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武汉晃晃十五(1) 可能没有人相信,我后来的花天酒地生活中,每一次看到成排的小姐们列队 让我挑选的时候,我的心却在隐隐地绞痛,也明白了再多女孩子温暖的身体也不 能填补我内心的空虚与情感的荒芜。而这个道理却为什么要让我30岁以后才明白 呢? 不知什么时候,李雪却突然跑了出来,她冲到我身边坐下,王婷抽出了她的 手,脸上的潮红退去,又是一贯的高雅与冷漠。 我很不高兴地对李雪说你不是回去了么。李雪说我也只是到外边卖了几瓶饮 料,真气人,那小摊老说我的钱是假钱,扯了半天才来。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 着一个袋子,装了几瓶雪碧什么的。李雪递给我一瓶,又大方地递给王婷一瓶, 还说还有一瓶是给你兄弟高启的。李雪的家很有钱,用钱也因此大手大脚的,身 上无一不是名牌,花钱请客是常事,但王婷却冷冷地站起来说我不喝,你们喝吧, 我先走了。王婷拎起书包就走了,李雪看着她的背影说爱喝不喝,还挺高傲的呢。 我拿着李雪送的饮料不知如何是好,李雪却已经在高声喊下场休息的高启了。高 启汗津津地跑过来,接过饮料一大口喝了一半,说李雪你这弟媳妇做得真不错。 李雪笑骂他,你要死啦,谁是你弟媳妇了,再乱说还给我。高启哈哈笑说不 说了,不说了,喂,我刚才看到王婷的呢,她跑哪去了。李雪快言快语地说她早 走了,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挺傲气的呢,请她喝她还不喝呢。我说你能不能不这 样背后说人家。李雪说别人还不是背后说我了,有什么啊,喂,你喝了我的饮料 可得带我回去啊。我说这饮料多少钱,我给你钱行不。李雪说不行,除非你把刚 才喝的吐出来,我只要我的饮料。高启向我做怪脸,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据说李雪老爸是某局局长,家境很好,是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姐,她的 一生都将过得富足而无忧,后来听说她嫁给一个很有为的高知人士,干着轻松而 薪水丰厚的政府公务员工作,生了一个漂亮聪明的儿子,她们定期出去游山玩水, 生活早早就进入了中产阶级。如果她能看到本篇小说,也许还会想起在武汉中学 的时光吧?但是无论如何她的人生再与我们没有丝毫瓜葛,我们一生中要遇到多 少人?但绝大多数都只是擦身而过的过客,生命如果只是一条永不回头的直线, 那么绝大多数也只是短暂地相交而已,别后就永不相见,就如同从未相识。 我带着李雪回家的路上,远远地看到王婷独自走在前头,李雪高声喊她,王 婷回头看我们一眼,眼神带着恼怒与嘲讽,我无地自容。第二天我找机会跟她说 我本来就不想带李雪的,是她老缠着我。王婷冷冷地说这关我什么事,真是的, 要没事我要看书了。我很失落,她不理我,也不再回头看我,我想我得找个机会 让我们与以前一样才是。 课程日益紧张,但我发现王婷在上课时却有些魂不守舍了,一次期中摸底考 试后,王婷的成绩竟然降到了第八名,这对王婷来说不是一个好成绩。 十五 高二下学期,妈妈周红梅终于率先下岗了,这对于我家来说很不幸,此年她 只有45岁,因此她的更年期提前来到,每天都神经兮兮地,有时歇斯底里地发脾 气,骂我和曾建国。周红梅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匆匆出门,走在去厂的半路上才 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被那个为之工作了20年的厂所抛弃,她已经没有班可上了, 于是又恍恍惚惚回家发呆。 她在家中想做事,可是不管拿起什么都又放下。她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献给了国棉五厂,一直视厂为家,却在将老未老时被这个家所弃,只换来一张薄 薄的下岗证,于是她处处觉得有人在嘲笑她,比如曾建国说今天的菜有点咸了, 她就会认为是曾建国在嫌弃她,大声地说要吃就吃,不吃拉倒。然后抢过菜盘全 部倒进下水道。 她有时还会骂我,说我读书不行,将来只能收破烂。但多数是骂曾建国不中 用,一个月挣不到几个破钱,还抽烟喝酒。周红梅的这些表现都是出于一种对未 来的恐惧所造成的。又因为她的下岗,家庭收入迅速下降,在整个社会都在奔小 康的大好形势下,我家却正从衣食无忧退到温饱线上挣扎。每每看《新闻联播》 中说国民生产总值又如何提高时,我就为我们家而脸红,我想我们一定是拖了国 家GDP 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