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时光如逝水,转眼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如兰一大早就与我说好了,晚上去 她父母家吃饭。我要去商场挑些礼物送给老人家,让如兰给制止了,她笑道: “你跟着我喊他们一声爸爸、妈妈,比什么礼物都珍贵呢。” 我听了如兰的话,脸热心跳起来。 如兰的父母家就在老城区“女儿桥”东边的一条小巷里。她与我一边沿着石 板路往里走一边说道:“说起来女儿是个房地产商,让父母还是住在这样的老房 子里,我多次让他们住个套房,他们就是不要,说是住在这儿安心。老人的心就 是这样。” 我一笑道:“我也喜欢这样的小巷,这样的老房子,原汁原味的江南风情呀, 我好像来过这儿,还是个下雨天,我一个人逛来逛去……” “这就是诗人气质,哈……”她开心地牵起我的手,笑道,“当年徐志摩傻 傻地冒着大雨在异国的康桥上等待雨后那美丽的彩虹,现在想起来他真可爱。” 我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看过徐志摩传记?” 如兰点点头道:“是啊,当年我读高中时,是文学社社员,对徐志摩非常入 迷,也写过几首抒情诗。后来结婚离婚做生意,就没有心情了。” 我这才明白,如兰原来也曾是文学青年,她当初决定聘用我时,一定是因为 我曾经是个青年诗人而惺惺相惜。 如兰继续说道:“少女时代的梦想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我依然还有自己的理 想,或者说是幻想。我很爱慕徐志摩这样的人,为了才女林徽因,他与原配夫人 张幼仪离了婚。与林徽因无缘聚首,最后不顾一片反对声,与交际花陆小曼结婚 了。虽然连他的恩师梁启超都竭力反对他与陆小曼的婚姻,可他敢爱敢恨,是一 个性情中人。” 我想起了徐志摩所说的话:“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访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 我幸;失之我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许我永远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灵魂的伴侣了!”如 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牵紧了她的手,心头涌起爱怜的潮汐。小巷的石板路上,回响着我俩空旷 的足音。 如兰的父母家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与我们在胭脂汇租住的大杂院差不多, 进门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是各色花卉,然后是客厅,左右两边厢房是起居室、 厨房和卫生间。楼上还有房间,是如兰与雯雯回来住的。 屋子里的灯光很温暖。如兰的父母和雯雯正在客厅里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当 我涨红了脸,低低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后,两个老人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赶紧上菜、让座。如兰和她妈妈还在厨房里忙乎着,如兰的爸爸给我斟满了一杯 葡萄酒,不住地对我说:“多吃点菜,不要客气。”一种久违了的亲情在我心头 弥漫开来。 如兰的父母是退休老师,都是知书识礼、和蔼可亲的老人。如兰的爸爸看上 去很健壮,精神饱满。她的妈妈则病恹恹的,有些消瘦。不过,从我和如兰进屋 以后,她始终是乐呵呵的。 餐毕,雯雯上楼看电视去了,如兰的爸爸给我泡了杯龙井茶。透明的玻璃杯 里,嫩绿的茶叶舒展开来,茶色晶莹,芬芳飘逸。我喝了一口,只觉清香袭人, 沁人肺腑。不禁赞叹道:“好茶!” 如兰的爸爸笑道:“这茶都是兰儿给我买的,这闺女知道我不吸烟,所以尽 挑好的茶孝敬我。” 如兰的妈妈说:“我家兰儿从小就懂事、要强,最疼父母了,就是不知道珍 惜自己。”接着又拉着我的手说道,“旭明啊,我们看到你,都很高兴。我们年 纪大了,只盼着你对兰儿好一点!” 我很清楚两个老人的心情,如兰是他们的独生女儿,其婚姻之舟的搁浅,使 两个老人的心头浮上了阴云。而我出现在如兰的生活中,他们其实是既忧虑又期 待,心情无奈而复杂。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能预先设计,往往出人意料。 我和如兰起身告辞出门,才觉夜已深了。我驾着车子沿着320 国道,驶向江 州市区。如兰说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里去?我还要去陪雯雯睡觉呢。” 我笑道:“雯雯早已睡着了,爸爸妈妈会照顾她的。” 江州市区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整个市区一片辉煌,霓虹灯不断地闪烁变幻 着。我对如兰笑道:“如兰你看,这儿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我们也来休闲一下。” 她安静地微笑着。如兰虽然是个女强人,在商场上不甘示弱,勇于拼搏,但是她 的个性是沉静的,从不张扬。痛苦的时候,无声地流泪;欢乐的时候,浅浅地微 笑。 我把车刚停在新开张的“迪欧”咖啡馆门前,一个服务生上来为如兰打开了 车门。 真没想到,“迪欧”咖啡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 的环境。我对迎上前来的服务员说:“找个包厢。” 服务员是个小姐,她甜甜地一笑:“上两楼包厢吧,两位请随我来。” 进了包厢,觉得清静了许多。装饰雅致的包厢里,若有若无地飘逸着萨克斯 乐曲《回家》。如兰想喝一杯龙井茶,我笑道:“今晚在这儿,只许喝咖啡。” 服务员上来了两杯香味浓郁的蓝山极品咖啡,还有一盘水果拼盘。然后带上 门退出了包厢。如兰浅浅地抿了一口咖啡,笑道:“好苦。” 我说:“喝咖啡不要加糖,这样才原汁原味。等回味过来,就会感觉一种芳 醇、柔润的独特风味。” 如兰靠着我坐在沙发上,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一种清雅的芳香沁入我的肺 腑。我低头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说道:“你知道吗?在芬兰,如果男人邀请女 人一起喝咖啡的话,暗示着他俩已进入了超越友谊关系的阶段。” 如兰柔情地说:“你今晚让我来喝咖啡,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我注视着如兰笑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如兰闭上眼睛,忧柔地说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你的心,我也是不 可捉摸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好近,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你离我很远。……可能是 我自私了,明知道你不可能真心爱上我的,但我还是身不由已。” 我的心一震,揽紧如兰的肩膀。亚妮、青青草、“小燕子”……在我眼前一 一闪过,我却已看不清她们的容颜,握不住她们的手。我百感交集,不觉泪湿衣 衫。过了好久,我低沉而郑重地说道:“如兰,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现在我有再 多的表白,也是空洞的。但我已经永远忘不了你了,我的心中永远有你的位置。 而且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 如兰睁开眼来,凝视着我说:“旭明,我知道。你陪我走过这一程,我已经 很满足了。” 我把她搂在怀里,热烈地亲吻着她。她一把推开了我,红着脸说:“你呀, 别忘了这儿是公共场所。” 我笑道:“没有我们允许,服务员是不会进来的。” “还是注意一点形象好,说不定会遇到熟人的。”如兰依偎着我说,“让我 靠着你,静静地休息一会。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 彼此啜饮一口咖啡,相视一笑。花样年华的苦涩与甘甜,如这芬芳的咖啡一 样低徊上升,感叹岁月的浪漫与多情,任时光就这样流逝而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