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顺风房产公司的沈总多次与于芳律师接触和协商,希望尽快解决凤凰公寓 “闹鬼”一案,他的目的是要求蓝天公司不上诉,市局不立案,使得这个案子对 他公司的负面影响压倒最低限度。他开出了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交给了于律师, 作为对蓝天公司的经济补偿,同时承诺对于毛衫城商务写字楼工程的投标工作, 他公司只是陪衬,以确保蓝天公司中标。 如兰经过再三思考,默许了这个方案。她觉得同行之间的关系不必搞得那么 紧张,而且同在一个城市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事儿只能难得糊涂一把, 不能那么剑拔弩张地较真儿。 沈总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一再力邀如兰、于律师和蓝天公司的高级主管一起 赴宴,他要当面向冷总真诚地悔过与赔礼道歉。 如兰推辞不得,对我们说:“既是如此,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为此受得惊吓 够大了,就让沈总为我们压压惊吧!” 沈总的午宴设席于江州新开张的“海鲜城”。矮胖的沈总和一个纤细的年轻 女子站在门口迎接了我们一行人。他抢前一步握住了如兰的手,笑得眼睛都分不 开了,说道:“冷总,你们一起光临,真使我太高兴了,——这是我的秘书,姓 夏,夏小姐。”那夏小姐浅浅地对大家笑笑,显得很文静。 这个沈总着实是个有趣的人。他老是自嘲自己是“五毒沾了一毒”,那就是 女人。他的糟糠之妻在乡下种田,自己在城里挣钱玩女人。一旦是他相好的女人, 化钱没问题,吃穿住行全包了,就是绝对不允许她去赌博、吸毒,也不能再去勾 搭其他男人。他有过一个女孩,长得如花似玉的,就爱好玩麻将。因为她长得漂 亮,沈总舍不得甩了她。可她老是打电话来让沈总去赌场付账,三个月下来,沈 总为她付了三十来万赌债,这使他恼火不已。有一次,那女孩又打电话来让沈总 去付账,沈总一个电话打给了110 ,报警端了那个赌窝,然后去把那女孩保释出 来,那女孩不知内情,自是感激不尽。但是积习难改,忍不住又上了赌场。沈总 忍无可忍,再次报警。那女孩被关在看守所,等待沈总来保释她,岂不知沈总已 经一脚踢开了她! 大家上了楼,进了一间豪华的包厢。“大家请坐、随意坐吧,今天没外人… …”沈总春风满面,一个劲地招呼着我们。然后对门口的服务生喊道:“快上菜!” 沈总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包软包装“中华”烟,又笑着问如兰:“我们都喝XO 吧,据说XO与鱼翅是最佳搭配啦。” 如兰点点头说:“好吧,沈总别太客气了。” 服务生上来的是洋酒轩尼诗XO。我看过轩尼诗XO的一个非常典雅的广告片: 梦幻般的宫殿里有个游泳池,背景颜色是与酒体相同的褐色,朦胧而又浪漫。之 后是一个美女游泳后上岸,走出几个舞步,利用魔幻的手法叠出一个酒瓶,这个 瓶子的形体与女人的曲线极其相似。高贵的气质由内而外透露出来,令成功人士 产生一种享受的欲望。 轩尼诗XO在透明的高脚酒杯里散发着浓郁的醇香。 红烧大鲍翅、清蒸海鳗、基尾虾、龙虾两吃……菜一道又一道地上来了。 沈总端起酒杯,对着如兰恭恭敬敬地说:“冷总,敬你这杯酒——你随意, 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如兰说:“谢谢!沈总好酒量。”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于律师笑着对沈总说:“蓝天公司还有六位老总,你不敬一下?” 沈总拍了拍身边夏小姐的肩膀说:“夏小姐代劳向各位老总敬酒,我来敬于 律师一杯!” 夏小姐端着酒杯,款款地走到我的身边,轻启朱唇、盈盈笑道:“陈总,我 按次序敬大家一杯,请吧——” 我有些发呆,忽然觉得脚上被谁踩了一脚,连忙站起来,与夏小姐碰了一下 酒杯,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服务生站在夏小姐边上,为她又斟满了酒。夏小姐依次向林副总经理、姚总、 项目部黄经理、客户部郁经理、总工程师李总一一敬酒。她每喝下一杯酒,桌上 一阵喝彩声。她接连饮尽了六杯酒,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于律师说:“沈总,夏小姐才是你的杀手锏呀……” 沈总举起筷子,哈哈一笑,对大家说:“大家快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的眼睛依然呆呆地看着在沈总身边入座的夏小姐,脚上被人狠狠地踢了一 脚,回神一看,如兰似乎面有愠色,但见她立刻端起酒杯回敬了沈总:“谢谢沈 总的热情款待!” 沈总把酒喝了下去,红着脸说:“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公司友好相处,互相 合作。” 于律师也敬了沈总一杯说:“生意场上提倡竞争,但是一定要坚决反对不正 当竞争。” 众人交杯换盏,不亦乐乎。不知为什么,我再也喝不出轩尼诗XO的圆润与淳 厚了。看到包厢一侧的卡拉OK,便说:“我为大家唱歌助兴吧。”大家一齐叫好。 我曾经立志做个著名诗人,对所有分行的句子都有关注的兴趣,包括广为传唱的 歌词,也爱上了流行歌曲,觉得流行歌曲中有许多黄金般的诗句,这说明我诗歌 写作的起点是很低的。我想,这与我接受教育的程度、个人的艺术天赋、生活的 恶劣环境有关,所以诗人的梦想,离我越来越遥远了。 我让服务生点了一支刘德华的《一起走过的日子》。每当我唱起这首歌,心 中便总是莫名地感动一番。“偶尔翻起了日记,翻起了你我之间的故事。一段一 段的回忆,回忆已经没有意义。……”我唱着这支歌,眼前浮现着那些恍惚不清 的人影,而突然看到我的亚妮正在向我奔来,我想热烈地把她拥抱着,可是刚才 还清晰可辨的亚妮又倏然消逝了…… “陈总唱得好,再来一个!”沈总带头鼓掌起来。 我放下话筒,抱歉地说:“献丑啦,你们谁来唱吧。” 姚总喊起来:“让夏小姐来一个,大家欢迎啊……” 夏小姐站起身子,对我笑道:“我想与陈总对唱一首歌。”她这么一说,大 家兴奋地鼓起掌来,气氛十分热烈。我看了看如兰,她只是矜持地含笑着。 夏小姐点了首男女对唱的情歌《选择》。我与她站起来走到窗边,面对着大 家,和着音乐的节奏,我先唱了第一句:“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夏小姐接 着唱道:“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这是一首深情的歌。夏小姐唱得十分投入, 不时地注视着我。可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慌张,只想赶快把这支歌儿唱完。当她唱 到“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我唱“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时,我 简直唱不下去了,感觉总是怪怪的。后来我想起来那是如兰的眼神,虽然她漫不 经心地瞟着我,但我分明感到她的眼神中含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曲歌罢,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喝彩。姚总突然示意大家安静:“诸位,我发 现陈总与夏小姐真是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呀……”他的镜片后面闪烁着扑朔迷 离的光芒。 众人叫起好来。我的脸迅即一热,然后看到如兰不悦地瞪了姚总一眼。这时, 沈总对如兰嚷道:“冷总啊,我与你为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做媒吧,哈哈……” 如兰沉静地一笑道:“缘分自有天定,沈总何必着急?” 我对沈总说:“就算借我十个胆子,陈某也不敢夺你沈总所爱呀!” 沈总开怀大笑道:“只要冷总高兴,别说夏小姐,就是沈某的贱命……” 如兰脸一沉,制止道:“沈总你喝多了,越说越糊涂了。——我们就此告辞!” 在办公室处理完了一些事情,觉得有些无聊,便打开了电脑。已经有好久没 上网了,先去了“青青草诗人论坛”,我的网名是“红高粱”,在这论坛做了两 年的斑竹。我在决定出来打工时,发帖要求网管取消我的斑竹,可现在一看,我 的诗歌斑竹还在那儿挂着:红高粱、青青草、风清云淡。看了一下版面,热闹依 旧。青青草还给我写了一个呼唤我快快回来的帖子,还有许多跟帖,都是我的网 上诗友。看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我隐身上了QQ,一连串的短消息蜂拥而来。什么系统消息、好友发来的消息, 等到我全部看完,这才发现青青草在线,我给她发了个笑脸说:“青青草,好久 不见,想你呀……” 青青草立即回复过来:“是你吗?哥哥,你怎么到今天才出现?大家都在想 念你!” 青青草是广东东莞人,在读大四,美术专业,爱好诗歌。我们在一起做斑竹 时,常常聊得情投意合。她给我看过一张照片,是在大学门口,一身牛仔服,明 眸皓齿,神采飞扬。 我正要回复,青青草又发来短消息:“哥,今天真不巧,几个同学约我去打 篮球,在我宿舍里已等了好长时间了,我只好下线了。晚上你上来吧,我等你, 好吗?” “青青草,你去吧。以后我可能会有时间多上来看你的。祝你快乐每一天。” “哥,亲亲啊,拜拜了。” 青青草的头像立即暗了下去,她下线了。 我又去电子邮箱查看了一下,其中有几封电子邮件是一些民间报刊发来的, 说采用了我网上的一些诗歌,没有稿费,只赠送样报样刊。不知怎么回事,这些 日子我对诗歌的兴趣一点也没有,心中曾有的诗意荡然无存。 我又随意地浏览了一番榕树下、天涯、红袖添香、腾讯、搜狐等网络论坛, 觉得寡味索然,便关了电脑。 闲坐无事,便想起了胭脂汇大杂院我的兄弟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了。 我与如兰在周庄一夜情之后,回来我俩就同居一室了。虽然如兰在五楼给我安排 了一间宿舍,但这是掩人耳目而已。 自从那夜与如兰第一次做爱后,我对她的身体疯狂地着迷了。她似乎也是这 样。只要我们俩个人在一起,就会情不自禁地搂在一起亲吻,然后做爱。没有前 奏,也不需要过渡,一切都是自然的,原始的。我们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情人。我 是疯狂而又热烈的,她是沉静而又执着的。对于我来说,我与她没有年龄的距离, 没有上下级关系的差异,只有情欲的燃烧,如同火焰一般在轰轰烈烈地舞蹈。 我与她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想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的。不是为情, 也不是为性,又似乎两者都有点沾边。旁观者未必清,深陷其中的主角当然也只 是“迷”啊!难以启齿、羞与人言。兄弟们或可鉴谅,可是亚妮呢,如果她知道 了,岂不要天翻地覆?我对她的真情不变,可我的身子已经背叛她了。 我已觉得自己就像《红与黑》中被于连·索雷尔紧紧控制着的德·瑞那夫人 的那只手一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