴席间踌躇满志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这些难言之隐无关财富,而在于感情。 马律师新欢别抱,器宇轩昂;马夫人眼波流转,楚楚动人,这对夫妻在各自的舞 台上从容自若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