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桀琅买了两匹马代步,允诺相思,到无忧谷寻到敖倪和擎天以后,就陪她到东 北关外找她舅舅。 两人进了无忧谷,相思惊诧地看见满天飘飞的花瓣,雪样的花从她眼前飘飞而 过,在微风中回旋着。 “这里就是无忧谷?”她惊叹。 “是啊,花都谢了。”桀琅轻轻回应。踏进无忧谷。几乎走远了的情绪纷纷回 来了,变得尖锐而且清晰。 他们策马越过小溪,当桀琅无意间发现一件白袍落在泥地上时,神情逐渐凝重 了起来。 那是敖倪的白袍子,应该是晾晒在石屋前,被风吹到这泥地上来的,以袍子脏 污的程度来推测!敖倪、擎天和丹朱应该早已不在无忧谷了。 桀琅远望着石屋,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狂风破空而来,把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吹得零乱四散,相思完全迷眩于这样凄楚 而怅然的情绪中。 突然间,相思仿佛看见在花雨漫飞的桃树下;站立着一个纤瘦的人影,伸着手 盛接缤纷的落花,乌黑的长发、月白色的衣角,在风中款款地飞扬着,她几乎忘记 了呼吸,怔怔地看着,只觉得是梦。 “你看见了吗?”她转过脸问桀琅,声音轻如耳语,深怕惊扰了什么。 桀琅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脸上随即绽出惊喜的笑容,他飞快地跳下马,狂奔过 去,一路大喊“擎天--” 擎天回身站定,惊愕地看见禁琅,仅只一瞬,两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个景象怔住相思,她知道荣琅口中的擎天是谁,那是个再耳熟不过的名字, 但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转身、回眸、微笑,那张美得眩目的脸庞,竟然会是一个男 人所拥有的。 “擎天,你没事吧?”桀琅仔细打量着他。“敖倪和丹朱呢?” “我很好,但是敖倪下落不明,丹朱则被敖仲抓回去了。”擎天说。 “这是怎么回事?” “官府已经知道你和敖倪就是山魑了,曾经带兵把无忧谷彻底搜查过,我则因 为听见丹朱的喊声才急忙逃走,这一个月来,我到处打听敖倪和丹朱的消息,只知 道丹朱被敖促带回汴京的敖府里,可是敖倪却不知所踪,狱率只透露他伤得很重, 不知道能不能活命。”擎天一连串地叙述著。 桀琅眉头深锁,震怒不已。 “看来这一切都是敖促搞的鬼。 ” 桀琅咬牙切齿,自牙缝中进出几句话来。 “我岂能善罢干休!敖促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都要一并索讨回来。” “你打算怎么做?”擎天静静看着他。 “当然是到汴京找敖促算帐,如果敖倪真的死了,我要把敖促的骨头一根根拆 下来,让他一命抵一命。”桀琅紧握拳头,阴郁地一笑。“我也一定要帮敖倪把丹 朱抢回来,怎么能让敖捉这家伙白白占丹朱的便宜。” “好,我跟着你!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擎天朝他笑了笑。 桀琅点点头,转身将擎天拉到相思面前,喜孜孜地笑说:“擎天,来见见这位 姑娘,她叫卓相思。” 擎天一直没有发现还有外人,当他凝神细看,才发现有个娇小袅娜的女子,静 静立在一匹高大的骏马旁。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清灵澄净的面颊,纤腰窄小得不盈 一握,娇柔得宛如刚出蕊的花瓣。 那份未修饰的清雅灵秀之气,让擎天的胸口紧了紧,他看了桀琅一眼,满腹疑 团,但见桀琅唇边出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忽然明白了,瞬间,心口仿佛裂开 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好痛、好痛。 他直视着相思,骄矜地笑了笑,暗里却是五内如焚。 相思定定地与擎天对望,她有些疑惑,俊美得魅惑人心的擎天,为何眼光冰冷 如刀剑,让她的背脊泛起阵阵寒意。 她据傲地抬起下颚回机擎天,一副不服输的姿态,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只 知道自己此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唯有全神贯注,才能抵挡得住擎天眼中的酷寒。 * * * 汴京 桀琅、擎天和相思三个人投宿在离“敖府’不远的小客栈里。 一路上,相思将桀琅和擎天的对话拼拼凑凑起来。才终于知道敖倪和梅丹朱的 关系,原来敖倪和海丹朱自童年便相识了,当敖倪的娘不得已必须带他迁离时,敖 倪将随身佩带的金锁环当成定情之物送给了丹朱,誓言会回来娶她,然而经过了十 年,敖倪的孪生哥哥敖促竟阴错阳差出现在丹朱眼前,丹朱不疑有他,应允了敖仲 的婚事。敖倪震怒之下,从敖仲迎亲途中掳走了丹朱,两人在无忧谷结为夫妻,从 此引发一连串的祸端。 敖仲设计圈套诱捉敖倪和桀琅,敖倪受了重伤被官府抓入大牢,而桀琅掉落悬 崖,丹朱则被敖仲软禁在敖府。 相思不知道这世间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对敖倪与敖仲好奇不已。 这天,他们发现“敖府”异常混乱,奴仆们纷纷变卖贵重家具,桀琅和擎天到 处打听,才知道敖家准备搬离汴京。 擎天决定趁乱混入“敖府”,见一见被敖仲软禁的丹朱。 当擎天将又黑又长的头发结出一个简单的髻,穿上轻柔的丝绸裙幅时,相思被 擎天似男似女的容貌给震慑住了,她想不到擎天扮成女装之后,竟然看不出一丝男 子气。 桀琅左右端详着,笑说:“擎天当个男人真可惜,若是个姑娘,早几年我就被 他迷倒了。” 擎天似有若无地一笑。 擎天的笑容让相思心中涌起一股怪异莫名的感觉,她分不清也无法领会得出, 擎天为何会露出那种笑容来。 这夜,擎天从“敖府”带回令人惊愕的消息。 他对桀琅说:“听丹朱说,敖倪身负重伤带着她逃出敖府,不过才二日就被官 差追上,敖倪中了一箭,甚至还被灼伤了双眼,被官差弃置在荒山,只把丹朱一个 人抓回去。” 桀琅一听见敖倪可能被人害死在山里的悲惨遭遇,遇不住暴怒填膺。 “这个敖仲,简直是心狠手辣。”桀琅怒不可抑。 擎天咬着牙,忧心如焚。“敖倪受了重伤,如何在荒山存活……” “想不到,一个算命的话居然应验了。”回想起敖倪对他们说过的宿命,桀琅 觉得毛骨依然。 擎天看着他,蹙眉轻叹。“龙辰虎口出生的双生子,终其一生都会相争相斗! 这种宿命之说实在太离奇。” 相思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静坐在一旁。 “上一回,敖仲坑陷敖倪顶替他入狱,这一回为了抢回丹朱,不惜将敖倪碎尸 万段而后已,如果他们兄弟一出生就注定要自相残杀,这样的宿命也未免太可怕了。” 桀玻顿了顿,很忧心。 “明天我们就到敖倪失踪的地点寻一寻,不管敖倪是生是死。我们都要找到他, 至少给丹朱一个交代。就算要找敖仲报仇也有证据。”擎天说。 “好,明天就去找敖倪。”桀琅深吸口气。 “二天后,敖府一家会动身到南方,届时我们就把丹朱劫走。”擎天说。 桀琅点点头,沉吟着,转过头来对相思说:“相思,这两天我和擎天上山,你 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好吗?” 相思默默嚼着茶,无可无不可。 她静静思索着这些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人,却因为桀琅之故,她必须与敖倪、丹 朱和擎天这几个人扯上关系。 桀琅的出现;改变了她这一生懵懂的岁月,接触的人越多,越让她惶惑不安, 心中仿佛有着重重迷障;穿越不过。 另一个陷入迷障中的人是擎天,而令他陷入迷障中的就是相思。 擎天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生死关口初见桀琅的情情,桀琅将奄奄一息的他抱 进了无忧谷。那时正是花开的时节,满山遍野的花正开得颠狂。 自此,擎天便迷恋上了桀琅。 是桀琅不安定的狂情使他着迷,他特别喜欢看着桀琅吃他做的菜时那种明亮的 表情,喜欢看桀琅与姑娘们调情时那种放肆的风流,喜欢桀琅游戏人生的爽气。 向来,桀琅爱与姑娘们调笑,是为了看女人狂恋他时的面容。从未曾爱上过任 何一个女人。 擎天天真地以为,只要将一切的心事妥善埋藏,便能与桀琅一生相伴,没料到 卓相思的出现,让他确知了一件事,他和桀琅的关系,并不是日升月落恒久不渝的, 这种关系的转变,让他痛苦不堪,尤其看着桀琅以前所未有的态度苦苦追逐卓相思 时,他心碎得几乎要崩溃。 * * * 相思在客栈里静假着桀琅和擎天,当他们带回一名眼睛缠着白布的男人,她才 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敖倪。 敖倪,另一个不同于桀琅的男人,他的额角上纹着一条谈金色的飞龙,因灼瞎 了双眼而蒙上白布,模样修长清俊,文雅斯文,说话的声音柔和温煦,与侠骨柔肠 的桀琅那种爽朗潇洒,和擎天令人迷魅的阴柔之气都截然不同。 当他们顺利将梅丹朱从敖仲手中带走,送到敖倪身边时,相思看到了一段令她 动容的爱情。 见到了梅丹朱,相思发现她也是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子,巧笑倩兮,含情 带愁的眼眸,温婉柔顺的笑容,像一朵鲜妍的春花。 相思从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她唯一知道的爱情,是母亲那段历经荆棘坎坷,受尽严酷的打击,最后所谓的 爱,仍只是个虚无的幻象。瞬息间灰飞烟灭。 但是,在敖倪和丹朱的身上,她看到了另一种模样的爱情。 在永安镇的酒楼里。相思脸色宁静,倾听着每个人讲述突遭意外的经过,那些 事件都与她无干,她完全是个局外人,也不懂得如何与一群人相处、谈话,只能淡 漠地倾听着,闲闲地回应。 当她说出自己一辈子都不嫁人时,敖倪和丹朱都有着极大的错愕。 “是啊。”相思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冷冷地说。“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 一个好男人,男人对女人总是见异思迁,而女人却得费尽千辛万苦来百般讨好一个 男人,结果赔上一生还落得一场空。” 相思话一说完,就看见丹朱脸色一变。无措地看着敖倪,而敖倪若无其事的, 全然不为所动。 她忽然看见丹朱微微一笑,娇静地说:“不,敖倪是好男人,敖倪自十二岁起 就只爱我一个人,十年来都不曾改变,以后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虽然看不见,却能精准地抓住丹朱的位置,深情地凝望她。 相思第一次以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人,假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绝不可能相 信世上竟有敖倪这样专情的男人,能对丹朱的深情十年不变,如此瑰丽缠绵。 她情不自禁地望了桀琅一眼;发现他正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同样是男人,自己的父亲也做不到敖倪这一点,桀琅又能办得到吗?她不免心 存怀疑。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种好运气。”相思对丹朱说,也是有意无意地想说给 桀琅听。“我若是你,也会嫁给敖倪这样的男人。” 相思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多严重,竟惊住了在场的三个人,她看见敖倪表情 微愕,丹朱吃惊,而桀琅则是如遭电击般地直跳了起来。 “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敖倪。”桀琅气急败坏地嚷。 “像你这种急躁轻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欢上敖倪总比喜欢上你强。” 相思忍不住,还想激他一激。 桀琅果真急坏了,敖倪识趣地带丹朱回房,留给桀琅去尽情发挥。 相思掉头回房,桀琅急迫在她身后拼命缠问。 “相思,你不是真的喜欢敖倪吧?你是随口说说的,对不对?” 相思压抑着笑意,一迳不睬他。 “相思,你别是太久没出谷了,见一个男人就爱上个。”桀琅紧跟着她,深邃 的眼神密不透风地盯住她的眼睛。 她微嗔。“你胡说,我几时见一个爱一个?” “你明明心里爱我,现在看见敖倪就变心了。”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霸 道地将她拥入怀里。 相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被桀琅紧紧拥抱的感觉异常甜蜜,他的气息。他 的心跳,都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昏眩不已。 “你别忘了,我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她稳住心跳,用力推开他,瞥见他颊 畔的金豹纹,心中微微一动。“我只当你是豹儿的替身,没有所谓爱与不爱,更没 有所谓的变不变心了。” “你只要告诉我,你对敖倪并不是真的感兴趣。”桀琅仍不死心地追根究底。 相思抿着唇,凝拂着他;轻轻地说:“我羡慕丹朱,如此而已,其他的随你怎 么去想。” 桀琅释然地笑了。“你不必羡慕丹朱,你拥有的不比她少。” “若我一辈子不嫁人,你也会愿意一辈子陪我”她幽幽轻问。 桀琅沉稳地点头。“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我一点也不在乎,这辈子你可能不 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你,把我自己深深刻在你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 你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相思怔怔地看着他,心口漫过一股暖流,连思绪都缥渺丁。 是敖倪和丹朱深情鼹蜷的模样打动了她吗?她竟渴望起爱情的甜蜜。 * * * 在桀琅和敖倪的商议之下,一行人决定动身前往东北,一来为了让敖倪和丹朱 尽可能地远离敖仲,二来则是为了替相思寻找她的舅舅。 往东北的途中,擎天在一处榆林中捡到了一个几乎饿死的少女,名叫杜若若。 杜若若年仅十六岁,模样长得玲政剔透,娇小可爱,因被继父卖进大户人家当 传妾,惊恐得逃出来,一路没有东西可吃,便饭昏在榆林里。 丹朱极喜欢若若,决定把她带在身边,若若除了在擎天的面前会羞涩仓皇得抬 不起头来,平时见了其他的人,总是哥哥、妹姊地喊,娇俏可人至极。 和一群人相处,桀琅整个人是兴奋愉悦的,但相思却渐感疲累,虽然敖倪和丹 来都对她真诚以待,也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擎天的存在却让她惴惴难安,他眼 中刻意的轻视和敌意,都让她喘息困难。 一路上,相思倾听得越多,精神就越耗弱,她仿佛觉得自己不曾在这个世上存 活过似的,什么事都不懂。 她越来越安静,放任魂魄游离出身体,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少受一点折磨。 桀琅细心的看出来了,过了十天,敖倪和擎天决定定居下来,而他则选择陪相 思到东北关外探寻她的舅舅。 相思紧绷的心绪终于释放了;她开始倚靠桀琅,开始希望,这世上能不能就只 有她和桀琅两个人就好。 虽然不信男人,相思却止不住渴爱的心,止不住想要桀琅的欲想,被桀琅痴心 追逐时,有种无法言喻的细微的甜蜜,她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喜欢被桀 琅全心全意的追逐了。 * * * 入秋了。 桀琅和相思离开十渡后,沿途每经一处酒楼茶馆,必会探询葛颖飞的消息。 日落后,他们到了龙泉镇,穿过一道龙津桥,相思看见一幢幢灯火辉煌的酒楼, 张灯结彩,旗帜飘扬,看上去美轮美奂。 “那是什么地方?”相思好奇地问。 “不适合你去的地方。”桀琅轻笑着。 “哦。”相思喀然若失地应了一声。惋惜地说。“那幢楼真美,可惜不适合我 去,想必又是一个男人玩乐的地方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是男人玩乐的地方,就值得去寻问一下,毕竟葛颖飞 也是个男人。”桀琅勾起唇角轻笑。 “我舅舅是个正人君子。”她正色说道。 桀琅耸耸肩,表情不以为然。“你别太小看正人君子了.说不定那幢酒楼里全 都是正人君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就回来。” 相思站在桥边,看着桀琅跑进金碧辉煌的酒楼里,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桀琅 出来,忽然间天空飘下细细的雨丝,她越等越感到心慌!又无处避雨,只好走过去 一探究竟。 走到酒楼门口,相思便觉得目眩神移眼花撩乱。眼别喜楼高的酒楼内珠帘秀慢, 灯烛闪耀,有入浅斟低唱着“渭城二一叠”,天井中站着数十个珠翠环绕的艳妆女 子,彩衣飘飘,鲜艳夺目,一迳软倚在饮酒作乐的男人身上。 相思局促地站在大门口,浴在雨水中,不安地朝里张望,忽然听见桀琅大声嚷 嚷的声音。 “姑娘们、小美人,小爷有机会再来,你们松一松手。” 相思看见桀琅懒洋洋地拂开偎靠在他身上那些袅娜多姿的女子。从容不迫地走 出来,见相思愣站在大门口,急忙把她拉到一边。 “在桥上等我就行了,为什么走过来?”他边说边回想着自己刚刚有没有做出 放浪的行为。 “因为下雨了,你感觉不到吗?”她强忍不悦,但咬牙说话的声音仍泄漏了秘 密。 桀琅这才发觉相思的头发已经微湿了,急忙四下打量,拉着袖子替她遮雨。 “快找地方躲雨,雨好像下大了。” “急什么。”她咬了咬唇,轻轻地说。“你叫任何一个姑娘小美人,我都不会 在意的。” 桀琅一听,不自禁在心里咒骂自己嘴贱。 相思突然瞥见他颇畔的金豹上印着一个胭脂唇印,忍不住有气。 “把脸擦擦。”她移开视线,藏不住怒意。 桀琅疑惑地擦了擦脸,擦下一抹红胭脂来.他尴尬地呆了呆,索性哈哈大笑着, 自我解嘲。“那些姑娘非但赚不到我的钱,还白白浪费了胭脂,吃亏不小。” 相思瞅着他率性的笑容,简直生气不起来了, “除了赚到胭脂,还赚到了一身香气,收获很大啊。”她瞪着他。 他有趣地欣赏她嗔怒的表情,神秘地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什么?” “听说有个叫葛仲翔的男人夜夜到这酒楼买醉,而葛颖飞曾经到这里替他还过 帐,据酒楼的姑娘猜测,葛仲翔应该是葛颖飞的儿子。” “买醉?还帐?”相思满脸困惑,对她而言。这是多么陌生的字眼。 雨越下越密了。 “今晚我们就在这街上投宿,等葛仲翔或是葛颖飞出现你说好吗?”他征询她 的意见。 相思被动地点点头,她没有想过去这么容易就找到舅舅;也没有想过万一真的 找到了舅舅,舅舅愿意收留地吗?而桀琅呢?会回到十渡找敖倪和擎天吗? 她突然在意起桀琅心中的想法,以前不遗余力地想赶走他,现在,却为了他是 否会离开她而不安。 他们住进了酒楼对面的宜学馆。 桀琅细心地替相思擦干湿儒的发丝,她换下湿衣服时,他便下楼捧来热腾腾的 饭菜,陪她一起吃晚饭。 相思静静瞅着专心吃饭的桀琅,在认识他以前,她甚少为事烦心,认识他以后, 她发现自己所要想的事竟多得数不清。 “找到我舅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她吞吞吐吐地问。“会不会回十渡找敖 倪和擎天?” “不会。”他答得爽快。“除非你嫁给我,跟我一起回十渡。” 她很快地低下头,盯着面碗发呆。 桀琅吃了一惊,相思第一次不再正面拒绝他,第一次没有冷言冷语地驳斥他。 这种反应让他惊喜不已。“相思,你不说话,是决定不再让我等了吗?”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太认真。”她埋头吃着面。 桀琅叹口气。“那么我反问你,找到舅舅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有些困惑。 “你舅舅肯养你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她缓缓摇头,想起舅舅曾经对她提过要为她择门亲事的事情, 便感到忧心。 “相思,为什么讨厌我?”桀琅突然问。 她微愕,轻声辩驳。“我没说过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爱我?”他心焦地握住她的手,深深凝视她。 她被动地回望,面对桀琅烈火般的爱恋,她越来越无力招架。 “我不是不爱你,我是不爱任何人,我谁都不爱。”她试着冷静应付。 “这是为什么?”他急促地逼问。 “因为我娘……”她冲口而出,愕然顿住,她咬住嘴唇,咽住了想要说的话, 起身避开他的追问。 “你娘怎么样?告诉我。”他走近她。 相思的脸上掠过一抹痛楚,嘴唇微微战栗着,她一直害怕想起娘死去的那种恐 惧,于是把自己封锁在千年寒冰里,设法让所有的思绪、感觉都冰封起来,但是在 桀琅如火般炙热凶猛的情感烧融了,她几乎就要破冰而出了,然而心中深沉的恐惧 也逐渐攀升到了顶点。 桀琅越靠近她,她越往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壁,无路可退为止。 “花婢娟,不长妍,月婢娟,不长圆。”相思颤着声音低吟。她抽口气,狂笑 了两声,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娘疯了五、六年,在发疯的那段日子里!她只 会吟唱这首歌,什么话都不和我说,都是卓颢淮害死了我娘,他骗了我娘的感情。 骗了我娘的身体,让守寡的浪怀了我,从此万劫不复,而卓颢淮竭背誓另娶,逼疯 了我娘。” 桀琅浑身掠过一阵寒颤。一颗心直往下沉,相思恨卓颢淮,恨她的父亲,也把 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一并恨了进去。 “虽然这样的遗憾不胜枚举,但是一辈子深情不渝的男人同样很多,你看见的 敖倪不就是最好的一例吗?”他加重语气道。“相思,你要抛开上一代的遗憾,你 该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就如同敖倪对丹朱的爱,一 生都不会改变一样。” 相思浑身轻颤,觉得就要溺死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了。 她喟呗着。“爱情那么虚无缥缈,转眼便如云烟,也许你现在的意念是真的爱, 但谁能知道这样的意念会不会瞬间转变,男人多半容易改变最初的锺情,再深刻的 爱转瞬间便可能化为乌有,教我如何相信?” “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要逃避。”他握紧她的手,移到唇边,细细亲吻她的指 尖,轻轻将她柔嫩的掌心偎在自己的脸颊上。“不要逃避我,如果你的心喜欢我, 你就顺其自然,放任它来喜欢我,如果你的心是爱我的,便放任它来爱我,不要企 图阻止,好吗?” 相思泪眼婆婆,目光被他固执的情意紧紧锁扣住,她不动,由他移动着她的掌 心,缓缓地平贴在他狂跳的心上。从他胸口传出来的热流贯穿了她的全身,他滚烫 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下怦怦跳动着,她觉得全身渐渐发热,仿佛就要化成一摊水了。 桀琅近前一步,轻柔地托起她的脸,他呼出的气息吹拂过她的眼睫。她回忆起 他曾经侵犯过她的吻,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膝渐渐发软,几乎要承受不住 了。 “相思,试着习惯我,好吗?”他低哑地说着。 相思抬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他轻轻一叹,灼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黑 眸里激闪过热切的光芒,他的唇攫住她。分开她的唇瓣,探索着她的舌尖。 他的吻温柔而且细腻,本想轻轻一个啄吻就罢手。试着让她习惯便行,但是他 没有想到相思竟然会羞怯的回应,原本试探的吻逐渐变得狂乱、贪婪了起来,他紧 紧环住她,如饥似渴地吮吻,情欲高涨到了一个临界点。 相思嘤咛出声,晕眩的感觉宛如巨浪般地袭上来,她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颈项, 浸溺在他亲密狂猛的吻里、当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服缓缓抚着她的背脊,游移至 她的纤腰,滑向她饱满柔软的前胸时,相思浑身止不住一阵战栗,不可思议地惊喘 出声。 娇喘的呻吟、柔若无骨的身躯、逐渐挺立的乳尖,都将桀琅的情欲催逼到了难 以收势的地步,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像平时冷淡漠然的相思尽管他已饱受欲火的煎熬, 也不敢强行冒犯她。 “相思,为什么不拒绝我?”他苦苦忍耐,贴在她的耳鬓低喘着。“你应该要 推开我的不是吗?” “我想啊……‘’她虚软地攀附着他,轻喘微微,吐气如兰。“但为什么使不 上力来。” 相思的话将桀琅的情绪挑逗到了极点,这是拥有相思最好的机会,一旦占有了 她,她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抱起相思。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她的眼神迷离,两颊潮红,在情欲和意念 之间混饨难醒。 桀琅咬着牙,竭力挽回欲望的狂潮,虽然此刻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相思, 但那种感觉是不完整的,他不只要相思的身体。更要相思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付 出,他若是藉机占了便宜,与相思鄙视的男子又有何异。 他将棉被拉过来盖在相思身上,柔声说:“睡吧。”他看着相思脸上懵懂不解 的神情,不自觉得一笑。“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相思迷蒙的眼瞳变得清澈透亮了,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眼中绽放出奇异动 人的光采。 “你这样看着我,当心我会后悔。”他低哑地说,美色当前,要一个男人压制 欲念是何等的困难。 “后悔什么?”她其实心底模糊的知道他所指何事。 “你的身躯虽然臣服了我,但是你的心没有。”桀琅伸出指尖,轻轻抚触着她 滚烫的面颊,咬着牙道。“触动一个男人的情欲是件可怕的事,我希望你是在心甘 情愿之下成了我的人,而不希望是强占你,让你觉得我像一头兽,我不会让你这么 名正言顺地恨我。” 相思呆住。心中的柔情倾刻间如江水泛滥,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无力挣脱他, 是因为内心深处渴望他的拥抱,那是一种原始而强烈的渴望。她渴望真情挚爱,渴 望一个永不松手的拥抱。 望见桀琅眼中炽烈的情感,她忽然战栗地潮湿了眼眶。 她幽幽叹息着,合上眼,低微地说道:“我试着相信你,别离开!等我安心睡 着了以后再走。” 桀琅的心跳变得剧烈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驯服了相思对男人的不信任。这 场美梦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果真温驯地不动,柔顺承受,这对桀琅而言是多 么严苛的考验,软玉温香唾手可得,他却只能看而不能碰。 对街酒楼传来的莺声燕语、挑逗媚笑,更将他的欲望撩拨得蠢蠢欲动!他紧紧 捏着拳头,额上充满了细汗。 ---------- 心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