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青春期像是装了炸药(6) 那一天是贺年17岁里普通的一天,但就在那天忧郁像一只水鸟飞进他的眼里, 再也没有离开。那天林小朵再一次来到了白莲镇。一个名字看上去有些诗意的小 镇,而在那时,他只是觉得小镇子是灰白的,灰白哪叫什么颜色?故乡只在远离 它时,才感受到它细枝末节的好。 夏苏坐在那里,她的苗条身影在烛光中显得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怜香 惜玉,这样说来,好像苗条的女子更招人疼一样的。 桌子上有一个杯子,盛着水,水上有红烛浮着,城市里到处是这样做作的浪 漫。忽明忽暗的烛光,一首甲壳虫乐队的Yesterday 来来回回唱着。 贺年坐了下来,这时夏苏在他眼前淡化,而林小朵由远及近,年轻的脸映在 烛光里,一个女孩的脸映在烛光里,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右脸,露出左脸,她说, 左脸比右脸漂亮。 在一个女子面前想另一个女子,有些不地道。好在夏苏容忍他,夏苏说谁能 没点过去呢?也闭了双眼,做情痴状,看上去却像个捣乱分子。其实,夏苏偶尔 也想往事,这年月谁没点儿感情烂账呢? 贺年不管她,他有他的思路,总会沿着某一条记忆的小径,追赶一只老蝴蝶, 他知道这一只蝴蝶会带着他去哪里。 应该一根红烛,应该两个人……那温柔得就像新娘一样的烛光。天黑了,真 的黑了,伸手看不见五指。夜深人静是真的夜深人静了,不像城市的夜晚,夜可 以深,但人难静。虫子唱歌听得见,风吹落一片树叶听得见。烛光让窗户亮了, 薄薄的窗户纸透出瘦弱的光芒,这点光照不亮黑的夜,它压根儿也不想照亮。就 那样朦胧着,无声无息,怕打扰了树上睡着了的鸟儿。 蜡烛也许放在铜的烛台里。烛信是竹子做的,燃起来就有了淡淡的竹子的香。 贺年的思维是无边无际的,像那年的那架飞机带着林小朵飞上了天空,因为 无依无靠,所以有一个跑道让它降落,那个跑道在遥远的温哥华。 他轻轻地在心里喊一声她的名字,林小朵。他的胸腔起伏了一下。也许那样 的起伏有点儿煽情,但他心情激动的方式就是那样。其实男人并不总是如铁如钢, 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就会脆弱下来,瘫软下来。 林小朵。恍惚之间,好像这几个字停在唇上,像蜻蜓张着两个透明的翅膀。 他看了看夏苏,夏苏也正看着他。 夏苏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面前的红烛熄灭,他想换上一支新 的,夏苏摆摆手。他们借着邻座的烛光坐了一会儿,夏苏说,你已经光荣地完成 了怀旧任务,我们走吧? 朝外走时,夏苏看了一眼放在门口的报架子,想起一件事来。 她跟贺年说差一点就抓到一个猛料,她最近喜欢说猛料。一个女子跳楼了。 她说,跳楼这件事本身没有多少新闻性,当然张国荣是个例外。这个女子从火车 站附近一栋居民楼的五楼坠下来的,看着就像露宿花坛,被一个早起晨练的老太 太发现了,老太太还以为有人露宿呢,当然不是,立刻报警了,奇怪的是那栋居 民楼没有一个人认识她。问题就复杂了。验尸报告证明了这一点,这个女子生前 和三个男人发生过关系,她可能遇到了暴力,因为身上有伤痕。警察找到其中的 两个,他们都是她的朋友,没有作案时间,可第三人却没有线索,只有DNA 样本 ……她叹息说,这么猛的猛料却不能见报,只能发一个简单的消息…… 贺年看着她的嘴唇,默哀似的表情,等她说完后说,这个新闻是有卖点,可 是如果能不打扰逝者的灵魂,就别打扰吧,这生死两茫茫的。 他的口气认真,夏苏吐了吐舌头,一些受教育的模样。那时,夏苏还不知道 之后她会跟这件事发生关系。 谁知道呢,下一秒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