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前尘弃(4) 伺候的奴婢跪在案几侧,将刚沸腾的新茶倒入杯盏,双手奉上。 钟漪兰接过来,用杯盖撇了撇沫," 司衣房隶属宫闱局,却有所不同。能留 下的,都是行家里手,光懂得伺候人可不行。不知你有何出挑技艺?" 从她甫一踏入,钟漪兰便在打量探究。待过暴室的人,或多或少会表现出怯 懦和瑟缩,且容易受惊,有些过分拘谨。韶光的举止却挑不出一点毛病,反而透 着那种经由尚仪局精心调教出的大宫婢才有的得体大气。而她确实任职中宫,也 曾身陷囹圄,遭过刑罚和折磨。如今依然显露出淡然从容,恰好说明此女深有心 机,老成世故。 韶光垂眸," 奴婢并不擅女红。" 钟漪兰握着茶盏的手一滞,须臾,抬起眼," 你在跟我逗趣?不擅女红,竟 妄想留在司衣房!刚进门尚且几日,工还未分,就先教唆宫人偷藏宫缎,私相授 受。没有任何手艺,也敢如此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钟漪兰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案面一晃,洒出些许滚烫的香茗。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贪赃向来是大忌,我这司衣房是座小庙,看来是留 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韶光的头垂得很低,身子略微蜷缩,这让乌黑的发丝顺着瘦削的肩膀垂下, 在脸上罩了一层阴影,表情也笼在阴翳里。钟漪兰眯起眼,看不清,只感觉到那 纤长的眼睫似乎动了一下,须臾,耳畔传来一抹幽淡嗓音:" 奴婢不擅女红,却 精通诸多琐碎之事。钟司衣若能高抬贵手,奴婢愿将所有,拱手相送……" 没人敢在司衣房表现出如此轻慢淡漠的态度,钟漪兰眼底划过一抹愠色," 你该知道' 今非昔比' 这四个字的意思。昔日发达已成旧事,今朝卑微如斯,即 便依你所言,我难道还缺那几许钱帛?" " 钟司衣自然不缺钱帛。" 韶光轻缓地抬首,阴霾退去, 张苍白的面容,瞳人漆黑,眼底一丝隐芒明灭不定," 可钟司衣有所求。" "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所求。" 韶光轻声道:" 钟司衣所求,岂如旁人贪图微薄小利。而宫掖之内,除了奴 婢,怕也再没人能够助您得偿所求。" 退出宝堂内室时,刚过了巳时。 芣苡拿着花样子从司宝房回来,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纤细的背影。 午后的暖阳照着,漫过菱花镜,灼烧着窗棂上的丁香花蕊。钟漪兰坐在桌案 后,见到芣苡,将一枚琉璃环佩套锁搁置在案上," 从今以后,她便是司衣房的 人。你着手吩咐,将衣饰和挂件送去,床铺也换了,两人挤一个,传出去寒碜尚 服局的脸面。" 芣苡盯着那佩子,玉兰花的纹饰下刻着" 尚服局" 三个字。 " 钟司衣,您真的决定将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