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雁衡阳挺着硕圆的肚子站在餐桌前摆筷子,石姐虽然是请来的钟点工,但是一 直对自己照顾有加,不太好意思把任何事情都摊给她做,尽自己的能力把能做的都 做了,这样她也不至于太忙。 “我的好妹子。”石姐端着一碟红烧鲫鱼出来,道:“你别忙乎了,快坐到沙 发上,要是让你摔倒我可不好向万先生交待。” “没事,我只是摆筷子。”雁衡阳不在意。 “那可不行,万先生给我加工资就是让我多照顾你,要是让他看见我就不好意 思拿他这么多钱了。”石姐嘿嘿地笑着,扶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上。“阳雁,万先 生对你真好,你有没考虑嫁给他。” 她啧啧地赞叹着去厨房,倒让雁衡阳一时不能制止,万宏清确实对自己很好, 自己也懂他的心思,但是以嫁给他来作为报答实在是对万宏清的讽刺。先别说目前 逃犯的处境,而且自己未婚先孕,还被毁过容,如何配得上好心的万宏清。那不是 报答他,那是给他增加负担,他应该得到更好的女人过幸福美满的生活。 石姐一直以为雁衡阳是万宏清失去联系的朋友,因此对让这对朋友重逢的功劳 沾沾自喜。不过石姐做事确实很认真,爽快利落,做出的饭菜可口香甜。 门上响起几声敲门声,雁衡阳起身去开门,迎面瞧见万宏清微笑的面容。“衡 阳。” “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我马上要走。”万宏清拦住她,道:“我要出差几天,今天晚上的飞 机,回来收拾几件衣服就走。” “那吃了饭再走,饭已经熟了,我去盛饭。”听到万宏清出差雁衡阳突然有些 不适应,两个月朝夕相对,还真没哪天见不着面,雁衡阳只觉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舍不得万宏清离开,莫名的依恋和相信他。 但是这又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值得信任,或许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化,但 那个曾抱着自己号嚎大哭的万宏清不会背叛,他是个绝对的好人。 “来不及了,衡阳,我去收拾衣服。”万宏清匆匆地走进卧室。 雁衡阳瞅着他宽阔的背影,迈着艰难的步伐赶紧去厨房盛饭,哪怕能让万宏清 吃上一口也好啊。 万宏清收拾好衣物出来就瞧见餐桌上摆放好的饭碗,还有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着 的雁衡阳。他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又嘱咐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拖着箱子离开。 收拾完锅碗后石姐也离开,屋中只剩下雁衡阳一个人,百无聊赖下打开电视机, 拿着遥控器调来调去却始终没什么可入眼的电视剧,换了新闻台楚偕得意洋洋的面 容突然跳出来,她心里一慌神赶紧又换台。想了一会她又鼓起勇气换回来,新闻讲 楚偕将收割薰衣草所卖的钱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 雁衡阳愤愤不平起来,过了这么久楚偕还没改他那得意嚣张的德性,总有一天 自己要回去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扒掉他丑陋的皮让他无所遁形。 索性关掉电视机。 起身回卧室,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雁衡阳急忙忙地走出来接起,电话是万宏 清打来的。“衡阳,我在机场给你打电话,马上要登机了,这几天你要注意些,不 要摔倒,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雁衡阳抓着头想,半天没想出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安 回来。” 这句平常的话让电话那端的万宏清欣喜万分,“衡阳,我太高兴了。啊,登机 时间到了。” “你快进去吧。”雁衡阳站起来准备挂断电话,但腹中突然起了一阵绞痛,不 觉地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衡阳,不舒服吗?”敏感的万宏清听到。 “没什么,你快登机吧,我挂电话了。”雁衡阳忍着疼痛挂断电话,慢慢地踱 到卧室准备躺下。这阵腹痛来得太突然,难道是要临产了吗?雁衡阳算着临产的日 期,离现在应该还有二十多天。 或许是刚才瞧见楚偕情绪激动才导致的腹痛,她又这样想到。 躺到床上半晌腹痛不见好转,明显有愈来愈重的趋势,而且从身体里有丝丝的 灼热淌下来。雁衡阳撑着爬起来去卫生间,这才发现底裤上面染着几点血。 她慌了,这应好像是临产的征兆。 但是要生孩子该做些什么呢?需要准备些什么呢?雁衡阳完全没有经验。她努 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去客厅拨下石姐的电话,如果让石姐陪自己去医院生产就什么 都解决了。 “石姐,我是阳雁,你现在有空吗?”雁衡阳吞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我家老头子喝醉酒吐得脏死,我还得去照顾他。” 石姐的语气似乎有些怒意,雁衡阳猜测是石姐为喝酒的事和她老公吵过架,这 并不是第一回,以前住在城中村时石姐就为她老公酗酒闹过几回。“算了,也没什 么事,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解闷,石姐你好好照顾大哥,我去睡了。”她挂断了电话, 这种情况不太好开口让石姐来照顾自己。 雁衡阳忍着疼痛回到卧室,找出一只大旅行袋放到床上,打开衣柜将早前买好 的婴儿用的内衣、外套、包布、小毛巾、垫被等塞进去。又找出一只袋子,将自己 的衣物也清理几件,牙膏牙刷等也放进去。 如果没有人可帮自己,就必须靠自己了。 她背上一只袋子,手里提着旅行袋,迈着笨拙的身体移向门口。门打开,外面 却是万宏清焦急的面孔。万宏清气喘吁吁地,似乎极累,他惊讶地打量着雁衡阳道 :“衡阳,你要去哪里?”他在电话中听到雁衡阳的痛苦声心里不放心,便嘱咐一 同出差的同事,自己则十万火急地赶回来。哪知在门口看见背着大包的雁衡阳,直 觉便以为雁衡阳要偷偷地离去。 “我大概要生了,要去医院。”雁衡阳呵着气,腹中疼痛难忍。 万宏清瞧到雁衡阳额头上渗出的亮晶晶的冷汗,赶紧把她手上和背上的两个包 都接过来,扶着她的腰往电梯口走去。心里虽是紧张,但还是嘘了一口气,雁衡阳 她不是要离开自己。 “你不是要出差吗?” “不出差了。”他笑道。其实这次出差是去国外进行产品推广,对公司的经营 相当重要,因此他这次的临阵脱逃极有可能让他失去这份工作。可是万宏清并不在 意,工作可以再找,但是雁衡阳有个什么意外那就永远挽不回来,什么重要他分得 很清楚。 他没有楚偕那种雄心壮志成为人上人的野心,他的愿望只是让家人在自己的羽 翼下平安幸福地生活,他会用一双手照顾和保护她们。 万宏清用右手搂着雁衡阳的肩,使她不会因为疼痛而虚弱地摔倒,但是他面上 的表情却远比雁衡阳看着要疼痛。 两人在公路上招手拦车,此时正是八点,车流如潮,但却不易拦到一台空车。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才拦下一台的士坐进去,万宏清自责后悔自己干嘛没买一台车, 这样就不用雁衡阳忍着疼痛等车。 到达医院后雁衡阳被立即送进产房,万宏清则去办理住院手术。 产房里另外还有一名准备生产的孕妇,她躺在雁衡阳的对面不住地呻吟喊痛, 雁衡阳虽是疼痛难忍但还是咬紧牙忍着,她越忍全身的冷汗出得越多,密密麻麻地 几乎将薄薄的衣衫湿透。 大概两名孕妇离着真正临产还有段时间,原来在产房的两名医生则笑着去外间 办公室,于是那名孕妇喊叫声就更大了,听得雁衡阳毛骨悚然的。大约过了半晌那 孕妇突然停止喊叫,道:“你怎么不让你丈夫进来陪你,不然痛上几个小时多难受。” 雁衡阳正在极力忍痛并没发现这名孕妇是在和自己说话,那孕妇便有些不高兴 道:“你这人架子怎么这么大,还爱理不理的。” “对不起,刚才你是在和我说话?我没注意。”雁衡阳转过头去,对面产床的 孕妇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二十多岁,看模样比她大不了几岁。 “我不和你说话和鬼说呀,这房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孕妇说话语气有些 冲。 但是雁衡阳没有闲心来发脾气,腹中的疼痛需要耐心忍受,她吐了口气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你和我说了什么。” “我问你丈夫怎么没进来陪你,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丈夫陪在身旁是最幸福的。” 她望着房顶的天花板出神。 “我没有丈夫,但是我有个朋友在外面,他送我来的,不是说产房男人不让进 来吗。”雁衡阳也望着房顶的天花板,她想起了林小花,那个纯朴善良的农家妇女。 也必定是前生积了些德,以至在这种时候有人守护,林小花如是,自己亦如是。 “给些好处就能进来了。这算什么,还有人家老公专门在产房拍老婆生孩子的 片子呢。” “那你丈夫呢?他不在吗?” 那孕妇回过头望着她一笑,道:“我也没有丈夫,我家里很穷欠了很多债,我 没文凭也没工作,为了给家里还钱我把自己的肚子租出去,生一个孩子可以得五万, 如果是个儿子我就有十万。” 雁衡阳惊呆了,代生孩子来还债,这女人过得比自己曾经还要窘迫。那她怀孕 期间可有人照顾她,是否像自己一样挤在狭小的出租屋,每天去臭气熏天的厕所提 水洗菜做饭。雁衡阳明白怀孕的辛苦,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万宏清她都不敢想像自己 是否能够有去医院生孩子的钱,或许她只能缩在那暗无天日的出租屋生下孩子。 “我实在是痛死了,找你说说话感觉好多了,想不到你和我还是同病相怜。我 告诉你生孩子很疼的,快的话几个小时,慢的十几个小时。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喊几 声,喊出来就不那么痛了。” “喊就疼得轻些?”雁衡阳半信半疑。 “当然了。我疼得受不了就大声喊,你试试喊两声。” 雁衡阳心动了,张着嘴喊了一声。 “大声点,声音越大疼痛就越轻,我的经验。你赶快喊几声,过会那两个凶婆 娘进来可不会让你喊了。” 雁衡阳扯着脖子大喊出声,好像有些效果,似乎腹中的疼痛随着声音从喉咙里 释放出来。 “啊。” 万宏清守在产房外面走来走去,雁衡阳进去好半天也不知情形怎么样,恰巧从 产房里出来一位穿工作服的医生,他赶紧拽住道:“医生,请问里面的孕妇生了没 有?已经好长时间了?她没危险吧?” “你问哪个?里面有两个孕妇。”这医生还算耐心。 “就是叫阳雁的。” 那医生还没说话,此时从产房里便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万宏清大惊失 色,急着就想往产房里闯,那医生赶忙拦在门口道:“你想干嘛,产房重地男人免 进。”说着,指了指门上的红色标语。 “她一定是很痛,我进去安慰她。”万宏清急得要死。 “去去去,你安慰她就不痛吗,你又不能代她生孩子。”那医生推开他,自己 转身进去。 万宏清赶紧跟上,但是那门关得实在太急,碰的一声便撞在他的额头上。他顾 不得揉额头将耳朵贴在门缝的地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他听见雁衡阳 痛苦的喊叫声,还有医生大声斥责她的声音,他急得就想撞开门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里终于听到几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