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深圳的春天很美。
我和姚小静找到了一个叫比夏山庄的地方住了下来。房东是个老实人,我们住
的是一室一厅,五楼,一个月500 元钱,房间里有简单的家具,还有电话,挺便宜
的。只是离市区比较远。我们没有结婚证,原则上是非法同居吧。
那天晚上,我和姚小静兴奋地做爱了,不同的姿势,可是我发现,无论我如何
努力,我根本不能使她达到高潮。我们都累了,说着话,设想着明天我们都要早起,
呼吸深圳清新的空气,可事实上我们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从我们住的那个山庄下山需要10分钟的时间,坐小巴车可以到罗湖车站,然后
再转车去我们想去的地方。本来小静在地图上看到一香荔路上有一个外语中心招聘
办公室人员,要求不太高。但一时间,我们找不到去那里的公交。于是我俩决定一
起到深圳市人才大市场去看一下。人才市场离福田区岗厦村不远。我们在岗厦村下
了车以后,向北走了好长时间,找到了那里。已经接近中午了,小静饿了。我们在
一个卖矿泉水的小摊上买了两瓶酸奶两块面包。边吃东西边走。快走到那个人才大
市场了,我看了看小静的脸,拿出餐巾纸帮她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笑了。小静的脸
红着,那时候阳光已经很强了,照在小静的脸上,显出她的漂亮。是的,小静是个
漂亮的女孩。
正好是星期六,大市场门口围满了人。要20元钱一张入场券,我和小静都决定
进去。可是买票的时候竟然要验学历。大专毕业5 年以上,本科毕业3 年以后,研
究生可直接进去。我看了看那个横幅,才明白,今天是金领专场招聘会。也就是说,
招聘的人员档次较高,我和姚小静这种只有中专学历,且没有任何专业技术职称者,
根本就不让进门。
和我们一样进不了门的很多,也有扛着行李的人。深圳这样一样新兴的国际大
都市,每一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涌入。我看着那个飘扬的金领专场招聘的条幅,
不由得自卑起来。我和小静向人才市场旁边的宣传栏走去,那边已经站满了人。可
能会有一些合适的用工信息吧,我想。
终于挤到了第一排,我拉着小静的手,那是一些最低贱不过的工作,多数都是
流水线上的工作。有一个仓库保管员都会有几个人争着看。我看中了一个港资玩具
厂的文员一职,但小静摇了摇头说,文员一般都招聘女孩子。小静想应聘一个服装
厂办公室文员,小静说,这是一个涉外的厂子,我的外语也许会帮上我的忙。于是
我们掏出通讯录和笔记下了这个位于八卦岭的厂子。看信息的人越来越多,我和小
静绕到宣传栏的背部去看。我们又记下了一个工厂招聘男保安的,还有两个电子厂
招聘销售员的,要求懂电脑硬件。
阳光把我们的水份都蒸发了,很快地我们俩都感到口渴了。我和小静买了两瓶
冰的矿泉水,准备坐车去八卦岭看那个服装厂。小静的手机卡还没有换,还是广州
的号码,但已经快没有钱了。她按照招聘信息上的号码拨打了一下,一个人说:
“不知道有招聘,厂子里不需要招聘人呀。”小静焦急地说:“我们在深圳人才市
场门口看到你们厂子的招聘信息的。”小静还要说什么,她发现电话已经断线了,
不是对方主动挂断,而是她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关键的时候竟然没有钱了,小静生
气地把手机卡从手机里抽出来了,扔掉在地上。我跑过去捡起来,她怒气冲冲地说,
不用了,再也不用这个号码了。我只好又扔掉了。
我们不相信那个厂子不招聘,又重新回到那个宣传栏里看,才发现,那条信息
的发布日期是上个月月底,可能人家的招聘早就结束了。再到后面仔细看了一下,
我们刚才记下的几个厂子,日期也早就过了。
唉!我们俩泄气了。把矿泉水喝干净又扔掉了,我用力地扔进那个垃圾箱里。
不偏不斜,正好进去,很好的一个射门。可姚小静没有注意,她不像张燕,她不喜
欢足球。我把小静的那个空瓶子也拿过来往垃圾箱扔去,可这时候正好一个女孩经
过,她一下挡住了瓶子,瓶子当然没有能进去,要是在足球场上,这应该是个角球
吧,我想。那个女孩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忘记说对不起了。我赶快
低下头,很真诚地说,对不起。那个女孩才停止看我,走了。
小静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我们接下来没有了行走的目标。人有时候总渴
望自己轻松下来,譬如散步就是人最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因为散步通常没有目标,
想走到哪就走到哪儿,走到哪儿算哪儿。可是找工作不行,当我和小静的找工作进
行了散步状态,我们确实有些担心自己了。是啊,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在深南大道上行走着,我们步行着。走到上海宾馆的时候,两个新疆人跟上了
我们。其实我们不怕他们跟着,因为我和小静身上没有多少钱,但我担心这两个人
的手脏,不想让他们碰到我们。于是我们俩停下来,等着两个新疆人走过去。没到
深圳之前,我就听说新疆人在深圳爱当小偷,因为新疆人很野蛮,而深圳又外地人
多,所以一直没有人敢把新疆人怎么着。那两个新疆人马上又盯上了一个背包的女
人,新疆人动手了,那个背包的女人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和小静都看见了光天化日
之下的这一幕,路边还有很多人看见了这一幕,没有人提醒那个女人。
走到赛格广场了,我和小静决定看一看这个闻名全国的电子产品交易区,从赛
格广场开始,整个华强北路的两边全都是电脑和各类电子产品的集散地。因为是星
期六,各个电脑市场里都挤满了人。我和小静手拉着手,小静喜欢看随身听,但那
里的价格并不便宜,一个小的数友随身听就要400 元。我们目前的经济情况,只能
维持生计,所以小静只是看看,露出一些欣喜的表情而已,她小声对我说。她过生
日的时候我要给她送个这样的生日礼物。我答应了她,她高兴起来。有时候,幸福
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就像现在,我只是承诺小静说到你生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买个
漂亮的随身听,她就兴奋地合不拢嘴。
走得很累了,我们找了个快餐店吃饭。饭店在一个小胡同里,便宜,很多人。
我们到时候,只有一个空位。我们等了一会儿,一对恋人模样的人站起来就走。小
静很快地跑到那里坐了下来,我也走过去,忽然发现凳子上有一本书,一看就是盗
版的,崔永元的《不过如此》。我想叫住那两个刚走的人,可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和
无影无踪。
我叫了一份榨菜肉丝饭,小静叫了一份尖椒肉丝饭。人很多,饭一时间还上不
了。我看起了这本前一阵子一直炒作得很厉害的畅销书。我习惯倒着看一本书,看
着看着就乐了,因为最后的一部分是“生命中不能承受”,全是一些听众来信。逗
乐我的是崔永元的自我介绍,崔永元介绍自己时说:“我姓崔,叫崔永元,永是永
远是永,元是元帅的元。”可是两天后,一个听众来信寄给“崔永帅收”,崔永元
看到来信吓出一身冷汗,因为崔永元自我介绍的时候差一点说自己是“元旦”的
“元”。小静看我笑,也拿过去看,她看不懂我为什么笑,我更可笑了。饭菜来了,
开始吃饭,一不小心我又笑了,米饭喷在了上衣上,小静用手打了我一下。我赶快
止住了笑。
吃完饭,本来是想去东门玩呢,但一想工作还没有着落,而且兜里的银元太少,
去了也是白去。我和小静百无聊赖起来。又在赛格电子商场转了两圈,碰到两个招
聘推销产品的,不过,说的是头两个月没有工资,推销出去以后才有提成。
我拿了他们的名片,算是给自己的留一条后路。然后转车回到住处,夜已经来
临了,山庄里有好多小吃店很便宜,我们吃完了晚饭,上楼休息。租的房子里没有
电视,我只好和小静在房子里说话。小静又在看崔永元的那本《不过如此》了,看
了一会儿她哈哈笑起来。我凑过去,她指着一句话我看,我也笑起来。原来是一个
听众给崔永元写信,想用崔永元这个名字命名他们家的宠物猫,可以吗。崔永元回
答说可以,但就是不知道那只猫同意吗?
看完这个故事,我灵感突发,真想也给崔永元写封信问他我要把我的洗脸盆叫
崔永元行不。小静听完我的话以后接着说,那要是有人把卫生间里的马桶叫崔永元
呢。我一听,马上叫停,那可不行,我还是喜欢崔永元的节目的,我把洗脸盆叫崔
永元是想让崔永元时刻提醒着我要快乐地生活着,笑对人生;你把马桶叫崔永元就
有些人身攻击了。可是刘德华还在歌唱马桶呢?小静为自己争辩。
把书放下来,忽然听到窗外有争吵的声音。我和小静不约来到了阳台上。阳台
上有风,吹来的空气很好。我们这个山庄离大海很近,风夹着海洋的味道,风把我
和小静的快乐带来。可邻居的吵架声让我们忽略了风。
“你胡说,咱们家的洗衣机就是该修了。”这个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的,一听
就知道是妻子在责怪丈夫。
“我只是打个比方。”丈夫不紧不慢地说。
“你总是爱捏造事实!”妻子好像已经从厨房到了客厅里。
“你好,总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就是爱找茬!”
“你把我说清楚,是你还是我爱找茬?”
“是你,上次我打破一个一文不值的茶壶你就对我发三天脾气!”
“那是我父亲留下的。再说,都已经是陈年老账了你还提它,是不是非得找我
吵你才高兴。”
“陈年老账我还没跟你算了,我已经忍受你6 年了!”
“你受够了,是吧,你受不了,我还受不了呢。不行离婚!”
“离就离,谁还怕你!”
“你这个没良心的……”看来妻子已经受不了,哭了起来。
我和小静听着,心潮澎湃的,原来吵架这么快就可以达到高潮,是的,通常情
况下,女人一哭,吵架基本上达到高潮并迅速接近尾声了。
睡觉,想着明天的工作睡觉。月光还没有照进窗子的时候,小静就睡着了,我
只好数数字,不知道数到几百,我才睡着了。
天亮以后的事情实在太多,洗脸、刷牙、上厕所,还要出去吃早点。买了一份
最新的《深圳特区报》,发现好多版都是招聘启事,一时间兴奋起来,我和小静坐
在小吃店里看了起来。认真地,一个也不放过。可多数都是要求有工作经验或者本
科以上学历,有几个学历不限的,是在关外,宝安区或者布吉镇。我和小静决定在
深圳市内找个工作,所以暂时不想到关外去。
最后,我决定去应聘一家影视俱乐部的群众演员,听说是香港一武打明星主演
的。而小静也看中了一个公司促销小姐,招聘广告上要求身高165CM 以上,相貌端
正性格开朗有无工作经验均可,经培训后上岗,月薪2000元加提成。
我和小静准备充分,并相互鼓励着离开了比夏山庄。小静的应聘的地方在罗湖
区人民路,我应聘的地方就在华强北路。我们一起坐小巴车到罗湖车站以后就各分
东西了。在华强北路的一个天华大厦里,我找到了这个叫做《龙虎相争》的剧组,
上面写着著名影星任达华、郑伊健担纲男一号二号。我说,我是来报名做群众演员
的,那个接待我的人说:“好的,我先给你解释一下,你要是只做群众演员呢,一
天大概20元左右,管吃两顿盒饭。如果你乐意做替身演员,那么你就可以拿多一些
钱。”一天20元,一个月也就是600 元,实在是很惨。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这个剧
组因为很多大腕演员没有档期,很多镜头还没有开拍,群众演员也不够,所以正在
拍的只是一些室内剧。外景地的演出还没有正式开拍,我要是答应了做群众演员就
必须签个合同,到时候通知了就要过来,合同要求我们每个人交300 元的押金作为保
证来的凭据,如果通知来的时候,未到,保证金就扣了,如果按时来了,300 元马
上退还并付100 元的酬谢费。那个接待我的人说得很好,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影视公
司是绝不在乎这300 元押金的,主要是怕到时候那些明星来了以后,群众演员不够
而耽误时间。
但我还是犹豫了,一是因为我没有带那么多钱,要是交钱的话我也要下楼去取
款。二是交上300 元的押金,我和小静就没有多少生活费用了,而且也不知道这个
剧组什么时候通知。如果他们一个月不开拍,我这一个月干什么,我不找工作吗,
要是我找到工作以后,那肯定来不了,那么,那300 元钱就要不成了。
我想了想,没有交钱。自然也就没法谈成功。晚上的时候,我和小静都苦着脸
回家了。“你也没有成功?”我问她。她笑了笑说:“要交培训费上岗费的,每个
人500 元。我说那第一个月工资里扣不行吗,那个负责招聘的胖女人说,第一个月
没有工资,只有提成,第二个月才有基本工资,但必须完成一定任务才能拿到基本
工资。”姚小静看着我,等着我解释,我苦笑着,说明了我的情况。我们俩对着月
亮坐了好长时间,小静靠在了我的身上,说我累了,很累。我告诉她:“明天,你
就休息一天吧在家,我打电话给光头老板。临来时,程姐给我留的一个电话,是她
的朋友,叫光头,他有好多网吧,他应该会帮我个忙吧,要是行的话,我恳求他给
你也找个工作。”
程姐好像已经给光头打过电话了,我给光头打电话的时候,他很热情,并让到
他那里去一下。就这样,我终于找到了一份网吧管理员的工作。光头为了照顾我,
找了一个在翠竹苑附近的网吧,这样的话,我可以不转车回家。我每个月的工资虽
然只有1000元,但,光头让我和网吧里店长大刘和会计陈真一起吃早晨和中午的工
作餐,这样,我每个月又可以省好多生活费。
小静偷偷地应聘到了一家私人公司做秘书,但那个私企老板,只租了一间写字
楼,小静上班两天,除了在她工作的写字楼里打了一份菜谱以外,根本没有干过任
何活。第三天的时候,那个老板竟然提出来要包小静,他的手不安分地抚摸小静,
让小静打开了。小静喊我的名字,把老板吓了一跳,老板一松手,小静就逃了出来。
小静说,我又一次救了她。
我向光头老板说明了小静的情况,光头老板答应让小静去另外一个地方上班,
但是那个地方现在因为装修,还没有开业,要再等一下。于是小静成了一个专职太
太,每天等着我回家吃一顿晚餐。我刚到网吧的时候还按时回家,因为我怕小静寂
寞,后来,因为网吧里太忙,我老是有加班,有时候晚饭也不回家吃。
小静闲得无聊,就在比厦山庄里的一个发廊里找了个给人洗头的活儿。我不想
让她做,她说,没什么,她只是图免费在那个发廊里做两次离子烫。还真是不错,
那个发廊的环境很好,在小静的带领下,我还在那里免费理过两次发,理发师叫小
涛,很好的男孩。
可是我还是坚决不同意小静做发廊的洗发员,我说你只能给我一个人洗头。小
静表面上答应了,但事实上,我一早就去上班了,我根本管不了她。有一天,我故
意打电话说晚上回来得会很晚,实际上我提前就下班了。结果当我下午5 点钟到了
那家自然美发的发廊时,我看到小静正在和小涛学习烫发。她和小涛离得很近,让
我很难受。她看到了我,很吃惊。后来,我们吵架了,她向我道歉,但她讨厌我这
种故意试探她的行径。她说我不信任她。
我想想,我是有些不信任她。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吃东西。她也没有做
东西吃,自己下楼买了些零食吃,根本没有管我。我感到很心凉,不就吵了两句嘴
吗?小静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二天上班。是个很好的日子,虽然天气正在慢慢变热,可早晨还是很冷。我
穿着厚厚的外罩,把头缩进衣服里,走进网吧。光头老板好像在等我一样,他叫住
了我,说:“你这阵子很辛苦,这个月会给你加薪的。另外,你上次说的你女朋友
的事情,那个网吧明天就开业了,怎么样,让你的女朋友去那里报到吧。”我当然
是千恩万谢,赶快给小静打电话,因为我住的房子用的是房东的电话,我们用的只
是一个分机,可是电话一直占线。直到10点钟我才打通了我家的分机号。小静不在
家,我重拨了三次,一直没有人接。
吃中午饭时候,电话又占线了。我决定回家看一下,要是小静在那个发廊的话,
我就直接告诉她,这样的话,她就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我直接来到了那个发廊,
发现小静竟然不在那个发廊里,远远地看见小涛还在。于是我就直接回了家,我真
担心,小静在家里出什么事情,不会的。不知怎么的,快走到我们租住的房屋时,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抑制不住地快。我真想找一张白纸贴在心口上,用来表示跳
也白跳。
防盗门锁着呢。我轻轻地打开防盗门,里面的门也锁着呢。我打开,卧室里有
声音。我惊喜地叫了声小静,我回来了。小静没有答应。我明明听见声音了,我又
叫了一声小静。小静声音模糊地应了一声。卧室的门没有插,我推开门,看见了我
担心的画面,小静竟然和一男人在一起,男人已经穿上了上衣,小静也刚穿上上衣。
但床上一片凌乱。
我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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