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是在新开的一间套房里做完的那种事儿,付生民不想冤枉那笔钱,做得十 分卖力气,完事之后,累得倒头就睡。水红的身上沾满了付生民的汗,那种汗味刺 激得水红直恶心。那一刻,水红对自己也充满了憎恨,再下贱再贪钱也不该让这狗 东西给染了。水红到了卫生间,反复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但她总觉得洗不干净, 为此她几乎快要搓破了自己的皮肤。出了洗漱间,水红就听到了付生民如雷的呼噜, 他正像一头没褪净黑毛的肥猪,一丝不挂地沉睡着,嘴角还挂着满意之后的涎水。 水红用膝盖顶了下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水红开始穿衣服了,她穿衣服的时候, 也看付生民的衣服,付生民的衣服很干瘪,根本不像装了好多钱。反正这个狗东西 也没想给她多少钱,早一点离开他算了。这时,水红发现了付生民的枪,她的眼睛 一亮,突然产生了个想法,那就是拿走他的枪,让他为沾染自己付出代价。水红清 楚地明白警察丢了枪会怎样,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一眼付生民,心里说: 再见了付局长,再见了付大队长,你就等着被开除公职吧。水红捧着枪,像捧着一 把火炭,放在哪里都觉得烫手。她恐怕付生民醒来,偷枪的罪名也不轻啊,她必须 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水红想到了苏雅和,便一头钻进了苏雅和的那间地 下室。 “这是付生民的枪,我刚陪他睡完,他醒了非得找我不可,你替我把枪藏起来, 我得离开大富祥了。”水红急不可待地说。苏雅和将枪收了起来,他翻着自己的衣 兜,找出了几百块钱,想送给水红。水红推了回去,她指了下自己的脸蛋,说: “这就是我的本钱,花不完,你自己多保重吧。” 说这话的时候,水红的眼里水汪汪的,她伸出双手,一下子揽住了苏雅和的腰, 胸脯紧紧地贴过去。苏雅和呆呆地立在那里,他没有拒绝水红,也没有把水红紧紧 地搂在怀里。水红仰起头,亲了口苏雅和的脸,见苏雅和没有涌出男人应有的反应, 一种失落感浓重地占据了她的心头,她慢慢松开双手,长长叹息一声,转过身,恋 恋不舍地走了。 这一吻来得很突然,苏雅和觉得水红的嘴唇是那么温暖与柔软,他从心底涌出 一种舒适,可这种舒适转瞬间就变成了酸楚。眼看着自己曾深爱的女人堕落得如此 不能自拔,这一切一切的罪孽,不都是毫无人性的丁人众造成的吗! 苏雅和破釜沉舟了,就用那枝枪。 现在,苏雅和的胡子已经长得老长了,脸上也没有了那副眼镜,皮肤也变得粗 糙了,如果不是留意地多瞅几眼,还真辨不出。苏雅和怀揣着那枝枪,潜回了无虑。 自打谋取了霜花啤酒厂的厂长职位,丁人众对自己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的, 尤其是改制,虽然每一步都险象环生,他却步步是胜着。现在,他基本没有什么后 顾之忧了,也就渐渐地恢复了他从前所热衷的社交活动。 丁人众什么都算计到了,惟一没有算计到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在悄悄地 逼近他。 每逢天一黑下来,苏雅和就开始在县城里转悠了,他的目标就是各家颇有名号 的酒店,他不相信丁人众从此会与世隔绝。这天晚上,苏雅和终于有了惊喜的发现, 那一时刻,苏雅和紧张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那辆丁人众驾驶着的三菱大吉普正停 靠在一家大酒店的门外。真是天赐良机。苏雅和站下了,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心平静 一些,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甚至开枪后逃跑的路线他也都选择好了。现 在,他缓步走向三菱大吉普,他要在车的掩护下,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丁人众面前, 一枪结果他的狗命。 苏雅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等出丁人众,他虽然有些着急,却强烈地压 制着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进酒楼,这么拉碴的长胡子进了这么高级的酒店肯定 会引人注目,被人认出或被酒店的保安纠缠住就麻烦了。苏雅和不相信丁人众赖在 那里不出来,等到天亮他也要等。 丁人众没有把宴会搞得过晚,在前呼后拥之下,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蹲在阴 影里的苏雅和,心跳得像揣个小兔子,紧张得手心直出汗,他原想自己会正义凛然 地击毙掉丁人众,事到临头了他却紧张得要命。他安慰着自己,不要怕,我是为民 除害。 丁人众爽朗的笑声传播了过来,笑得是那样底气十足。苏雅和从车的底盘下注 意着那一群越来越近的腿,他将在他们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一跃而起,让丁人众 的笑声成为留在世上的最后声音。就在丁人众接近三菱大吉普的一刹那,苏雅和蓦 地显现出来,他的双手架在机盖上,枪口直逼人群中间的丁人众。苏雅和不想说任 何话,也没必要说什么,丁人众不会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那一群人呆愣住了, 突如其来出现的持枪人让他们的大脑出现了短路。苏雅和也迟顿了片刻,苏雅和迟 顿的原因是他发现了老厂长尹为群,尹为群正站在丁人众的身后,满脸的笑容僵在 了那里。 老厂长怎能与丁人众为伍呢?这个念头在苏雅和的脑子里只闪了一下,现在, 不容他想得太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扣动了扳机。 丁人众抢先那么零点几秒反应了过来,他顺势往地下一蹲,枪声就在他头顶炸 响了。尹为群站在那里,愣愣地看对面的人究竟是谁,这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枪响的时候,他还在瞅那个人,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不是苏雅和吗,怎么糟蹋成了 这个样子?也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胸口一震,有种凉丝丝的感觉随之诞生了, 他摸了下胸口,摸出了一摊血,他仅仅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就倒了下去。 苏雅和一枪击中了老厂长的心脏。 丁人众在地上打了个滚,扭头就跑。苏雅和没逃到自己的第一枪打中的居然是 老厂长,他仅 怔住片刻,所有的恐惧与紧张便全丢了。他顺着丁人众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不 断地向丁人众发射子弹,打得地面上火星直窜。 子弹很快打光了,丁人众却跑得没了踪影。苏雅和气恼地将枪一摔,自己也跑 向了事先选好了的胡同。 丁人众是顺着楼根逃走的,转过身去便就是酒店的后门,他对这家酒店比较熟 悉,就又钻了回来,一头扎进洗手间,将门插死,便一下子瘫倒了。丁人众喘息了 好一会儿,枪击的那一幕总是晃在他的眼前,还有那个长着胡子的脏男人。 想了好一会儿,丁人众的脑袋才开窍,那个人不是苏雅和吗? 这些天,付生民始终惴惴不安,妈了巴的,打了一辈子雁,倒让雁给啄瞎了眼 睛,让个卖×的小姐偷了枪。他不敢声张,就独自寻找那个自称“陈独秀”的小姐, 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付生民听到酒店发生枪杀案的时候,心里一惊,他担心是自己的那枝枪出的事, 及早地奔向现场。这时,刑警队已经勘察完了现场,老厂长的头已经被白布罩上了, 那白布就是酒店的桌布,一大摊黏稠的血凝固在老厂长的胸前。刑警队长正用一种 颇具内容的眼神瞅着付生民,刑警队长对付生民兼任副局长一直耿耿于怀,历来都 是刑警队长能兼任上副局长,到他的时候县里却变了。刑警队长用一种不无挖苦的 口气说: “付局长,付生民同志,老付大哥,疑犯用的可是你的枪呀!” 付生民一惊,故做镇静地摸摸腰,装成大惑不解的样子,大声骂着:“妈了巴 的,我的枪啥时被人偷去了?” 啤酒厂销售公司的仓库被撬开了,一切迹象都在证明,就是苏雅和干的。苏雅 和手持一根铁棒,积蓄着愤怒的力量撬开牢固的铁锁,进去后一顿横扫,砸碎了无 数箱啤酒。最后,苏雅和操起一把锋利的菜刀,扯过自己随身带来的具有祭祀意味 的公鸡。公鸡惊恐不安地叫唤着,企图垂死挣扎。在苏雅和的脑海里,公鸡演化成 了丁人众,他手起刀落,一下子斩掉了公 鸡的脑袋。无头公鸡做出了一生中最酷烈的挣扎,折腾到了那张遗弃的水床上, 不断地打转转,一腔血全喷在了水床上。 苏雅和攥着那只鸡头,走到一面白墙旁,操起还在滴血的鸡头,用力写上一行 血字:丁人众,我早晚砍下你脑袋。写完,他轻蔑地将鸡头弃在水床上,仿佛扔掉 的是丁人众的脑袋。 公鸡的血流尽了,也停止了徒劳的挣扎。那些水红捏碎了的营养丰富的水果早 已腐烂,整个水床被霉菌染成了绿色的腐败之色。公鸡流淌出去的血凝重地和这腐 败之色融合在一起,硕 大的绿豆蝇率领着蚊虫们正在恣意地享受。 丁人众接到报告赶到啤酒仓库时,苏雅和早已逃之夭夭。望着墙壁上那行血字, 丁人众的耳畔又响起令他心惊肉跳的枪声。丁人众跟随一同前来的刑警,直奔县公 安局。丁人众知道,公安局的经费十分紧张,几乎没有追逃的费用,他随身携带一 张十万元的支票,悬赏缉拿苏雅和。 苏雅和没有登火车,也没有上长途公汽,他知道,现在的通缉令几分钟就能发 往全国各地,车站是最危险的地方。苏雅和搭上了一辆返回内蒙古的大货车,与杂 货混在一起,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大草原。他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座蒙古包, 他陪同这家主人,过起了孤独的游牧生活。平平安安地度过了百余天,到了大雪纷 飞的季节,四处游荡的牧民们又回到了定居所,苏雅和也跟着这家牧民回到了充满 歌舞和欢乐的人间。经过几个月的调整,苏雅和到处被警察追 杀,到处被鲜血淋淋的老厂长谴责的噩梦越来越少了。失眠的时候,他就想, 自己这么废物,丁人众快把胸脯送到他枪口上了,自己竟然没有打中。回到定居点, 眼前都是陌生的面孔,蒙古族人热情好客,根本没把苏雅和当外人,成天有人请他 吃肥羊喝大酒。苏雅和不胜酒力,几乎天天喝醉。有一天酒醒的时候,苏雅和突然 发现自己的身体处在不断的颠簸中,睁眼一看,惊得出了浑身的冷汗。他最害怕的 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的双手被铐上了,警车在崎岖的草原上奔驰,两个来自于无虑 县的警察把他卡在了中间。 警车驶出了草原,驶到了一个火车站,无虑的警察与当地的警察分手了。苏雅 和被押上了火车,开始了漫漫长途。苏雅和知道,回到无虑县,自己年轻的生命就 要结束了。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他要想方设法逃出去,宰了丁人众,自己死 一回也值得。 苏雅和开始动用自己的智慧了,苏雅和不断地对警察说,他拉肚子了,必须上 厕所。警察也不想把整个车厢弄得臭气熏天,就答应了苏雅和的要求。苏雅和进一 步要求着说。戴着手铐上厕所不方便,请求打开手铐。警察没有答应苏雅和的这个 要求,让他凑合拉吧,对待一个杀人犯,没带脚镣子就便宜你了。 进了厕所,插死门,苏雅和开始了他的逃跑计划,他把藏在鞋里的钢锯拿了出 来,和着火车的节奏,一下一下锉动封在车窗上的铁栏杆。警察在外面敲着门,问 还有完没有。苏雅和佯装肚子疼,让警察再等一会儿。 就这样,苏雅和一路上不停地上厕所,渐渐地将那两根铁栏杆锉得仅仅相连一 点点了。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上厕所,然后,他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他就可以实 施他的复仇计划了。 最后一次将自己关进厕所,苏雅和选择的是夜里,他刚插死厕所的门,就迫不 及待地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新钞票,叠成了窄窄的而又挺括的长方形。一路上,苏雅 和不断地研究手铐的机械结构,他是理科大学的高才生,这么简单的机械原理怎能 难得住他,任何机械都有缺陷,手铐也不例外。 苏雅和将新钞票插进齿孔,托起卡簧,一点一点往外带,这样手铐一个齿一个 齿地松落下来,直至彻底打开,苏雅和心情豁然开朗,他一用力,掰开了铁栏杆。 打开车窗,风呼呼地从 车外灌进,苏雅和的心砰砰地跳着,身体快速地顺出车窗。 寒风猛烈地刮着,苏雅和的身体却热血澎湃。他悬在车体上,眼睛向下看去, 他要选择一个平坦的地方跳下去。列车上的灯光在路基旁快速闪动,苏雅和无法看 清哪儿是最佳跳车的地方,只能凭他的判断了。终于选好了跳车的路段,苏雅和闭 上眼睛,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扑了过去。那一瞬间,苏雅和有一种十分美妙的感 觉,他似乎觉得自己飘飘欲仙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像古代侠客那样手刃了丁人众, 他不计前嫌,携着水红,云游四方…… 警察很久很久没有等回苏雅和,拼力敲着厕所的门,里面毫无动静,他们以为, 苏雅和在里面自杀了,喊来乘务员,打开厕所的门。迎接他们的却是浩浩荡荡的寒 风。 两个警察在下一站下了车,找到当地警方,沿铁路线寻查下来,在两站的中间, 他们发现了一摊血。顺着血迹向路基下追寻过去,寻了二百多米,发现草丛深处躺 着个人,翻过身一看,正是苏雅和。 苏雅和的身体坚硬得钢铁一般。 十万元的悬赏总算没有白花,惊悸过后的丁人众重新恢复了深居简出。水红从 遥远的地方给 市纪检委挂来一个匿名电话,道出了付生民“局长嫖娼反倒丢枪”的真相,付 生民便罪加一等了。李子强考虑再三,付生民毕竟为自己出生入死过,没有让检察 院起诉。丢掉了工作的付生民乞求起了丁人众,丁人众给他个保卫科长,狗一样地 使用着。 县里的班子将这一桩桩过错都记在了李子强的身上,联名上告信由地下转到了 公开。书记市长也因为接待失误的事儿窝了一肚子火,把过错一股脑记在李子强的 头上,开会研究干部的时候也就没人再说李子强精明能干了,很自然地要给他挪挪 地方,至于究竟挪到哪个位置,没有找到合适的空缺,等等再说吧。于是,李子强 暂时被吊了起来。 消息公布后,县委书记陈文佐结束了在省城的“治疗”,也接受了市里“收拾 烂摊子”的重任,奔回县里。就在城郊那片建成不久的人民广场,陈文佐与李子强 进行了他们在无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谈话。 “李县长,你真是年轻有为,敢做敢当啊。” “我不再是县长了,你就直呼其名吧。” “李县长,在无虑做天翻地动大事儿的人,都是李姓的人,你不至于不了解” 文革“前的李法权李书记吧?” 李子强从陈文佐的眼神里读出了些内容。他到无虑之前就有所顾虑了,三十年 来他一直掩盖着和李法权的父子关系,原先怕的是受连累,影响了自己的前途,后 来怕的是伤了养父母的心,来到无虑后怕的是人们说他是回来报仇的。他的干部履 历表上,从来没出现过亲生父母的名字,只有为数不多的至爱亲朋知道他的身世。 既然陈文佐把自己藏了这么深的隐私都能挖出来,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现 在,他不再顾虑什么了,功过自让人评说。 “那是我父亲。”李子强坦然地说出了他在无虑从不敢说的话,并且还在他父 亲过世的地方。 陈文佐不住地点着头,说:“许多人说你爱读书,你很喜欢基督山伯爵吧?” 李子强说:“我更喜欢海瑞。” 两人继续在广场上走着,参观着一片片草坪和一汪汪池水,最后便停在了那座 雕塑旁,眼睛共同向上望去。 陈文佐说:“李县长,这雕塑我怎么越看越像地瓜呀。” 李子强没做任何解释,他微笑地看着陈文佐,流畅地背起了一段“甘薯书序”。 第二天一早,县政府大楼外站满了人,人们听说李县长要走了,自发地来送一 送。李子强很感动,这是无虑人民对他工作的肯定,无虑人民怀念他的父亲,同样 也会想念他的,毕竟为官一任造福了一方。 送李子强的车跟随在他的身后,他不想坐在车里和无虑人民告别,他要同那些 来自于最底层的人民握手相别,他要充分体现无虑人民是欢迎他的。一只只粗的嫩 的大的小的手争相向他伸来,他握着那些手,像是握着一朵朵鲜花,他的眼睛潮湿 了。 忽然,人群里传出个不协调的声音:“李子强,你还整什么景儿,快滚吧。” 随后,一只熟透了的西红柿飞过来,砸在李子强的脸上,汁液四溅。 李子强愣了下,马上镇静下来,他舔了舔脸上的西红柿,自我解嘲地说:“无 虑的土好哇,柿子种得这么甜。” 人群乱了,攻击李子强的人们和拥护李子强的人们吵成了一团。趁着混乱的时 候,李子强钻 进车里,快速地离开了人群,离开了无虑县城。一路上,李子强始终闭着眼睛, 他的心难受 极了,他一心扑实地为着无虑县,竟是这种结果,他不断地向冥冥之中的父亲 询问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离开无虑后,李子强闲了好长一段时间,市里才重新启用他,被任命为水源工 程建设副总指挥,辽西各大城市普遍缺水,他们的城市也不例外。虽然这是很重要 的角色,李子强真正的职位始终悬在半空,没给落实。从表面上看,李子强对工作 依然充满热情,水源建设安排得有条有理,可他的心已经飞向了北京,他时刻想回 去为老母亲尽孝。既然不能留在无虑,留在市里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白发苍苍的母亲终于知道了发生在无虑的事情,也知道了儿子不再是无虑的县 长了,打电话 哭个不止,丈夫死在无虑,她怕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老了老了,承受不了太 多的打击。母亲找到了父亲生前的好友,帮她一起为儿子讨个说法。 过了三个月,市委接到中组部和中央党校共同发出的一份通知,让李子强立刻 动身参加学习。同时,省委组织部的一名副部长来到了市里,与市委的主要领导谈 完话后,一同将李子强送上赴京的火车。 这一期中央党校招收的学员是副市地级领导干部,中组部直接下名单让李子强 参加学习,这就等于向人们宣布,李子强将是副市地级干部的候选人,从而也等于 否定了李子强的无虑县犯下的所谓的“错误”。 陈文佐代表无虑县也来车站相送,送行的人基本上都是副市地级,陈文佐的位 置排得很靠后,完全没有了在无虑县人民广场的那种盛气凌人。风吹起了陈文佐的 头发,李子强看到,陈文佐的头发根一厘米以下的地方,完全白了,显然回无虑这 段时间里,忙得忘了染发。 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李子强终于见到了那位中央领导人。当中组部的人介绍 到李子强做过无虑县县长时,那位中央领导人笑了,说: “你很厉害呀,外国人说你的人民不欢迎我。” 李子强说:“不是的,是我的县长没当好。” 领导人说:“很好,很好,和你父亲一样好。” 李子强的眼泪快下来了,他没有想到,中央领导能知道一个县长的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