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清丽的天空,艳艳的红场,照得满山遍野更加郁郁苍苍。微凉的和风,潺潺的流水, 使得湖畔野柳随风轻荡飘扬。 一片幽静的大地,只见两条小人影在里面忙来忙去,唏嗦的响声,破坏了原有的宁 静。 此时天气虽然舒爽,两人却因手中拖负的重物而在眉间流下汗珠。 “小姐,不是我要说你,而是……”小丫鬟春香边出力边喘息,还不自空出时间唠 叨着。 “那就不要说嘛!”牛婵不耐烦的嘟着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春香要念的是啥?不 外乎对不起庄主、对不起夫人、庄主会骂、夫人会生气……等些掉牙的老辞儿。 “可是,小姐,上回你捡只牛回来养,已经够离谱了,这会儿你又……”春香放掉 手中原来分担的重量,附着胸口害怕的念着,“庄主知道会骂的!” 看,是不是就这句!牛婵翻翻白眼,重心因春香放手而不稳,整个身体连手臂夹拖 的人一起摔坐在地上,她拍拍吃痛的屁股,狠狠的瞪着个头比自己还矮小的春香,“只 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呀!还不快点帮我把他搬起来。” “没人知道?”春香念归念,却还是帮忙牛婵将地上的人搬了起来,“这一次你捡 的可是个人ㄝ!而不是像平常那些猫呀、狗呀、小鸟之类的地!”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动物。”牛婵迈着沉重的步伐,“喂!你抱好他的脚行 不行呀?!” 春香立刻将自己“负责”的后半部再往上托高一些,一段路下来她已累得喘息连连, “当然……不一样!小姐,这是人……ㄝ,而且……还是个男人,再说……他的穿著…… 打扮都……好奇怪,会不会…… ‘不会、不会!’牛婵虽然好动,却也很少如此劳动,喘气的声音比春香更大, ‘动作快一点,一会儿大伙……午睡起来了,不想被发现……也难!’ 想到如果真被庄主、夫人发现,小命就会休矣的春香,不由分说的立刻拿出火灾现 场的力气,只希望赶快帮小姐把‘捡’来的人搬回去。 于是乎,又见这两条小人影,东倒西歪的拖扛着身材高脁却因她们个儿低力小,而 使四肢不得不乱垂,造成体如败笔写出来之大字型的昏迷男子,笨手笨脚的消失在树林 的尽头。 这片大地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 ※ ※ 此刻已是近晚膳的时辰,也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种三教 九流的人群穿梭不停。 沿途小贩的叫卖声,愿客买卖时的杀价声,客栈店小二的吆喝声,花柳青楼老鸨的 拉客声……声声不息。 相形之下,市集尽头那座双朱门的大宅院,除了门旁左右那代表富贵与守护的白石 狮,和随夕阳余晖而发出反光的黑度金字‘牛家庄’的门额外,就显得冷清多了。 原来这当儿,除了少数仍在忙碌的家丁外,其它人都已聚集在‘饱食堂’用膳了。 ‘大当家的,’牛二开口说话,虽然穿得是锦衣玉缎,但是一看便知是个大老粗, ‘怎么小姐这两天都没来这吃饭,是不是又和你赌气啦?’ 被唤作大当家的牛大,正吃相粗鲁的用双手抓着一块大鸡腿,闻言之后,满脸横肉 因思考而皱成一团,沾在落腮胡的鸡油顺势流了下来。 他的衣着比刚才那位更光鲜,但由于本身缺乏气质再加上天生的长相,看起来实在 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了半天,他粗声粗气的放弃,‘没有哩!’接着,便疑惑且带询问的用眼角扫过 在座的十几位兄弟。 众兄弟在随他眼神一到的同时,便立刻放下狼吞虎咽,拚命摇头、摇手否认。 ‘我没有喔!’ ‘不是我、不是我!’ 另一桌坐的是女眷,也纷纷表示自己的意见。 ‘我也没有呀!’ ‘昨天我还看到小姐从厨房端一些吃的呢!’ ‘前天午睡起来就没看到小姐了。’ ‘前晚,我还撞见春香拿刀伤药哩!’ ‘哟——该不会是小姐受伤喽?’ 说着,大伙儿也都放下碗筷进行讨论,‘饱食堂’便立刻跟外面的市集一样乱烘烘 的,好不热闹。 ‘一会儿问问小姐,不就知道了吗?’一直未出声的张克,挥了挥手中的纸扇,慢 条斯理的替众人解决了问题。 原来牛大本是土匪窝的头子,现在在桌的兄弟即是当初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 各人依入寨的先后秩序排名。 牛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宝贝女儿有啥不悦。想当年,也是为了她的将来,适 逢官府追得紧,于是在干下几桩大买卖之后,便领了这伙弟兄们,在此成家立业,因而 下属们还是习惯称他‘大当家’的。 至于立什么业呢?毕竟霸王生意做惯了,自然,他现在经营的不是赌场就是妓院, 外加客栈与酒馆。 然而,强盗换了衣裳还是强盗,除了抢和盗,其它事情一律没概念。 张克便是请来帮忙治理财事、管理家务的师爷兼管家,他是牛大最宠爱的姨太—— 媚娘的远房表亲,年仅三十一,机警能干,白净的长相在这堆土匪中,倒显得斯文且堂 堂。 正在伤脑筋的众人,一听到张克的建议,皆释然大笑、一脸崇拜不已。 ‘对呀!一会儿问小姐就知道了嘛!’ ‘还是张总管聪明,不愧是大当家的师爷。’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 但是,问题又来了,谁去问呢? 小姐的脾气大伙儿是知道的,她平常就够古灵精怪了,更何况是心情不好时,这帮 直肠子的家伙更个个不是对手,一个不小心,倒大楣的便是自己,因此,推了半天,没 人愿意。 于是,又一个众人需要思考的难题出现了…… 最后,商量半小时仍不得终,结果还是张克自告奋勇,而在大家祝福的眼神中,此 次的‘家庭会议’圆满成功的告一段落。 ※ ※ ※ 凉竹轩大清晨,牛婵坐在庭院中荡秋千,晃呀晃的用着早膳。一旁的园圃,繁花似 锦,煞是好看。 一猫、一狗、一松鼠,正围成一圈,共吃着一盘食物;一只断角的山羊和头顶有只 鹦鹉的小牛,则在另一边啃着干草,这群动物让凉竹轩显得热闹非凡。 但见春香一阵小跑步的冲进轩内,那紧张的模样与轩中一派优闲的牛婵和动物们的 相比之下,更显恐慌。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春香气未平,声先出。 牛婵打了个哈欠,众动物也不当一回事的继续吃自个儿的饭。 ‘什么事呀?’牛婵懒洋洋的控挖耳朵,在这庄中,只有她让人家‘不好了’,倒 还没人让她‘不好了’过。 ‘张……张总管过来了!’春香喘吁吁的发抖着,‘怎么办?怎么办?’ ‘他来干什么?’牛婵的声音总算有点人气了。 对于张克,她向来没好感,光看他那成年穿著不变的白衫,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 嘴脸,她就反胃,更甭提他那一年四季,不管春夏秋冬,一律拿着折扇的驴样,让她觉 得眼中都会生疮,还有他看她时的眼神,尽是邪气,令她浑身鸡皮疙瘩不由落满地。 ‘赶他出去!我不要他污了我这片地。’牛婵忿忿地将手中食了一半的包子去了给 狗吃,大力大力的晃着秋千。 这凉竹轩是因为从小牛婵就怕热,天候一闷,便浑身过敏长疹子,而这一出,她脾 气就大,原本就难管教的牛脾气便更令人头疼,为了‘她安,众人则安’的大道理,牛 大知道竹子凉爽,特别要众兄弟在这宅院最荫凉的地方为她搭建的。 她那帮土匪师叔,别的不行,四肢却很发达,这等蛮力粗活根本难不倒他们,为了 讨她喜,没有三两下,便用着不知从哪偷来或抢来的上等大批竹子,弄出了这么一块小 天地给她。 牛婵特别贪图这栋竹宅的清凉,三不五时便窝在这儿,除了吃饭、顽皮、捣蛋外, 反倒很少去主宅,众人因此得以轻闲,想着平安就是福,自不会前来干扰她,免得她又 突然想到而四处惹事闯祸。 于是,不知何时,这凉竹轩已变成大伙的禁地,平常除了春香外,就连她老爸牛大 也很少来此这访,更何况是其它的人。 所以,春香会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来的又是小姐最讨厌的人——张克,‘小 姐,该不会是庄主发现什么了吧?所以派张总管来查看。’ 可能是想与从前撇清,除了以前那伙弟兄,其它人,即使是他的爱妾,牛大规定他 们一定要叫他‘庄主’,而且也没让他们知道他以前的底细。 牛婵还是一副无所谓,好象事不关己的样子。 春香不由得急得跳脚,‘小姐……张总管好。’ 话末说完,张克已出现在轩园的门口,因此,春香只好硬生生的将原来要说的话改 口。 张克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那摇着扇,一副风度翩翩的露着他自觉最具魅力的微笑看 着牛婵,‘小姐,你早。’ 他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只要得到牛婵,以庄主对她的疼爱,便等于得到这属于附近 最大的宅院和万贯家产,因此,动不动他便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并摆出最酷的‘破司’, 施以‘欲擒故纵’之术。 孰不知牛婵对他这番苦心只觉反感,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在几次软、硬钉子都给他 尝过之后,他还道她只是一般女孩家的害羞。 ‘站在那别动!’牛婵大声嚷嚷的伸出食指比着,见到他那一身白衣她就有气,从 没看过有人这么不要脸的长相,还自以为是潘安再世,‘我累了,要回屋内休息了。’ 说着说着,人已推开竹门,然后不怀好意的冷哼,‘小乖们,替我好好送客!’ 但见一干动物,立刻蜂拥而上…… ※ ※ ※ 想到张克临走时的狼狈样,牛婵和春香忍不住的笑成一团。 ‘哈哈……我看光是那一身白衫上的猫爪、狗脚印就够他洗了!’牛婵笑得捧着肚 子倒在地上,两腿猛向空中踢,‘更别说……他头上的鸟粪、腿上的狗尿、脸上的口水…… 哈哈!’ ‘还有,大山吃掉他的……木扇和……一只鞋。’春香眼泪都溢出来的提醒牛婵, ‘大山’是她捡来的山羊。 ‘对呀!对呀!’牛婵继续踢着脚,‘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心中冒出他拿着那 半截扇摇呀摇的蠢相,又是一串爆笑。 ‘嗯!嗯!’躺在床上的大男人突然传来几声低呜。 牛婵立刻坐了起来,连站都来不及的就用膝盖‘走’到床边;春香则胆小的在她的 身后,两人瞪大眼睛期待着,可望了半天,床上的人却不再有动静。 ‘小姐,你看他是不是死啦?’春香担心的问。 ‘呸!’牛婵一巴掌打上春香的额头,‘死人会“嗯”呀?!有没有大脑呀你!’ ‘是、是。’春香吃痛的摸着前额。 牛婵望着这皮肤比她还白晢、细致的男人,也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操心。 打从她自后出将他‘捡’回来,至今已四天了,他看似无伤却一直如此熟睡,不知 是何缘故?她对医务知识有限,又不好问人或请大夫,这会儿她真的有点急了。 她甚至不知他是好人抑是坏人?看他的穿著也相当奇怪,鞋子也和他们的不一样, 短短的却像条船,上衣有领还外翻,口袋做在胸前,上面还有个不知代表哪一帮派的鳄 鱼图形。最神奇的是,他手腕上的铁链中间有个圆,圆中还有数字和两个小点在里面, 而他婴儿般的睡容,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是多大? 但是,最令她好奇的是他的眼,她甚至幻想他的眼珠子会是什么样子,以他如此挺 直的鼻梁和弧度相当完美的薄唇,长而卷的睫毛搭上粗黑的眉毛……那他的眼睛一定很 漂亮!因为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才能配得起他这般潇洒的俊容。 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想象着。 ‘小姐!’春香小心翼翼的推推她,‘你还好吧?看你看他看得都发痴了。’ ‘你才发痴呢!’牛婵伸手又是一掌。 ‘小姐!’春香喊疼的摸着臂膀,伺候小姐已五年了,除了个性刁钻,喜好整人和 动手动脚外,其它倒也没啥不好,对待自己更是有福同享,有难……则再说啦!但比起 主宅那些做作的表小姐却是可爱多了,而且也从不把他们这些家丁女婢当下人看,光是 这点,就够春香替她卖命。 ‘你看他会不会是……犯人呀?’春香提醒着,这年头只有犯人是会被杀头的。 牛婵也是担心这一点。 但是她的担心从来不会超过三分钟,因为她很快就想到别的事而把她原来担心的事 忘掉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替她挡嘛!想多了,人就会累,果然不出多时,她便趴 在床边安心的睡着了。 ※ ※ ※ 这一觉真的是睡得他天昏地暗,七荤八素还头昏脑胀,全身酸痛。 方世杰只觉自己的背快断了,无意识的用手掌拍拍现在躺的地方,半梦半醒的抱怨, ‘哇!这床还真硬。’ 硬?他特重睡眠,对床向来挑剔,习惯上他都是睡水床,那么…… 这里是哪里?电光石火,脑筋一下子清醒,原来还想赖床的双眼立刻睁开,训练有 素的眼珠瞬间溜完整个四周的环境,瞳孔不禁愈放愈大,半痳痹的上身也不禁慢慢坐起, 就连原本打着哈欠的嘴巴也因为一时吃惊,而无法阖起来。 乖的隆咚锵!竹床、竹桌、竹椅、竹帘、竹门、竹窗……甚至连房子都是竹盖的!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平白冒出这么一个窝啊! ‘怎么回事呀?’方世杰向称天才,现下也是满脑问号,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著, ‘没错啊!是这套啊!’白色的鳄鱼牌休闲衫,卡其色的休闲裤,还是剪彩时的那一套 呀! 想到剪彩,他慢慢又忆起破土,对!就是在破土时,突然一阵大地震,一股强大的 力量将他吸入地层内,再来……再来……就是一片空白了。 ‘鞋子,鞋子呢?’方世杰望着自己一双只着袜子的双脚,不禁又注意到鞋子不见 了,他四处张望寻找原先穿的那双米色帆船鞋,现在他必须把所有能提醒他想起任何事 情的东西凑一块儿,看看能否觅得一点蛛丝马迹。 瞧见床边的地板上躺着一位妙龄少女——顶上绑髻,发上插簪,两条油光光的辫子 分甩两旁;朱唇、巧鼻,一身鹅黄色的宽袖长裙,一副古时大家闺秀的梳装打扮,正呼 吸乎顺的沉睡梦乡,大字型的睡姿却完全抹杀了应有的气质。 这下他更胡涂了!怎么周遭所见的事物,反而让他觉得自己跑错了时代。 但聪明如他,脑袋里的记忆库立刻有了反应,这铁定又是方人杰和力宇杰在跟他开 玩笑,因为以前就发生了好几次。 印象最深的还是发生在前不久呢! 方人杰说是不忍他每天有如牛郎、男妓般四处奔波、‘见客’,为让老妈安心,特 别介绍个好女人给他,连在美的方字杰也不断透过‘人世宇’与他通话,说这女人有多 好、多好。 两人诚挚的推崇,令他因美色而蒙蔽了心智,竟然一时过分感动而痛哭流涕,结果 —— 对方真的很漂亮,身材是身材,‘费司’也是开麦拉,谈吐举止也算佳,所以,他 才会丧失警觉的本性。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一切发展就有如他所预期的顺利,彼此都有相见恨晚还想再更 ‘进一步’时,却‘不小心’让他套出原来一直只让他唤她小名的佳人,居然……姓 ‘牛’!(据说老大与老三对她曾千交代、万交代,叮咛再叮咛,要佳人千万不可道出 ‘姓’)且家中好死不好开的是牧场,做的是‘牛’肉、‘牛’奶的生意。 更巧的是,她大姑娘家,刚从‘牛’津游学回来…… 这会儿,真把他吓得——佳人才吻了几下,还没过瘾呢——衣服刚褪了一半,真的 是亏大了,热情却立刻凉了大半截,有如今年欧洲的冬天,直至零下二十六度,不叹落 荒而逃,还做了他生乎最不礼貌的大事,把女伴独自丢在‘侯帖路’,而且独自。 受惊害怕的冲回家,面对的却是两张爆笑、揶揄的嘴脸,更残酷的是他们还将他那 段落难逃亡记录像成集,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消遣一番。 因此,他在这方面不得不变机灵了,所以,根据以往惨痛的经验,本能反应告诉他 又是好哥儿们布的局,只是这次手笔好象大了些,连场景都换了朝代…… 哈!且慢!铁定是方氏所属相关企业——方氏影城中的某一古装戏的布景。 理清了杂乱的思绪,方世杰立刻又恢复原来的随意自如,满不在乎的眼神取代了原 来的怀疑。套上鞋子,便状似优闲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正好眠的少女身边,然后以最舒 服的姿势将头放在膝上,用手枕住下巴,兴味盎然的观察着。 瞧她那均匀的气息,方世杰可以很肯定的判断她是真的睡着了,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他不禁替那两位宝贝兄弟感到可惜,他们竟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差劲的三流临时演 员,他这正角都还没上戏呢!她就已经不行了,而且睡相和她的演技相当,不仅不雅, 还轻打着鼾哩!可见其耐心有多差,体力也不够。 可爱的是,她竟如小贝比在吸奶嘴般的吮动了几下唇,啧啧啧了几声,又满足的继 续神游梦乡,这等情景,令他不禁眼底都是笑。 调皮的,他悄悄执起她黑亮的长辫,用发丝轻搔她的耳,小姑娘只是皱皱眉,挥挥 衣袖,扫扫耳边,然后翻个身,继钻又睡她的大头觉。那贪睡的模样,令方世杰忍俊不 住的必须借用另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至于爆笑出来。 由于玩兴大兴,方世杰又连搔她好几回。 多次以袖挥扫无用,女孩家终于发起脾气来了,拳打脚踢类似的动作晃得他差点被 击中,他赶紧往旁一闪。 而她从梦中惊醒,眼未睁,声已开,一听口气就知没好话的大骂,‘是哪个不想活 的……’话还在口中,牛婵看到了方世杰,嘴巴就彷佛卡在半空中似的再也阖不起来, 原来还是半瞇的双眼,这会儿也全开了。 面对她瞪得快掉出来的眼珠子,方世杰只是露出能融化万物的招牌笑容,抬起右手 掌,温柔得像能化出水般的说声:‘嗨!’ ※ ※ ※ 牛家庄的上下老小都知道,牛婵睡觉时最好不要去打扰,否则姑娘家的起床气,会 让你趴在床上想起也起不来。目前除了春香因每日的训练有素,已练就一身躲避神功, 所以敢在牛婵从起床到清醒时在其附近活动外,其它人则能闪即闪,以免被她在半昏迷 状态下,所施展且堪称武林绝技的‘掷物功’命中。 再加上小妮子本来就毋需管理什么大事业,做为老爹的牛大又是土匪出身,哪懂得 礼仪、请早朝之类的生活规范,更别说本身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然也不会要求 宝贝女儿要早睡早起。 久而久之,众人也任她自生自睡,而且她的生理时钟本来就异于常人,何时想睡? 想起?就连跟了她好几年的贴身丫鬟春香也捉不准。 这会儿,牛婵睡的正香,毕竟这几天劳动得比较多,像昨午儿,趁大伙休憩时,偷 溜至媚姨房中取走那条她相了好久的花朵丝巾,然后又费了半天的工夫,才在咪咪脖子 上打个美美的结,还有,趁张总管出巡赌场时,将他放至房内的宝贝折扇的其中一把, 偷偷画上了一个大乌龟…… 可别小看这只似龟又像虌的杰作,光是构图,就让牛婵绞尽脑汁,还弄得满手、衣 服、脸上,甚至桌上都是墨汁,如果她的启蒙大师西川先生知道了,肯定会立刻封笔并 马上辞去京师画师的官位,告老还乡去也。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耗力的! 真正最、最、最难辨的是,她突然心血来潮,想替床上躺的大帅哥做一件俊俊的长 衫。 偏她对女红、刺绣向来无缘,纵然牛大希望她有淑女的气质,而为她花了不少银两 聘请名师教导,但大多教不到三天,就纷纷请辞,最长的也不过待了一星期,但那是因 为女红先生被牛婵气得吐血,一时无法离开,只好在此休养。 所以,光是缝制衣袖而在她手指上留下的针针孔孔,就可想而知。 在劳心劳力下,好不容易能放松睡去,却又被耳边蚊虫或什么玩意搔痒吵醒,牛婵 的脾气不上火也难。 ‘是哪个不想活的……’挥了几次无效,牛婵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不管是啥, 她都要把它压扁做书签,还要标上日期、事由。 话还没骂完,仍在兴头上,牛婵却看见了眼前是位看似陌生却又熟悉的短发俊美男 子,深静温暖的眼神全是笑,而她小小的心灵却翻出惊涛骇浪又波涛汹涌,久久不能自 己,然后是声和他相配的嗓音,低沉具磁力、暖暖如朝阳的‘嗨!’ 牛婵觉得自己要沉溺在那爽朗、亲切的笑靥里,除了睁大眼睛,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要怎么运息,只能任由嘴巴半开着发呆…… 夜未眠 独家提供,转载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