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黄孟文 我是一个“先武后文”,但后来却成为“既算不上文又完全不是武”的读书人。 年幼时,因为逃避日军毫无人性的迫害,我们举家迁移至彭亨州的一个森林地 带。自从识字之后,就爱上中国的古典通俗小说。我小时深受花木兰代父从军的精 神感召,并且曾经在聆听《木兰从军》歌曲时月下起舞;我为《白蛇传》的悲哀爱 情故事而“幼泪纵横”;岳飞与文天祥是我最崇拜的英雄,那时我要像这些英雄一 样,除暴安良、忠君报国、敌忾同仇。我外柔内刚、坦诚重义气、不畏强权的性格, 就是在这个时候铸成的。 高中毕业后,要出来找工作了。我心里郁郁不乐。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汉武帝 与唐太宗,为什么没有金兵与鞑子,让我有机会请缨上车,跃马挥戈呢?傻得可以。 我向现实低头了,出来教书,最擅长的科目是中国历史,我百讲不厌,学子们百听 不厌。 取得高级学位以后,一方面因为合约的限制,一方面因为忌才小人的当道与阻 挠,我没有走上学术之路。我进入官场、商界,并且在文学研究与创作方面追寻我 的理想。商业活动是工作,它让我能够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平;而读书、写作则是我 的兴趣。每天上午,我埋首图书馆,不受任何电话的干扰;下午处理一些商场业务; 晚上,处理新加坡作家协会及其它文化团体的工作,要在推动与提倡海外华文文学 与中华文化方面,略尽绵力。 我早期酷爱学术,第一本论著是《宋代白话小说研究》。但是我后来觉得,在 新加坡研究中国典籍有点困难,而且不大实际,于是转而探讨新马文学。在创作方 面,先写一些短篇与中篇小说,近年来改写微型小说(极短篇),一是因为自己生 活忙碌,创作时间有限;二是立意要试验一种新兴文体,企图证明精短小说或许也 能成大气候的粗浅想法。 由于我曾经在矿场与农场生活过,在学府长久浸濡过,也曾经在教育界、文化 界、官界与商界打过滚,又因为搞旅游而行过“万里路”,因此自认为不是一个躲 在象牙塔里的人。 如果把这些经历写出来, 不管用的是什么文体,恐怕还能避免 “内容贫乏”的弊病。小说(或者贴切地说,微型小说)这种文体,是否适合我去 游弋其中呢?我在考验自己。 我的散文常常是在老编的追逼之下写出来的,有的是杂感,有的是小品、游记 和抒情散文。它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广义的散文,也大多是“微型”的。这些小篇章 是我直抒胸臆的东西,较能表现我个人的思想与真性情。它们和我的小说(侧重于 想象)颇不相同。 作为一个作家,我是深感惭愧的;因为我不能像一些多产作家那样,出版一百 几十本的著作。我的作品产量是微薄的。聊以自慰的是,我不愿重复写作的题材。 喜欢涉及社会上各种不同层次的人、事与物,即使是政治题材我也不大避讳。我想 要用文字艺术来表现人生和我个人的思想与信念,有时近乎固执与鲁莽。 我性格内向,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中特意表现自己。我常常在步行时沉思,以 致看不见迎面而来的人,使得朋友们误会。我也不喜欢做“公关”的工作,到处打 电话联络和拍人肩膀。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和不肯向权贵折腰,使我常常事倍功半。 这是不幸的。 我不仅在走路时沉思,偶尔还危险兮兮地在驾车时坠入沉思之网,招来其他车 主的怒瞪。更怪的是,我冲凉时思索,刷牙时也思索。把牙刷刷坏了不自知,还不 时使得牙膏泡沫四溅在水盆边缘。我小说中的许多故事情节都是在冲凉、刷牙时想 出来的。 几十年来,毕竟累积一些篇章。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打算出版一套世界华文文学 精品库,把我的小说也选上了,这真要感谢白舒荣女士的提携与照顾。她主编这套 文学精品库,对世界华文文学的发展是有相当大的贡献的。她的眼光与办事魄力, 令人钦敬。 1994年3月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