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赢沨心急火燎地赶到朝青公安分局,张队正坐在办公厅中神情严肃仿佛便秘的 样子,他瞧见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对这件事的关心已不仅限于帮助雁衡阳洗脱罪名, 他更感受到敌人的狡猾,这激起他强烈的兴趣和好奇。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阴谋。 “赢沨,你来得真快。”张队绷紧的胖胖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但赢沨顾不得和他寒喧。“有血字的被套在哪里。” “跟我来。”张队豪爽地搭着赢沨的肩往楼梯走去,在二楼最东面的一间房停 下,这里是一间审讯室。张队从长裤上的皮带上掏出一大串明晃晃的钥匙,叮叮当 当,末后找出一枚大钥匙插进去。 赢沨立即推开门,在前面靠窗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白色被套,他三 步并作两步迅速跑上前伸出手抓起那张被套,手抖动着摊开来。果然在被套中间的 地方,用血写着十数个字,那些血经过一段时间已经变成深褐色。 他的手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来:“乐知秋下毒,财 产归雁衡阳,楚偕。”那些字歪歪扭扭,看来是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写出来, 尤其是最后一横拉得特别长,显然是气力衰竭。 “能看得出是什么情况吗。”张队歪着脖子抽烟。 当时的情形已经不能还原,但赢沨还是想像出那种画面。姜琳被病房门外的老 乞婆引走,乐知秋带着小执来到楚偕的病房,恰好这时楚偕意外地醒过来,两人一 定说了些什么,也许楚偕知道乐知秋的真面目,便趁乐知秋不留神在被子里面写下 血字。乐知秋故意误使小执去揭掉楚偕的氧气面罩,她则去找护士假装询问楚偕的 病情以拖延时间,然后和护士再一起到病房,于是就出现护士所告诉自己的那一幕。 “那个送被套来的工人呢。” “已经走了。据他说,准备清洗收来的各科室被套和床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 这带血的被套,那工人比较胆小怕惹事,当时也不敢拿出来就先收着,在家里想了 半天最后还是来了公安局。” 赢沨点点头,道:“申请检验血渍DNA ,我有100%的把握这是楚偕的血渍。” “呵,你还真用心。”张队拍着他。 扑朔迷离的案情突然有了惊天动地的翻转,楚偕终于在最后关头用他自己的能 力挽救了雁衡阳。 赢沨狠狠地吐出几口气。 两天后被套上的血渍DNA 结果出来,和保存在公安局的楚偕的血样DNA 吻合, 并且在被套上发现数枚清晰的属于楚偕的指纹,无疑这就是楚偕所用过的被套。 赢沨在手机里听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现在可以逮捕乐知秋了吧。” “立即逮捕,同时传讯刘容谦。”赢沨握紧了拳头,他有预感刘容谦应该是乐 知秋的同谋,两人合伙伪造楚偕的遗嘱。 赢沨约万宏清在东方宾馆见面,虽然雁衡阳已经洗刷涉嫌报复下毒故意杀人的 罪名,但是她还背负着诈骗和逃犯的罪名,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帮助雁衡阳恢复 名誉,还她真正的清白。 杨迪翁不愧是优秀的律师,在极短的时间便整理出应对的方案,他先行告辞离 去。 放在茶几上的两杯清茶,袅袅地冒出一缕缕细烟,万宏清的眼睛被熏得湿润了。 他按了按眉头,又摇摇头,从来没想过会和赢沨有坐在一起的机会,明明他们是情 敌,却为了同一个女人甘愿放下所有的成见和自尊坐在一起坦坦而谈。 气氛略有些尴尬,赢沨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想着这支烟抽完的时候该告辞离 去。 万宏清润了一口茶,凝视着他道:“赢沨,谢谢你,你帮了衡阳很大的忙,我 代她谢谢你。” “我想这些是我应该做的。”赢沨笑起来。 “乐知秋被抓起来,小执怎么办。”隔了好久万宏清才问起。 “我给姜琳打了电话让她把小执带到我家去,我父母会照顾他。” 万宏清又沉默了,赢沨忽然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他掐熄了烟头优雅地放进烟灰 缸中。万宏清瞧着他的动作不禁替他可惜,论相貌赢沨甚至有胜过楚偕几分,论气 度也绝不输楚偕,而且从他的谈吐来看出身决计不会简单,曾有风闻说过姜琳是中 央某位高官的女儿。 像赢沨家世相貌武艺样样俱备的人物,雁衡阳居然不选择他实在是太可惜。万 宏清诚心地认为,雁衡阳如果嫁给赢沨那一定会非常幸福。 但他不知道在他对面的赢沨此际也正想,如果雁衡阳嫁给万宏清这样忠厚老实 的人,那也会过得非常幸福。 “万先生,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告辞。”他站了起来。 万宏清没有留他,也站起身送他到宾馆门口。 赢沨的背影在汹涌的车流中远去,万宏清仰起头望向辽阔的天空,其实赢沨对 雁衡阳的付出并不比他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劝雁衡阳选择赢沨,那才是她的 好归宿。可是知道楚偕死亡后的雁衡阳,她会怎样呢。 那么倔强的一个姑娘。 蔚蓝的天空里忽然掉下一滴雨,整个世界瞬间失去光彩。 南山路187 号的别墅前缓缓驶过来三台白色的警用面包车,几秒钟的时间从车 里面蜂拥出数十来人的身穿制服的警察。门铃被按响,守门的佣工老达看见一群面 色冷漠的警察站在门外慌忙跑来开门。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怯生生地道。 “我们找乐知秋。”张队看出这位老迈佣人的胆怯,尽量使自己和颜悦色,不 过他天生的板面孔越发使他有种笑面虎的感觉。 “是找我吗?”前面的院子里转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是乐知秋,她手上 提着一只柳条编织的花篮。她瞧着周围的众人,明亮的眼波流转不停,霎时众人几 乎都被她的美丽给惊倒。 她提着花篮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张队的前面,温柔地道:“找我有事吗?” 张队打量着她,瞧到她纤纤手中拎着的花篮,花篮里盛着清亮的水,一条红色 的小鲤鱼在里面游动,水从花篮的缝隙中淌个不停,转瞬那花篮里的水就淌得没底 了。 “花篮养鱼岂不是和竹篮打水一样是一场空。”张队冷笑。 “未必会是一场空,就算是一场空那又如何。”乐知秋态度变得倨傲起来。 张队围着她转了一圈,大声道:“乐知秋,你涉嫌下毒谋杀楚偕并伪造遗嘱, 现在你被批准逮捕,带走。” 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女警亮出了锃亮的手铐,咣当一下便铐在她柔嫩的细腕上, 她发出轻轻的“唔”的一声,便盯着那手铐不说话了。 “带走。”张队挥着蒲扇大的手。 面包车的门被打开,那名女警凶狠地推搡乐知秋,她皱着眉头不动,道:“让 我和小执说几句话,我不在他会哭的。” 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吱声老达突然开腔了,道:“乐小姐,我去找小执少爷。” “老达。”乐知秋喊住了他,道:“拿件衣服盖住我的手,别吓着那个胆小的 孩子。” 老达从别墅里找出一条黄色的围巾包住乐知秋的手腕,这才从别墅后面的小溪 边将玩得满身是汗的小执拽到了乐知秋前面,看到许多人挤在院子里小执又吓得不 敢说话,小身体直往乐知秋身上蹭。 “这孩子天生胆小,一点不像他的父亲。”乐知秋低声自言自语,忽然望着他 笑道:“小执,妈妈和这些警察叔叔去找爸爸,你不是想见爸爸吗?妈妈现在就去 找他,但是妈妈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因为找爸爸需要很长的时间。小执,妈妈不 在的这段时间你要乖乖的,不许哭。” 小执听说是找爸爸马上咧开了小嘴笑,高兴地答应下来。 乐知秋温柔地亲吻他汗渍渍的额头。 黄昏在她明亮的眼眸中变得美丽了。 乐知秋微笑地走向前面的面包车,车开动,她回过头向外张望,当瞧到小执稚 气的面孔时忍不住一股热流从眼眸里淌出来。 到达朝青公安分局后她被立即带到审讯室审问,与此同时幻界公司的法律顾问 刘容谦在她的隔壁受审,赢沨坐在张队的办公室里通过安装的窃听器聆听乐知秋的 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哪里人。” “南亭,54岁,丽江格鲁村人,原风雷集团董事长。” 赢沨心头猛地一怔,便听到审讯室里传出一声巴掌拍到办公桌上的声音,张队 的大嗓门吼道:“乐知秋你少给我装疯卖傻,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哪里人,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乐知秋的声音很冷淡,道:“你让我怎么坦白,我说了你们不信,我叫南亭, 54岁,丽江格鲁村人,原风雷集团董事长。说得够明白了吧,是不是还要让我报上 祖宗八代。” 张队大概是气坏了,又大力地拍着桌子,吼道:“冥顽不灵,乐知秋你如果再 给我装疯卖傻,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赢沨沉思,听乐知秋的口气似乎不像装疯卖傻,再说她冒充一个众所周知死亡 的人有什么用处,除非她真的是南亭。而且从刘玉英那里得来的线索,南亭原来的 名字就是叫乐知秋,乐知秋是南亭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也有成立的可能。现在 整容技术如此发达,足以将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个毫不相似的人。不过南亭的真实 年龄有五十多岁,难道整容技术已经达到使人返老还童的程度吗。 如果乐知秋是南亭,那姜琳看见的形似南亭的老乞婆又是谁呢。如果姜琳看见 的老乞婆是南亭,那乐知秋为何坚称自己是南亭。 赢沨完全被自己绕糊涂了。 审讯室里张队放弃询问乐知秋的姓名,转而审问她毒害楚偕的经过,乐知秋并 不否认,将全盘经过吐了出来。原来乐知秋在楚偕的车中偷偷安装了定位仪能够准 确地知道楚偕所在的地点,她秘密携带蛇毒液趁雁衡阳不备时,将蛇毒液滴入酒瓶 中,因此楚偕才会中毒。 “乐知秋,楚偕的氧气面罩是否是你揭掉。” “大概是吧,我告诉小执只要拿掉氧气面罩爸爸就能和他说话,这个傻孩子相 信了。” “乐知秋,你为什么要谋害楚偕。”张队厉声道。 “他背叛了我,所以该死。” 张队听到了乐知秋声音里隐约的笑声,气愤地拍着桌子吼道:“乐知秋,天理 昭彰,法网恢恢,你万万没想到楚偕会在临死前用血在被子里写下血字,所以你的 阴谋这才暴露了。” “他至死都只想到雁衡阳,明明是我养大他。”乐知秋咬着牙,忽然大声喊起 来。 赢沨面色凝重,乐知秋看似疯言疯语,但是南亭的事情乐知秋又是如何知道得 这般清楚,他几乎就要相信乐知秋就是南亭。 审讯室里已经没有声音,半晌张队气极败坏地推门进来,赢沨马上起身道: “我看有必要对乐知秋进行精神和骨龄鉴定,她说的话条理非常清晰。” “你不会真相信乐知秋是南亭吧,五十多岁的老太婆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二十多 岁的漂亮女人,我看乐知秋就是故意装疯卖傻逃避刑罚。” “按我的话办吧。”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