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这机子价值10多万元,是丛老板送给老太太儿子的新婚 礼物。他对老太太说:我这个岁数的人已经玩不惯这个了,让他们年轻人拿着玩去 吧。 老太太不置可否。我猜想,老太太如果不打算要这个东西,很快就要走了。过 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说了几句,关了手机对丛老板说:对不 起,家里出了要紧事。我得提前走了。 丛老板当然无法挽留她,走到雅间门口,她回过身安慰丛老板,你们再好好聊 会儿,我一走你们就方便了。 我一边跟她道别,一边注意看着。我看见丛老板手下的人,飞快地把摄像机装 进包里,提着包送下去。后来那个人又提着包返回来,把包放在了旁边的地上,这 一切都这么不动声色,从往外送,到拒绝,到拿回来,你简直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包就那么放在了那里,丛老板肯定看见了,但他朝那个方向看也没看。我感到 那个包放在那里有些落寞,有些委屈。如果它有感觉的话,它肯定想不到会有人冷 落它,丛老板肯定也没想到,他仍然在喝着酒,但是他的眼皮下垂着,他心里的失 落只是从这个小小的细节里泄露了出来,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他用眼皮把这个窗口 遮盖了。 喝。他突然说了一声。我意识到这些年的成功已经使他变得敏感脆弱,他经不 起拒绝,也许他以前经受过比这大的挫折,听人家说他连监狱都坐过了,现在他害 怕人家看不起他。 不管怎么振作,老太太一走,这顿饭就好像让人抽走了精神,再也吃不出原来 的气氛了。剩下的情景有些像电影里的国民党兵败退,就连荣光的情绪也明显低落 了。一行人出了雅间,又一齐上五楼,那里是舞厅。舞厅的经理想不到他来了,有 些慌,他摆了摆手说:忙你的,一切照常进行。 跟着他的人如鱼得水,很快就溶进了幽暗的灯光里,屋顶的旋转彩球投射着摇 动的光斑,周围的镭射光束一闪一闪,人的脸忽儿明,忽儿暗。人人怀里各抱着一 个尤物,旋转呵旋转,窃窃私语呵窃窃私语。所有的快乐都来了,所有的不快,都 在这里消失了。 我怀里也有一个,这个香喷喷的姑娘在我面前怯生生的,我开始以为她怕我,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是总经理带来的客人,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使劲儿搂 着她,摸她的大腿,她肯定不会拒绝,因为我是总经理带来的客人。 这时我才发现,带我们来的那个人不见了。我仔细在舞厅里寻找着,在一个角 落里发现了他。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饮料和水果拼盘,切好了的西瓜用牙签插着, 他动也不动。他身边坐着个女孩,正在给他按摩胳膊,仔细一看,发现脚下还蹲着 一个,是按摩脚的。 两个女孩子扶着他进了旁边的门。我问荣光那是什么地方,荣光凑到我跟前, 压低了声音说:想不想进里面看看? 我这才发现,大厅的墙上到处是这样的门。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二 回到家里已深夜,我有些心虚。这是我第一次进这种场所,我使劲儿洗着脸, 怕爱人闻出那个女孩子的香味儿。我觉得我身上到处都是舞厅里留下的痕迹。我就 像一个女孩子失了身一样,觉得身上哪儿都不干净了。 轻轻躺在爱人身边,心里充满了内疚。我答应过要永远爱她,答应过永远不沾 染社会上那些东西。我现在也非常爱她,我在舞厅里什么也没做,除了跳舞,除了 心里闪过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荣光带着我不止是吃了一顿饭,他向我打开了一扇窗 口,我看见的是另一种生活。 躺下前我环顾了一下屋里,最简陋的沙发,写字台,油漆已经剥落的木椅,屋 顶的电扇勤奋而又毫无效率地工作着,令人怀念空调带来的凉爽。我以前从来没意 识到家里的陈设这么简单,巨大的失重感使我无法入眠,耳边不断响起蓬嚓嚓蓬嚓 嚓的音乐声。 爱人说我那天夜里喊了好几次。我不置可否。我把自己出版的书找了几本,准 备送给银行的老太太。答应了别人的事,我就一定要做,何况我对她极有好感。 我开始有意无意打听那个老板的情况,他的传说很多,有人说他是杀人犯,他 在一个人的肚子上捅了两刀,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因为那人看上了他喜欢的女人。 那人没死,他为此坐了几年监狱。有人说他是个骗子,他发迹前骗了很多人,他用 骗来的钱开了一家服装店,那时社会上经商的很少,他就这么发了起来。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