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哈哈大笑。 也许他说得对,我只是听着不舒服。他有这个本事,让这世上很平常的事,都 变得不舒服。 一时我感到压抑,这个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室变得有些空气稀薄。我想站起来, 身体却觉得沉重,有下拽的感觉。我看见窗外的黑暗正一点点漫上来,我像一个溺 水的人,向上挺着身体,却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沉下去。 刚跳完舞的“刀疤”这时走进来,冲我们点点头,他把丛老板写字台旁的一个 黑包提在手里,那黑包我在银行的老太太那儿看到过,终于还是退回来了。 “刀疤”拿了包跟丛老板告辞说:那件事你就放心吧,用不着我出面。丛老板 点点头,问要不要开车送他,他说自己开着车,不用送。 他那道长疤让人觉得不像正道上的人。我问荣光,他是干什么的。荣光隐晦地 说:大哥生意上的朋友呗。 丛老板用手比了个砍杀的手式,说:他做屠宰生意。前年银行门口杀死一个人, 把运钞车抢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案子当时很轰动,好长时间都破不了。丛老板说:那就是这小子干的。 他脸上表情有几分得意:别看公安局治不了他,在我面前他可服服贴贴,我让他怎 么着,他就怎么着。 我问:凶手不是早抓起来了吗? 丛老板冷笑一声,伸出一根小手指说:被抓起来的是小的,大个儿的永远也抓 不住。 我猜想这就是支撑他的信心,他所以要一级一级地往上钻,就是相信大的最安 全。 荣光毕竟是党政官员,赤裸裸地面对这些事还不习惯。他想装作听不见,可是 丛老板不理解他的意思。他说,以后你有什么为难事就跟我说,跟刀疤一句话就会 解决了,比什么都省事。 从餐饮娱乐城出来,荣光再三跟我解释,你别听丛老板瞎吹,那小子根本没那 么大本事,抢银行的运钞车,抢个要饭的他还差不多。 他这么一解释,我倒觉得是真的了。姓丛的原来不就是杀人犯吗?杀人犯认识 杀人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按道理这些是绝密 的,他真那么信任我? 他不是想告诉我秘密,而是想让我知道他不但有钱,还有势力,不但能打进政 府机关,还能调动黑社会,他在用他看不见的手,左右着这个城市的一切。 幸亏我没接受他什么,这就像站在悬崖边上,脚下的石头已经松动,你一步跳 开,那块石头也不再往下滑落了。 我向他告辞,看得出来他很遗憾,他一定还有很多话没说,只能留待下次了, 现在我不再害怕跟他交往,我掌握了他的弱点,就是不断拒绝他的恩惠。他的钱能 打倒某些官员,却打不倒我。 走到电梯口,看见吕小姐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她刚洗过澡,头上还包着浴巾, 身上穿着类似睡衣的衣服。她朝我们打招呼。我惊奇,她刚才明明走了,怎么又出 现了。 荣光问:你没走呵。 她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好看的嘴唇上,说:我杀他个回马枪。 荣光乐不可支,说:吕姐,真有你的。刚才那个“明星”真没层次,替我把大 哥看好了呵,不能让别的女人近他。 她说:我使了点儿小计谋,把那个傻波依给甩了。 她一闪身就不见了,就像她刚才突然出现一样。我猜她又进了丛老板的屋子, 这将是一个充满想像力的夜晚。四 我跟丛老板的来往多起来,不只是他吸引了我,而是那种生活吸引了我。他有 时直接把车开到我家门口,接我到他的餐饮娱乐城打保龄球。我迷上了这个。我在 光滑的球道上摔了几次跤,就成了老手。我懂得把球拿起来掂一掂分量,挑一个适 合的球来投,懂得向前助跑时调整好呼吸,随着球的脱手,呼吸也放松了。 我有时还到游泳馆里游泳,在碧绿的游泳池里,丛老板和吕小姐一前一后在水 里嬉戏,吕小姐的身材非常漂亮。泳衣里的丰乳呼之欲出。她是那种蜂腰肥臀型的 女人,身上的肉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她站在水边跳跃,身上水珠四溅, 精气四溢,欢声随着她的跳动在池边洋溢开来。 在和“明星”的竞争中,她占了上风。她和丛老板一起出现的机率更多,但是 丛老板还有别的女人,经常中途把她甩到一边,她对这些听之任之。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