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乡情(4) 尚小朋亲自开车和丰九如回到了狼窝掌。 正如王金贵说的一样,如今的狼窝掌一片败落了,村里到处是残垣破壁,大 多的房子没了屋顶,就像被日本鬼子扫荡过一样。尚小朋从回城就没有回来过, 丰九如也有几年没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伤感。尚小朋不 解地问:“九如,怎么变成这样了,村里的人都搬到哪儿去了?”丰九如也自言 自语地说:“是呀!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当县长那年回来过,那时还有几十户人 家呢。”两人信步走到丰九如家的旧址,当年的屋子早已不像屋子了,房顶挑了, 墙壁也只有不到一人高,连个好猪圈都抵不上。 在丰九如的记忆里,狼窝掌虽然穷些,却还是很美、很亲切的,这里有过他 的足迹,有过他的身影,有过他童年的梦幻。那两间风雨飘摇的小屋,那盏昏昏 暗暗、忽忽闪闪的油灯,那条暖烘烘的热炕,还有墙上挂着的父亲的那杆老猎枪, 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喂!你们是哪儿来的?找谁呀?”远处,一个胡子拉喳,看上去有60岁的 老头儿披件夹袄,不紧不慢地吆喝着过来。当他看清楚丰九如和尚小朋时,惊讶 地说:“哟,这不是九如哥吗?这位也面熟得很哪,我想想,嗯!你好像在我们 这儿插过队,叫尚什么来着?对,尚小朋吧?”丰九如打量着那老头,虽然眼熟 却一时叫不上名字了。他问:“你是……”那老头憨憨一笑说:“九如哥,我是 锁柱呀,还记得吗?”丰九如有了些印象,他记得锁柱要比他小几岁,小时候常 跟在他屁股后面玩。他抱歉地握住锁柱的手说:“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锁 柱,真对不住,出去的年头长了,这记性又不好。”锁柱乐呵呵地笑道:“嗳, 你现在当领导了嘛!成天见的人比我放的羊都多,哪能一个个地都记住呢?再说 了,你也没少变呀,记得当年你瘦得麻杆儿似的,可现在,瞧这肚子,发福喽! 九如哥,你可给咱狼窝掌露脸了,我放羊遇上别村的羊倌时就跟他们说:别看我 们狼窝掌穷,可我们狼窝掌出能人呀。我们村的丰九如现在当大领导了,小时候 我还跟在他屁股后面玩过呢。”锁柱粗糙的大手握住丰九如的手不放,又对尚小 朋说:“尚小朋,我记你可记得清楚呀!你插队的时候给过我一双半新旧的球鞋, 当时穿着大两拇指,我一直穿到前面顶出了窟隆还舍不得扔,足足穿了有七八年 哪!”尚小朋也笑着说:“哟!锁柱,你穿鞋还挺省的,一双鞋穿了七八年呀?” 锁柱不好意思地说:“哪儿是省呀,是舍不得穿嘛!” 丰九如在自家那半截墙上坐下,掏出烟递给锁柱一支,并且亲自为他点着。 问道:“锁柱,记得你比我小好几岁吧,怎么胡子拉碴的像个老头子了?”锁柱 仍旧乐呵呵地笑着说:“是吗?唉!风里来雨里去的,虽说现在不用饿肚子了, 可肚子里没油水,这肉皮就松塌下来了。哪能和你比呀,你劳累的是心,我劳累 的是身。你看,你脑门上的头发就没我的头发多,劳心劳的吧?嗳,九如哥,长 命大爷还好吗?”丰九如说:“好!身体可结实了。”锁柱又看看尚小朋问道: “尚小朋,你怎么不抽烟呀?记得你插队那会儿就抽上烟了,并且抽的都是好烟。” 尚小朋说:“噢,戒了。”锁柱笑眯眯地说:“戒了好呀!烟抽多了咳嗽,也费 钱,听说还能得癌症。看你这样子,钱倒是不怕花,是怕得病吧?哎!没事的, 我爷爷抽了一辈子烟,一直活到90岁呢!”丰九如抬手朝村里指指,问锁柱说: “锁柱,我这几年没回来,村里怎么像遭了瘟疫一样变成这样了?” 锁柱怔了怔,望着丰九如道:“九如哥,你问我呀?这还不都是你搞的!” 丰九如愣住了,说:“我搞的?”锁柱说:“可不是,从你回县里当了县长,咱 村的人腰杆子就硬了。莫非你忘了,你在狼山当县委书记时就把村里的不少人弄 到了县里,你到北原当了市委书记,剩下的人哪能坐得住,不也都去找你了吗?” 丰九如还是有些不解,说:“哦!我是给咱狼窝掌的不少乡亲安排了工作,可那 都是年轻人呀!那些老的呢?”锁柱挥挥手说:“都走了!你一张纸条、一个电 话,他们都进了城当了官。他们一句话,爹娘老子、兄弟姐妹也都跟着进了城。 没进城的也在乡里盖了新房,搬出这狼窝掌了。九如哥归根结底,你没少给咱狼 窝掌办实事呀,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跟你沾了光。听说在北原只要说是狼窝掌的 人,连警察都不敢把咱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