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很大的房子,很整洁,每样东西都放在手恰好就拿到的地方。每样东西的 存在都非常和谐,似乎它本该就是在那里一样。通常这表明主人的性格很温和, 不带攻击性,傀儡却认为这是因为主人是瞎子的关系。 小心地放下即使昏迷时也紧抓住的小提琴,青年摸索着倒了一杯水递给傀儡 :“只有清水,请不要介意。” 傀儡没有接过他的杯子,只是平静地从他身边经过打算离开。 “等等……”敏感的察觉他要走,这一次青年准确地抓住了傀儡的手。傀儡 皱起了眉头,为着那烫热的温度,那不曾有过的亲密的人体接触。但他没有甩开 手,尽管有些不了解,但他并不想知道为什么。 似是察觉到突然间变得冷凝的气氛,青年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傀儡。” “嗯?”青年猛地抬起头,傀儡从他无焦点的眸子中看出惊愕,他不明白一 个名字为何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是……你的外号?”青年小心翼翼的问。 “别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应该是名字吧。 青年似乎有些懂了,只是还差一点,还有一些事他想确认。 “如果会为你带来困扰的话,我先向你道歉……请问,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 的脸?” 一寸一寸地,连最细小的角落都没有放过。抚摸着他的面容,青年把它一点 一点地在自己的心版上重现,最后,他移开了手。 “你很漂亮。”漂亮得像雕琢出来的一样,完美、精致、毫无瑕疵。但这不 美,不属人的美,反倒像艺术品,像一具精雕出来的……死物。 漂亮、无心。 且这个没有心的人,连名字也没有。青年为这个答案深深叹息。 “愿意听一听我的琴吗?打扰了你一整晚,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就用这个 来表达我的歉意吧。” 不等到回答,青年就开始拉了起来。他明白这个人很静,一整晚就像是他一 个人自言自语。但青年知道他还在,听着他的话,听着他的琴,没有离开。 琴声很美,在窗外倾泻进来的月色下美得有点像梦,让傀儡想起他记忆中的 唯一一点场景:那个枫红如火的季节,那个秋露似冰的月夜,那个狠心将他抛弃 的女人……就是她告诉他,他连拥有名字也不配……若不是帝国的人经过将他带 回去,也许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冷死在那个枫林里…… 天使的世界,首次出现寒意。 若不是这个人,现在他已经在黑暗却温暖的被窝里,陷入无梦的沉眠。 一阵狂风吹来,乱了青年的琴调。青年放下了小提琴,嘴角却带着笑意。 天使第一样学会的,是愤怒。 “已经走了呢……”好可惜,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呢…… “我叫天青哦,应天青。” 愿天使能够听到。 ──夜色帝国 半倚半坐在窗台,傀儡第一次这样茫然地望着远方。在他的记忆中,似是从 未试过做这样漫无目的的事。刚才的那首曲子还在脑内回响,无法逃避、无法忽 略,让那个场景一再地在他脑内显现。 很想睡,可是不敢,因为他觉得今晚……也许会做梦。而梦,正是“无”的 他唯一“有”的东西。 梦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成梦的现实。 “应天青……”呢喃着,他无意识地想起这个名字。 好单纯好干净的名字哦,天青…… 从来都没有梦的,今晚,也不应该有。 “他今天似乎和平时有一点不同呢……”枕在身边人的大腿上,浓夜若有所 思地说,“是因为那个男子吗?” 落英但笑不语,只轻轻的用手梳过浓夜有点微乱的额发。浓夜抬手轻抚他的 脸颊,说道:“樱啊,你是智天使,应该会知道吧……告诉我,这么美好的天使, 为何没有心?” 落英笑得更深了,温温的、柔柔的,眼中充满对浓夜的宠溺:“尽管没有快 乐,没有爱恨,可是也不会感到痛苦和悲伤,也不会有嫉妒、痴狂、惊恐、厌恶 这些负面的情感,说不定没有心,就是上帝的另一种赐予。” “你的意思是,没有心反而是一种幸福?”浓夜想了想,也笑了,眼中却充 满了落寞,“或者吧……但是,那样不会寂寞吗?” 没有心,也是会寂寞的吧。 “何况,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吗?”不然,为什么会有你我,会有夜色的堕 天使? 落英把手盖在了浓夜的眼睛上,悄声说:“不要再多想了。睡吧,浓夜大人, 已经很晚了……祝你有个好梦……” 自知不是你最在乎的人,所以愿你的梦中会有“他”…… 漆黑的枫林,凛冽的寒风,黯淡无光的月亮,连神也疯狂的夜晚。 还有那一遍一遍,已经仿如着魔般的琴声…… 不知已多少晚了,为什么会一直做梦的呢?……傀儡再一次地陷入茫然。 在一旁被忽略得彻底,自觉已经有点“化石”的伊猫看着失神的傀儡,不禁 想:傀儡是在……发呆? 呵,奇景。 放下一套黑色、上绣有鲜红枫叶的和服与一个白色信封,伊猫准备离开了。 虽然很想留下来多看难得失神的傀儡一会儿的,可是那个爱穷担心的些奴哥哥, 现在一定已在到处找他了…… 我的些奴哥哥哦……伊猫甜甜的笑开了。一抬头猛然对上傀儡带着询问的眸 光,意识到刚才自己在想什么,脸上不自禁地泛起了可爱的红晕。 “猫咪,猫咪……”些奴不安地四处张望,“猫咪,你在吗?……” 一定要快点找到伊猫才行。他的麻烦制造机能惹出的乱子可不少呢,这个月 还未过一半就已经有三十七宗投诉,他都快被那些被害人的眼泪鼻涕淹没了,待 找到他一定要好好打他的小屁股…… 满肚苦水的些奴,现正向师奶型保父无限升级中…… 其实,这“苦儿寻猫记”也是帝国的奇景之一呢,呵! “哥……哥哥来了。”也许是因为害羞,伊猫有点手忙脚乱。一打开门埋着 小脑袋就想离开,不过好象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傀儡说:“今次的任务是指名 的,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上级天使以上的资料都是绝密的,指名的除了熟客,就只有……仇人。 真是的,当夜色天使的脑袋都是纸糊的吗,报复也不会找些缜密些的办法, 猪! 正当我们这只“猪猫”还在嘟嘟囔囊地抱怨的时候,已经被些奴打包扛回他 们的窝了。 又有任务?从未试过这样频繁的,看来真的是有人想找他麻烦了。 不过,那又如何? 傀儡打开信封,看了一眼信上写的明细后,便销毁了所有资料。 目光落在那件黑底红枫的和服上,傀儡又一次陷进了沉思。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