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开,我要送她去医院!" 李梓泉的小说《恋爱,像一趟春游》连续三个月登上了销售榜的榜首,为此 公司特地为他开了庆功宴。 庆功宴的排场很大,公司特地租了一艘游轮,在游轮的一、二层搞起了冷餐 会,有中餐西餐水果汤羹……应有尽有,还特地请了两支风格迥然不同的乐队, 一支是专门演奏民乐的,琵琶、二胡、古筝都上了,另一支则是摇滚乐队,还请 了个主唱手,时时将气氛推向高潮。 游轮在江面上缓缓地前行,走上甲板,还能看到江面上的风景--两岸高耸挺 拔的建筑、低矮的洋房、江上成群的江鸥。 宴会上,公司总裁龙八八也出席了。 龙八八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肚皮高高地鼓起,如同一个皮球一般, 过多脂肪的积累使他原本就不高的个子显得十分的臃肿。 李梓泉习惯称他" 老龙" ,因为他实在不敢直呼其名,第一次认识他时,李 梓泉倒是叫过他龙八八,可一叫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什么,用方言读龙八八特别像 " 侬爸爸" ,如若想亲昵点地叫他" 八八" ,那就被他占去了更大的便宜! 龙八八是个商人,而且是个脑子特别活络特别聪明的商人,他在包装、宣传、 销售上很有一套。 庆功宴上,郑可卿悄悄地将李梓泉拉到了一边,她告诉他下午龙八八又召集 他们开过会了,为的是,不久之后即将推出李梓泉的新书的事情,公司决定过几 天让他走进中学、走近学生,和粉丝们谈谈文学,来一番零距离的接触。 李梓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郑可卿压低了嗓音,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仅仅是走进学校,走近学生一点 也没啥稀奇,可龙八八这次又想出了奇招。 李梓泉不以为然地说道,哦? 郑可卿在一个劲儿地点头,她说道,到了那天,你坐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 下面座无虚席,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学生们,活动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也 就是让你给他们签名时,有一个女生会突然晕倒…… 晕倒?李梓泉打断了郑可卿的话问道。 郑可卿说道,没错,帅哥,你先别着急,听我说下去,你看见她晕倒,就连 忙放下手中的签名笔,跑到了她的身边,你要知道她可是你的粉丝,所以你急坏 了!你抱起她一边往教室外面冲去,还一边说道:快让开,救人要紧!当你跑到 门口时,工作人员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他们会对你说:请你把她交给我们吧,我 们马上送她去医院。你佯装不放心地把女学生交给了他们,然后请他们及时与你 联络。最后你返回到演讲台上,台下的粉丝一定会为你的表现拍案叫绝的!同时, 那天还会有许多媒体记者在现场的,他们马上会回报社写新闻报道的。怎么样? 这场作秀是不是超级棒? 李梓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淡淡说了句:你们 真可以去编小说了! 郑可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那是,也亏龙八八想得出,我想不 佩服他都不行啊!你想想,这么一来,你小子想不红也不行呢,有了这么完美的 铺垫,你的下一本新书一定会大卖! 郑可卿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着说道,我们呀,连那个现场扮演晕倒的女 粉丝也替你找好了,绝对靓! 郑可卿侧过头,环顾起四周来,她的目光迅速定格在一个女孩的脸上,然后 大叫道,朱丽叶! 很快,一个年轻的女孩向他们走了过来,女孩很有礼貌地叫了郑可卿一声" 郑姐" 。 郑可卿向李梓泉介绍着说道,这是朱丽叶,女粉丝的扮演者。 李梓泉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朱丽叶很是兴奋地说道,呀,你就是那个帅哥写手啊,真的很帅!其实在生 活中我也是你的粉丝哦,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想请你喝咖啡,你赏个脸吧,好不 好? 郑可卿有些不耐烦地对朱丽叶说道,好了,好了,哪来这么多话?我们还有 正经事要谈! 朱丽叶噘着嘴悻悻地走开了。 郑可卿看了一眼李梓泉,他听了她适才所说的话似乎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异 议,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是很反感公司的这种炒作行为的,常常还没等她把 方案完整地说出口,他便会打断她,而这一次…… 于是郑可卿试探着又开了口,她说道,其实,你只要配合公司的安排就好了, 没什么难度的,何况,那天我们都在,我们都会帮你…… 李梓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郑可卿以为他又要发飙了呢,谁知李 梓泉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罗嗦啊?还是你在怀疑我的理解能力呢? 李梓泉的话让郑可卿感到一头雾水,她喃喃地说道,你,你什么意思?我不 太明白。 李梓泉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公司和你的意思了! 郑可卿看着李梓泉问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哼,真罗嗦!李梓泉说道,转身离开了。 郑可卿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梓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配合,难道 他已经同意了吗?天啊,今天他怎么会如此爽快?这好象有违他一贯的风格。 郑可卿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顺利地把李梓泉搞定,她有些得意地笑了。 她回过头,不远处的龙八八向她投来了充满疑虑的目光。她知道他是在询问 李梓泉是否愿意配合公司的策略。 郑可卿抬起了手,向龙八八作出了一个"OK"的手势。 龙八八笑着向她颔首致意。 一切都如同郑可卿所说的那样,李梓泉坐在了阶梯教室的讲台上,下面坐着 黑压压的一片学生,前来听他讲座课的学生要比他想象中多得多,连教室的台阶 上都坐满了学生,教室的最末排,还有不少找不到座位、只能站立着的学生。讲 课过程中,李梓泉听到一阵阵不时响起的如同潮水般的掌声。 在讲课结束后,有一位女粉丝向李梓泉提问,她的提问远远超出了他讲课的 中心内容:文学。她问道,请问,在现实生活中,你比较喜欢怎样的女生?哪一 种类型?不介意稍稍透露一下吧? 李梓泉笑着回答道,我喜欢文静些的女生,如果,有一头长发和一双大眼睛, 会让我更动心。 又有女粉丝问他:你遇上过让你动心的女孩吗? 李梓泉很诚实地回答:没有。 他的回答立即博得下面粉丝们的尖叫声和热烈的鼓掌。 这时,坐在台上的李梓泉看到阶梯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 影走了进来。 李梓泉愣了愣,因为他看到了她--白水伊。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走进校园的活动的呢? 李梓泉随即想起清晨临出家门时在blog上写过的预告。可是,当时因为要赶 时间到这所学校来,仓促间,他竟忘了在预告中写明活动在哪所学校举行了,只 写了时间和活动的内容,这是他在路上才蓦然想起的。 既然是这样,那白水伊又是怎么会赶到这儿来的呢? 李梓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起来了,这个白水伊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李梓泉将目光从她的身上迅速移开了。 郑可卿是整场活动的主持人,当她说到" 现在到了李梓泉为同学们签名留影 的时间了" 时,很多同学都向李梓泉蜂涌了过来。 白水伊看着坐在讲台上的李梓泉,感受着身边的人向他奔跑过去请他签名的 氛围,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知道他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李梓泉又怎么会晓得她为了来参加这个活动花费了多少心思?她是在登陆了 他的blog以后才看到预告的,可预告上唯独缺少的是活动的具体地点,无计可施 的白水伊只能用了一个最傻的方法--挨个儿打电话给各个学校询问有没有李梓泉 的这场活动,如果遇上没有这所中学的电话号码,就拨打114 查询。 白水伊已然记不清她打了多少个电话,她只觉得她拿电话听筒的手都一阵阵 发麻发酸了。 可是,李梓泉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琐事呢? 当然,她也不会让他知道。为了能见到他、支持他,她并不觉得辛苦,其实 连着几天放学以后,她都会偷偷地跑到学校高中部的教学大楼去,因为他在那里! 她会默默地站在他所在的高二(1 )班的教室外面,悄悄地透过玻璃窗往里望去, 看到坐在第三排第三座的他,她的心里就会有种甜甜的感觉。她会一直在教室外 面等到他放学,但她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她会躲在角落里去,看着他走出教室, 看着他高大、挺拔、帅气的背影离她愈来愈远去…… 白水伊当然知道在他的身边有许多喜欢他的女生,他是一个受人瞩目的公众 人物,但她不在乎,她从没想过要他回应她的情感。 白水伊看着被人簇拥着的李梓泉,她慢慢地回转过了身,走向了教室门口, 她会把刚才坐在讲台上讲课的李梓泉深深地铭刻在脑海中。 她一步步地走上通往门口的台阶。 蓦地,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突然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上来了一般,一下 子连气都有些透不过来了。她站下脚步,伸手想要去寻找一个可以支撑身体的依 靠物,却发现自己连伸出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白水伊想起了出门前肖笛特地放在 她书包中的那瓶药来,那是肖笛为她研制的特效药。书包虽然就背在背脊上,可 如今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白水伊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郑可卿看着现场如此热烈的气氛,心里乐坏了,比她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向着台下的朱丽叶使了一个眼色,朱丽叶会意地站起了身。 郑可卿暗暗地笑了,他知道马上就要上演一场更为精彩的好戏了。 朱丽叶拿着签名本走向了李梓泉。 突然,阶梯教室里传来了一个女同学的尖叫声: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听到叫声后的李梓泉抬起了头,他看到朱丽叶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于 是他顺着适才发出尖叫声的地方看去,虽然透过人群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不知怎 地,他的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 李梓泉对身边的那些粉丝说了句:" 对不起,请让我过去看一下" ,便朝着 不远处跑去。 没两步,他便看到了晕倒在地的白水伊。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她这是怎么了? 李梓泉来不及细想,便向她跑了过去。 他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并叫唤着她,喂,你醒醒! 朱丽叶悄悄地侧过头,小声地问身边的郑可卿,郑姐,这是怎么回事?难不 成在这个晕倒环节上你还安排了A 、B 角演员吗?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轮不到上 场的B 角吗? 郑可卿狠狠地白了朱丽叶一眼,说道,什么A 角B 角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着她也奔向了李梓泉。 李梓泉的大脑完全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有一 个念头--立即送白水伊去医院! 于是李梓泉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天,她真的好轻! 原来坐在一旁的那些媒体记者们个个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迅速地按动着快 门,闪光灯在一个劲儿地闪烁着。 李梓泉顾不了那些闪光灯了,他向着阶梯教室的外面冲去。 郑可卿是跟在他身后跑出阶梯教室的,她追上了李梓泉,叫道,等一等,你 这是要上哪儿啊? 李梓泉回答道,送她去医院! 李梓泉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他已经奔出了教室,并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跑着。 可是……那一教室的读者怎么办?你要抛下她们吗?郑可卿问道。 李梓泉没有回答郑可卿。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了她们了!他只是迅速看了 一眼怀里的白水伊。 此刻,她远比她们更需要他!他怎么能不管她?!他做不到! 李梓泉奔进了停车场,因为双手怀抱着白水伊,所以根本无法取出放在裤兜 中的车钥匙。而一旁的郑可卿却还在嘀嘀咕咕地说道,你可不能离开啊,你一旦 离开,我怎么向那些读者交代?怎么向公司交代? 李梓泉根本就无暇顾及郑可卿,他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快,帮我把放在 左裤兜里的车钥匙取出来! 此时的郑可卿倒也听从指挥,她快速地帮李梓泉取出钥匙,傻眼了一般地看 着李梓泉说道,好了,车钥匙拿出来了。 快开车门啊!李梓泉着急地对她大吼道。 郑可卿是双手颤抖着将钥匙插入到了车门的钥匙孔中的。 李梓泉是在将白水伊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后,自己才坐进车厢内的。当他启动 跑车时,郑可卿像是醒悟了过来似地叫道,喂,你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办? 李梓泉心急如焚地对郑可卿大叫道:快闪啦!我要开车了! 车子开出五十来米左右之后,李梓泉将头探出了车窗外,他对着郑可卿说道, 我先送她去医院,待会儿再赶回来! 听了李梓泉的话,郑可卿才舒出了一口气。 李梓泉的脚用力地踩向了油门,跑车如箭一般地飞驰了出去。 一小时之后,当李梓泉从医院重又驱车赶至中学,推开阶梯教室的那扉门时, 他愣住了--他看到了他的那些粉丝们依然坐在他们自己的位置上,连原先坐在台 阶上的学生都安静地坐着,秩序井然,媒体记者们也没离去。这让李梓泉一下子 便被一种唤作" 感动" 的情绪所击中了。 他对着她们说道,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能再一次在这里遇见你们真是太 好了!谢谢!谢谢! 为了表示心中由衷的谢意,李梓泉向她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李梓泉的真诚赢得了粉丝们雷鸣般的掌声。 有一个女粉丝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对李梓泉说道,你会送一个陌生的女孩去 医院,因为她是支持你的读者,那我们在这儿等待你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呢?你 的这一份真诚、热心让我们感动!我们等你回来是为了告诉你-- 女粉丝停顿了一下,接着李梓泉听到了全场学生们的声音,他们接着她的话 音齐声喊了起来: 我们爱你--李梓泉! 李梓泉听着他们话语,竟一下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良久,他才大 声地说道,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他又一次向粉丝们弯下了腰。 直到这一刻,郑可卿那颗悬着的心才缓缓地放了下来。这个结局是完全出乎 她的意料之外的,看着热情而宽容的读者们,她不由心头一热,连她都被深深地 感动了呢,她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怕她真会感动地哭出声来。她自言 自语地说道,感人!真是太感人了! 李梓泉是在结束了学校的活动后,急匆匆地赶往医院的。 谁也无法料想,当他奔跑进观察室,却发现已没了白水伊的踪影。 他连忙找来了医生。医生告诉他,大约在二十分钟前来了一名年轻男子,把 她接走了。 当李梓泉迫不及待地询问那男子的身份时,他被告知是白水伊的大哥,医生 还说出了男子的外貌特征,李梓泉一听便知是肖笛没错了。 李梓泉问医生,白水伊究竟是什么病? 医生摇着头说道,这恐怕要给她做一下全面检查,才能得出比较确切的结论。 不过,她的体质比较差是显而易见的。 李梓泉点了点头,他在谢了医生之后,便缓步走出了医院。 走出医院后的李梓泉抬头看了一眼城市的夜空,夜幕上繁星点点。 他曾听过一种传说,说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 那颗星镶嵌在天幕上的哪个方位。 接着,李梓泉忽然没有理由地联想到了那个叫白水伊的女孩。 她现在还好吗? 是沉沉地睡去了? 还是和他一般的清醒? 她会在做些什么呢? 李梓泉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在阶梯教室看到她晕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自己为什 么会有一种揪心的感觉?他竟会为了她焦急、失态、挂心…… 他了解她吗? 他们不过才能算勉强认识罢了! 可她却像一块磁铁一般,吸引着自己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地走近她。为什么会 这样? 李梓泉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向着无尽的黑夜。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