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夜夺尸 钟盛富啐一口唾沫于手心,束了束腰带,躬着裸身,让隆起的键子肉在阳光下 熠熠闪光,样子非常英猛。 “喂,男子汉大丈夫,有种的上!” 向科武与曾英勇小声嘀咕:“你从右边,我守左,当心他的横力。” 钟盛富听到了:“喂,你们懂不懂规矩,还是什么武林高手,一对一!” 向科武先上:“一对一就一对一。”说罢摆开马步,运气上身。 钟盛富叉着腰叫道:“喂喂,你这是什么动作?过来,我们两人抱在一起,准 倒下去谁就是甭种。” 彭昆道:“哪有这种比试法?武术讲的是技巧,抱在一起不叫比武,叫摔跤。” 钟盛富头一昂:“我说的就是‘摔跤’,我们大粗人不懂花拳秀腿。凭这,弟 兄们都服我,不信看他们听不听你使唤!” 梁再堂算是见世面最多的人,出来圆场:“诸位不要争了,我提议比试分两项 进行,先搏击,后摔跤。” 钟盛富:“不行,先摔跤,后玩花拳秀腿!” 向科武自持一身大力气,说摔跤就把衣服一脱,束紧腰带,和钟盛富按摔跤的 规矩抱成一团。 一位搬运工见钟盛富在地势占了优势,叫道:“开始!” 两位大汉立时使劲恨不得把对方摔趴在地,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充分绷紧,四 排牙齿咬得格格响,较量了大约三分钟,向科武虽有过人武艺,无奈紧贴在一处施 展不出来,没坚持多久就被钟盛富重重地摔在地上…… 码头工人欢呼雀跃,把钟盛富举起来向空中高抛以示庆祝。 梁再堂见码头工人众多自知凶多吉少,本欲撤退,无奈向科武、曾英勇感到面 子上过不去非要“搏击”。彭昆也在旁边怂恿。 钟盛富被众人抬下来,感到挣足了面子,当向科武提出“比武”,挥着拳叫道 :“你输了还不滚,想找死呀!” 彭昆插嘴道:“你还守不守信用?说好了要比试搏击的。” 钟盛富双目圆睁:“哪里冒出来的马脸汉,这里也轮到你说话?弟兄们,揍扁 他!” 码头工人呼啦一下如缺了堤的洪水,挥着棍捧向“同乡会”的人扑过去,一时 打杀声,哭爹叫妈声乱做一团。 梁再堂幸好早做好了准备,在几位心腹的护驾下逃了出去,其余同乡会人员都 被打得头破血流。 码头工人大获全胜,钟盛富如斗胜的公鸡,蹬着脚,红光满面地在码头上来回 走动。 暂时脱离了危险,陈余祥、何南在钟盛富工棚里互道别后经历,颇多感慨,认 为人还是平平淡淡地活着好,一旦陷入江湖恩怨,一生都脱不了身,时刻置身危险 中,像在刀刃火口上跳舞。前两年,陈余祥在广州呆过一段时间,并加入了洪门组 织,拜武功高深的洪门掌门人万云飞为师,后因师父卷入了江湖恩怨被人追杀,分 别前劝陈余祥千万不要卷入江湖,求得一生清静。 香珠最关心的是母亲的下落,在她多次追问下,陈百威垂下头道:“我没有找 到。我想应该不会有事的。” 香珠早就预感到不祥,此时见陈百威吞吞吐吐,更加证实了,眼泪雨水般淌下 来:“你不要骗我了,有什么直接告诉我还好受些。” 陈百威望着何南,何南会意,把一只手搭在陈百威肩上,声音哽咽道: “不必瞒了,如果是出了事,迟早是会知道的。” 陈百威道:“我当时回去晚了,赶到时表婶被他们打死用麻袋带走…… 我也是后来才在梁府听他们自己说的。” 香珠“哇——”一声趴在钟盛富床头伤心哭了起来…… 何南坐下,深情拍着女儿的背:“孩子,大声哭,这样才会好受点…… 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该接你们来香港……”边说边泪如雨下。 陈余祥、陈百威也跟着抹眼泪。 南叔道:“就这样死了,尸体总得要见一见。” 陈余祥:“目前这是最主要的,既然梁再堂、彭昆已经没事了,这场恩怨就是 他们欠我们,首先必须把婶娘的遗体找到,其余的以后再慢慢说。” 何南要文贵好生看着香珠,搭着陈余祥的肩:“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一下。” 三个人走过几座工棚,在一背阳处坐下。 陈百威沉不住气先开口:“南叔,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南叔望了一眼陈余祥道:“我正为这事要跟你们商量,祥仔,你也是在外面混 过的人,这事应该怎样处理?” 陈余祥道:“婶娘就这样死了,当然得讨个公道。这事若发生在广州,解决的 办法就是‘讲数’。” 何南不解:“什么叫‘讲数’?” 陈余祥道:“‘讲数’就是评理,这是江湖上的做法。比如同乡会方面打死了 婶娘,就得有一个人偿命,如果对方不服,那么就只能采取决斗的办法,双方派武 功最好的人约定到人迹罕至的荒野决斗,直至将对手打死,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南叔拈着须:“只是我们没有一个组织,算不上江湖帮派,但他们同乡会也是 个一盘散沙的组织。” 陈余祥道:“鉴于这种情况,当然只能见官府——也就是说打官司,这是一般 百性讨回公道惯用的办法。” 南叔道:“这当然好,只是官府历来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梁再堂有的是钱,社会地位也高,是太平绅士,和总督都有来往,我们岂不明 摆着要吃亏?” 陈余祥道:“这两个办法都无法讨回公道的话,那就只能由我出面杀了苏小飞 和彭昆,然后离开香港,永不露面,不过这是下下策,一旦如此,就会冤冤相报, 你们也不能呆在这里,还会连累很多人,比如文贵、钟盛富、还有管名花。” 三个人沉默了很久,南叔道:“好吧,这事就让我吃亏算了,人不是已经死了, 先把尸体找到,再找官府,凭他们的良心,要怎样判就怎样判…… 我知道对不起死去的内人,还有阿珠也不会罢休的,为了大家,我也只能这样 做了,到时只请两位瞒住阿珠,就说凶手已经处死。” 陈余祥:“难得南叔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当初如能忍一忍,就不会酿成今天之 错了。” 南叔道:“人在他乡,不忍是不行的,若是事事放不开,我早就客死他乡了, 好吧,这事就定下来了,明天一早请文贵出面,跟梁再堂协商。” 次日南叔一干人仍回筲箕湾住房,把打烂的墙、瓦收捡好,家什该修的修,该 丢的丢,到下午时分方搞妥当。 文贵在傍晚时分醉薰薰回来,向南叔、陈余祥等人叙述在梁府的经历。 梁再堂待他非常客气,承认这场纠纷最后还是他错,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尸体的事实难遂愿,当晚黑灯瞎火,扔哪里都记不清楚了,即使是白天, 经过了近半月,潮涨潮落,加之海里鱼虾颇多,除了鲨鱼吃人外,其余对死尸有嗜 好的鱼类不下百十种……梁府乃香港富户,又是太平绅士,愿意一次性给两千大洋 了结此事,今后各不相欠。另外,梁再堂还特意请文贵带来口信,说他非常赏识陈 余祥、陈百威两位的武功,比他旺发赌馆混饭吃的人强多了,愿出高价聘请两位。 文贵言罢,双手抱拳:“恭喜两位、贺喜两位,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今后千 万别忘了我。” 陈余祥不屑道:“我们如愿意当打手保镖,根本就用不着大老远的跑来香港谋 生,广州市的堂口多如牛毛,不瞒你说,今生就是不想再陷入江湖恩怨!”又向何 南道:“表叔,对梁再堂的答复你做何反应?” 南叔摸着下巴:“钱乃身外物,要多要少都在其次,只是不见尸首,这断然不 成,生死阔别,就算我再开通,香珠死也不会干的。” 陈余祥伸头偷偷地看房内的香珠,见她睡得很沉,小声道:“文贵叔,烦你再 辛苦一次,转告梁再堂,就算找遍维多利亚每一片水域,必须把婶娘的遗体找到, 这是第一;第二,我对他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艺不高,胆不大,难以担负重任。” 文贵苦着脸:“你们这是怎么啦?一个个见了钱不会要,活着到底为的是啥。” 陈余祥道:“活着当然为了过得舒服,但人格和尊严更重要,辛苦你了。” 文贵摇着头出去后,转身又进了自己家,黄丑莲在灯下纳鞋底,见文贵来了, 转身背对着他。 文贵借着酒性攀她的肩:“老婆,老公回来怎么这个样?” 黄丑莲本发过誓不再理文贵,可见了面就心软,委屈道:“你还当我是老婆? 出门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文贵嘻嘻笑道:“怎么会呢,其实这些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惦念你,连做梦都和 你在一起,只是被人追杀,回不来嘛。” 黄丑莲被文贵的一番花言巧语说得破泣为笑:“你没骗我?”文贵道: “当然不会骗你。”然后斜躺在床上:“来,帮我脱衣服,裤叉好久没洗,该 换了,对了,我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很脏,烧一锅热水,老婆擦背最舒服,阿嚏 ——”何南这边在商讨以后的出路,大家认为目前谁都没有什么钱,应该一边做生 意一边想办法促使梁再堂手下寻找南婶尸体。 次日,几个人果然挑着鱼筐去鱼场贩鱼,挑回春园街出售,仍像过去一样,只 是没有了彭昆等人的骚忧。 原来“同乡会”在湾仔码头吃了亏,都惶恐不已,尤其苏小飞更是如坐针毡, 时刻提心吊胆,问计于彭昆:“昆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其实彭昆心中有了自己的如意计划,对苏小飞的今后也做出了安排,此时却故 意问道:“你自己想该怎么办?” 苏小飞愁苦着脸:“我就是没有主意才问你的。” 彭昆道:“你总不会连什么念头都没有吧。” 苏小飞眨巴着眼:“我、我想躲起来,离开香港。” 彭昆早估计苏小飞会这么想,没想还猜着了,以关心的口吻道:“你万万不可 这样。麻烦不惹已经惹了,官府、东莞仔都会找你,找不到肯定拿同乡会开刀,这 样就会逼着大伙把你交出去。” 苏小飞惊道:“我既逃不得,留在这里又危险,这、这彭昆干咳:“我本来可 以救你,可又怕你这家伙忘恩负义,到时不忠心于我。” 苏小飞纳头便拜:“只要昆哥能救我,今生就是我的再生父亲,以后肝脑涂地 也跟你走。” 彭昆得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那我告诉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大家齐心协 力,促使梁再堂下决心把同乡会办成一个正儿八经的组织,弟兄们以后就专干打打 杀杀的事。只要组织抱成了一团,你的事本来就是大伙的事,区区失手打死一个老 太婆又算什么?” 苏小飞点头,“这当然好,只是梁叔那么小气同不同意出大笔钱养我们?” 彭昆道:“这就需要筹划了,此外,还要大伙团结一致,你过来,我授你一计, 照我的去做,保证成功。” 彭昆对苏小飞耳语,两人相视一笑。又道:“快先叫你哥来,须得让他扮演一 个角色。于是又一个阴谋形成了。” 再说梁再堂自码头回来,整日闷闷不乐,估计东莞人时刻都会来找他麻烦。 这时,他把彭昆叫到内室,开门见山说:“阿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别人上门收拾?” 彭昆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座下:“梁叔急什么?古人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东 莞人来了,弟兄们一齐上,打他个落花流水。” 梁再堂道:“这固然是个办法,只是他们都是一伙穷鬼,事情闹大了,他们屁 股一拍,一走了之。我呢,有头有脸,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富人跟穷人玩命,吃亏 的终究是富人。” 彭昆献眉道:“原来梁叔是害怕他们玩命,这好办,大不了我这帮兄弟们从今 天起就不离你左右,你只管供吃、供穿,打打杀杀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梁再堂皱眉道:“这当然也算办法,不过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彭昆知道梁再堂小气,靠他一个人劝说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按拟定的计划进 行,干咳一声:“办法呢,不是没有,但梁叔必须保密,不要说这点子是我想出来 的。” 梁再堂凑过耳朵说道:“尽管讲,我不会出卖你。” 彭昆点点头:“我的办法很简单,老太婆是阿飞失手打死的,东莞仔寻仇时就 把阿飞交出去,说这事与同乡会毫无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要杀要砍都由他们, 绝不报官。” 梁再堂喜道:“亏你想的和我一个样,只是这样就委屈阿飞了,我心里很不安 的。” 彭昆道:“你没必要这样,他是自讨的,谁叫他一错再错:一错失手打死人; 二错不该太张狂把底细告诉陈百威;三错大低估了陈百威,让他在地洞里逃走了。” 梁再堂点点头:“也只有这样,那么每年在他的忌日我吩咐下人多烧些纸钱给 他。” 彭昆得意道:“好罢,就当我什么也没说,阿飞的事以后都与我无关。 我走了。” 梁再堂:“慢,你还没说怎样把阿飞交给东莞人。” 彭昆冷笑道:“梁叔是不是有意试探我?要不连你这么精明的人都不知道‘掩 人耳目’这一句话?” 梁再堂哈哈大笑:“看你鬼的,好罢,我也请你保密,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先 差你去和陈余祥他们讲清楚,再派任务令小飞去一个地方,故意让东莞人抓了他!” 彭昆击掌:“姜还是老的辣,此计实在是妙,不仅可以减少麻烦而且——” 彭昆话音未落,冷不防门“轰”地被人推开,苏小飞一进来就跪在梁再堂身前 :“梁叔千万别这样,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彭昆趁机想溜,恰在此时,二、三十位参与打架的同乡一齐进来,见屋内情景 忙问原委:“这是怎么了?” 苏小飞哭道:“梁叔要把我交给东莞人呢,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大家帮我说说 好话。” 苏小枫惊叫道,“梁叔,你真要这样做?” 梁再堂尴尬地看了彭昆一眼:“也没有,我只是跟阿昆在讨论如何对付东莞人 的报复,阿昆,你说是不是?” 彭昆忙道:“是的,梁叔根本没有把小飞交给仇人的意思。” 苏小飞指着彭昆道:“这鬼点子是你出的,还要梁叔不要出买你,别以为人不 知鬼不觉,从头至尾我听得真真切切!” 苏小枫跨前一步走近梁再堂:“梁叔,既是这样,我们只好离开这里,永不回 来。”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一起走,永不回来。” 苏小枫把地上跪着的苏小飞拉起来:“小飞,我们回去收拾,准备回广州。” 梁再堂万没料到会成这样的结局,急得如势锅上的蚂蚁。 彭昆趁机道:“梁叔,大事不好了,弟兄们这一散,再也招不回来,官府、姓 陈的都会来找麻烦,向你要凶手。” 梁再堂搓着手:“你说,这场面该如何收拾?” 彭昆:“我一时急的也想不出办法来,单知道后面会有两种结局,一是他们告 官、二是我冤主,反正归根结蒂都找到你头上,我担心的是他们告你个以势欺人、 草菅人命,到时你这‘太平绅士’的头衔都保不住。” 梁再堂急道:“快,快去追他们回来。” 彭昆道:“没用的,除非许诺他们才会听话。” 梁再堂:“那你说许什么诺好?” 彭昆故做苦思:“唯一的办法是正式成立一个同乡会组织,大家拧成一股绳, 共同对付外来势力。这些人我了解他们的喜好,年轻好斗,有过剩的精力,如果让 他们专干打打杀杀的事,没有不喜欢的。” 梁再堂想了想叹道:“好吧,你去说服他们,组织还是由你管理。” 彭昆窃喜梁再堂终于中了圈套。那些人其实没有走远,在彭昆租房等听消息, 然后一个个欢呼雀跃。 是日,彭昆正在梁府编排队伍,有人报告文贵带了何南的话要跟梁再堂商量。 梁再堂估计凶多吉少,招彭昆做陪,没想到对方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文贵说:“本来呢,那两个姓陈的小子都恋着何南女儿,且各不相让,为了讨 女人欢喜,互相斗气,要杀了梁先生、阿昆、苏家兄弟替死去的南婶报仇,我知道 这事闹大了不好,双方会两败俱伤,这冤冤相报何时才得了? 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饶以利害,说服了何南父女,答应只要支出凶手苏小 飞,盛殓死者,这事就算了结。” 梁再堂望了一眼彭昆。 彭昆道:“这事断然不成,南婶行将就木,风蚀残年,随时都有死的可能,苏 小飞二十来岁的出山虎,不要说这种交易不公平,最主要不是有意杀她。” 文贵道:“阿昆别冲动,我话还没说完嘛,人命关天,一命偿一命这是自古的 王法规矩,哪有年老、年少之分?若这来说来,我也不管了。” 梁再堂道:“文先生息怒,我知道你做了不少工作,我会谢你的,先且说后来 怎么了。” 文贵道:“后来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人已经死了,若非要以命偿命,就会 没有个了结,古人云,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最后阿南就只要求你们 交出尸体,给一笔安葬费。” 梁再堂十分欢喜:“多谢文先生,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喝酒,以表谢意。” 文贵道:“谢当然是要谢的,没有我出面,谁愿这样让步,阿昆,你说呢?” 彭昆表面平静,内心却十分焦急,一旦这件事平息了,梁再堂定会解散同乡会, 自己才刚刚上任的头领很快当不成,他想着如何使天下大乱起来。 梁再堂见彭昆久未答话,道:“人家已经想通了,如果还不依,全香港人都会 说我们不讲道理。” 彭昆依然愁苦着脸,吃饭之前,趁空找了苏小飞关在一间小房里密谈: “大事不好了,我们这个组织很快就要解散苏小飞不解:“此话怎讲?” 彭昆叹道:“何南那老小子提出讲和,要求只要盛殓老太婆的尸首就算完事。 这样一来,梁再堂肯定变卦,舍不得出钱养一批闲人。” 苏小飞一听说不再找他麻烦,内心欢喜:“这样岂不更好?从此就太平了。” 彭昆滴溜着小眼睛:“太平个屁,你以为他们真的放过我们?这是缓兵之计, 知道我们有防备,更主要陈余祥伤未痊愈,陈百威在洞里关了十多天也才出来,一 旦恢复了体力,肯定上门寻仇,下一个要杀的对相不是别人,正是你苏小飞!” 苏小飞吓得目瞪口呆,很久才回过神来:“那、那我如何才可保住性命?” 彭昆趁机道:“保住组织才能保住你的性命,现在他们用缓兵之计来迷惑梁叔, 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保住组织!喂,老太婆的尸体你扔在何处?” 苏小飞不解,但还是答了:“埋在晒鱼场的一个小山玻彭昆:“还有没有其他 人知道?” “那晚一起去筲箕湾的弟兄们全都知道,” 彭昆:“我给你个任务,立即想办法把尸体转移。” 苏小飞不解:“干吗?” 彭昆骂道:“笨猪!过来,我告诉你!” 苏小飞贴过耳去,听罢一拍大腿:“妙、妙,昆哥不愧是诸葛亮再世。” 然后又搔着头:“只是那晚天太黑,估不清方向,那里的小山坡又多,这个… …” 彭昆命令道:“我不管你这个那个,反正非要把尸首转移不可,这事牵系到你 自己的性命。还有,等会我叫你,你一定要照我刚才吩咐的回答梁叔的问话。” 彭昆开门出去,梁再堂、文贵已在客厅等他,文贵道:“阿昆去了哪里?” 彭昆道:“去了一趟厕所——对不起,面对这一桌美味佳肴是不能说脏字眼的。” 文贵客气道:“不介意,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刚才我已和梁先生谈妥了,由你 负责找出何南老婆的尸体。 彭昆道:“这个不难,”转过身对外喊道:“苏小飞,进来,梁叔找你。” 天井里应了一声,一会苏小飞跑步进来,站在餐桌旁眼巴巴地望着梁再堂。 梁再堂道:“阿飞,那天晚上你把何甫老婆的尸体安置哪里了?” 苏小飞按刚才彭昆吩咐的话回道:“报告梁叔,那晚上因天太黑,弟兄们迷了 路,走的又累,恰好到了海边,只好把尸体扔了下去。” 梁再堂怒道:“混帐,你怎么能这样!” 苏小飞故装做低声下气道:“梁叔息怒,只怨小飞年轻无知,只知道人死了尸 首是一具废物,埋了或扔了都是一样。” 梁再堂闻言:“放屁,看你现在如何向人家交代。” 文贵急道:“梁先生,这件事就不好办了,阿飞,扔什么地方记不记得?” 苏小飞摇摇头:“不记得了,天太黑,又涨潮,一扔下去尸体就被大浪卷走了。” 梁再堂急得直搓手。 彭昆道:“阿飞,还不滚!”又提着箸请道:“梁叔、文贵请吃饭。” 饭毕,文贵已有些醉意,梁再堂令人伺候他休息,把彭昆叫到内室商量如何处 理此事。 “人家的要求再低不过了,如果连尸体都交不出来,那我半点理由也没有了, 我是做生意的,名声第一重要,如果连这点信用都遵守不了,今后谁还信我?” 彭昆听梁再堂说完,道:“梁叔何苦只往一方面想,可不可以换一种想法呢?” 梁再堂不解,望着他。 “比如这只是陈余祥的一个计谋,事前已把尸体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再装出一副愿意吃亏地姿态,故意不提任何条件,只要尸体?” 梁再堂愕然:“会是这样吗?” 彭昆道:“可能就是这样,他明知你交不出尸体,只是一味苦苦相逼,在天下 人看来,这要求很低,且又合情合理,公理和社会舆论都偏向他,故意使你难堪。” 梁再堂摸着下巴道:“这一招果然厉害,不知他目的何在。” 彭昆说:“很简单,最后名正言顺地报仇,说具体点,这是一个‘缓兵之计’ 目前陈余祥、陈百威都受到重伤,需要时间养精蓄锐,一旦恢复了元气,立即反扑。” 梁再堂点头:“原来如此,阿昆,现在我任你为同乡会的头领,你说,我们该 如何对策?” 彭昆滴溜溜眨巴着狡诘的小眼睛:“这个不难,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断定尸 首是无处可我的了,说愿意给一笔钱,如果不是心怀不轨,那就是为了钱,一旦连 钱也不要,非逼着要尸体,那他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梁再堂听罢:“说得有理,你下去打理,我这就跟文贵说去,需要什么踉我商 量。” 彭昆忙道:“目前还不需要什么,以后就希望梁叔以大局为重,还有,目前我 们这帮人都是杂牌军,虽个个好斗好勇,但无真本事,到时还要请个世外高手天天 指点操练。” 梁再堂高兴了:“这建议很好,我同意采纳,只是聘世外高手没这必要,旺发 赌馆里两位武师向科武、曾英勇武功不错,可由他们指点,这并不是梁叔小气,其 实也省不了几个钱,用句生意行话叫‘做熟不做生’。” 至此为止,彭昆的计划已成功了大半,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只剩下最后一步, 他找来苏小枫,令他去湾仔码头、春园街等地打探陈余祥一行的行踪。 次日上午,苏小枫回来报告,说何南、陈余祥、陈百威在筲箕湾鱼场贩鱼,仍 去春园街摆摊。彭昆暗忖:这样看来,他们是真的怕惹麻烦,不行,我得想办法挑 起事端。 彭昆纠集几十个同乡会成员准备赴春园街捣乱。这时,文贵带着何南的口信来 回梁再堂的话。 彭昆令手下整装待发,自个随文贵进梁再堂房里探听虚实。 梁再堂自昨日傍晚送走文贵就等着这一刻,起身让坐,令佣人砌茶,然后单刀 直入问话,“文先生是否把我的意思转告了何南?” 文贵施礼,“梁先生吩咐的我怎敢怠慢,昨天刚回到筲箕湾居地我就直奔他家, 除余祥、陈百威也在。” 梁再堂问彭昆:“何南在筲箕湾的住所不是给小飞他们砸了么?” 彭昆正要回答,文贵抢先道,“对了,何南他们还提出要赔偿房屋、家具的损 失,后来我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劝通了。只是尸体的问题断然不会让步,非要不 可。” 此话正中彭昆下怀,问道:“一具尸体臭兮兮的,我们给他海葬了省去一件大 麻烦岂不是好事?再者梁先生已答应赔偿几千银子,如今又提出非要尸体不知其用 意是什么?” 梁再堂遂道:“文先生,一具尸体能值得几个钱,莫非真如阿昆说的他们另有 用意?” 文贵思忖了一下:“有没有用意我不大清楚。按道理尸首是不值几个钱,可何 南千叮万嘱要我转告梁先生,说钱乃身外物,给多给少都无所谓,死者和他共同生 活了几十年加之又有女儿,这生死离别最后一次见面非常重要,务必请梁先生想办 法寻遍维多利亚水域也要找到,” 彭昆道:“梁叔,你可听到了?维多利亚港的海域有多宽,一具尸体,您老就 算能活三百岁也断然难找到,不要再浪费表情了,人家有意刁难,干吗要低三下四 赔小心?” 文贵愕然:“阿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阿南连连让步,一片诚意,你还 这样说人家,要不,我也不管了。” 彭昆见时机成熟,“梁叔,不用再思考了,尸体肯定已到了何南手中,现在故 意出难。还有这位文贵也是他们一伙的,我建议立即轰走!” 梁再堂瞪着眼:“文贵,你怎么是这号人?我本打算成事之后重重地偿你,没 想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文贵打量彭昆半晌,惊愕道:“你小子还真有几下子,以前倒是小看了你。” 转头对梁再堂:“梁先生,我俩能不能单独谈谈,这位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彭昆嗜地站起:“来人啦,把这个奸细轰走!” 话音甫落,苏小枫、苏小飞等几人冲进屋来,反剪了文贵双手,驾着往外推。 文贵一路叫喊:“梁先生,你千万不能相信彭昆,他会把你害惨的!” 彭昆用眼睛示意,苏小枫等人会意拼命掌文贵嘴巴,不让他乱说话。 梁再堂摸着下巴,见彭昆要走:“阿昆,你过来,我问你,阿南老婆的尸体是 不是真不见了?” 彭昆知道梁再堂听了文贵的话,对他产生了怀疑,越是到了这关健时刻越是要 稳住:“梁叔,你是相信别人呢,还是相信自己人?” 梁再堂不语,望着彭昆。 彭昆道:“关于何南老婆尸体的事,从头至尾我一概不知,都是阿飞跟你说的, 梁叔既要怀疑的话,再去盘问好了,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没有和小飞 单独呆过。” 梁再堂本是多疑之人,想想这两天彭昆一直在身边,最多去了厕所,怀疑消了 大半:“我没有怀疑到你,你也没必要把一具尸体藏起来,这样对你没有太多好处。 如果应了你的话,你说,我们应该采取何种办法对付?” 彭昆紧绷的弦松驰了,坐回了原处,这是梁府的正厅,梁再堂与彭昆各坐一方, 面朝天井,中间是一张四方红木桌子,桌子上供奉着香烛供奉天地国师神位。 彭昆把瘦削的屁股在太师椅上移动几次,使自己坐着舒服:“我们轰走了文贵, 这家伙回去后一定添油加醋挑唆,这更好,说明我们有底气、有防备,在心理上对 他们造成了威协,我以前说过,不到一定的时机,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最起码 也得等到陈余祥、陈百威恢复了元气。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操练队伍,聘请武林 高手,光向科武、曾英勇是不够的,那天你都看见了,一位码头搬运工都能把他摔 在地上。” 梁再堂没有开口,皱了皱眉头,彭昆从这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了梁再堂的心思, 知道他舍不得花钱,稍停片刻又道:“梁叔应该有远大的眼光,弟兄们不会白让你 养的,一旦学成了武艺,还可以开设镖局、赌局、妓院,从多种渠道赚钱。” 梁再堂不耐烦道:“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走一步算一步。” 这时苏小枫、苏小飞报告:“昆哥,文贵己被我们轰走了,弟兄们在外面等听 你的吩咐。” 文贵被苏小枫等人剪着手推出梁府,双膊疼痛,一路骂骂咧咧回春园街市场去 了。 正是正午时分,市场上少有顾客,小贩们或点着零钞计算收入或东倒西歪打盹, 十分冷静。 何南、陈余祥、陈百威正在等文贵的消息,文贵到时,恰好香珠送来饭菜,顾 不上吃,一齐问道:“姓梁的如何答付?” 香珠戴着孝,眼如桃肿,眼巴巴地望着文贵——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不便说话。 文贵摇摇头:“问题比我们估计的严重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何南道:“我已经让步到这份上,姓梁的难道还有什么话说?” 文贵道:“问题不是梁再堂,那位彭昆原来野心不小,头一回我捎去你的话, 梁再堂本来很高兴,表示很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谁想吃饭之前,彭昆偷偷溜到一间 密室与苏小飞嘀咕些什么,当时我就感到纳闷,待到吃饭时谈到正题上,梁再堂问 苏小飞要南婶的尸体,那小子就像得到什么启发似的,一口咬定尸体已扔进大海给 潮水卷走了,联想到彭昆前后的反常表现,我当时心里就产生了怀疑。” 除余祥道:“彭昆前后什么不常表现?” 文贵道:”开饭前,那小子脸色紧张,似有什么心事,后来和苏小飞碰了头, 便得意起来,这细微的表现他骗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文贵最擅做察颜观色。” 陈余祥点头:“只是不明白彭昆为什么要这样做,按常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贵拍着陈余祥的肩:“当时我也是这样认为,虽心里怀疑彭昆有意把尸体藏 了起来,就是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今天我一去,彭昆嘴脸与昨天果然截然两样, 一口咬定是你们藏了尸体,有意向梁再堂发难。这时候我猛然记起彭昆一直想着组 织一个流氓团伙,专干打打杀杀的事,只是苦于没有后台,他曾经多次向梁再堂提 议,梁再堂觉得花一大笔钱养一群闲人不合算,彭昆才搞出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 同乡会’,这次彭昆把梁再堂拉扯到这场纠纷中,局面越难收捡越对他有益,可促 使梁再堂拍板承认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明白了彭昆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良用心。香珠一听说母亲的尸首 不能得见,泪又止不住了。陈余祥强行把气憋在肚里,蹲下去揭开篮子上盖的毛巾 :“大家先吃饭,再慢慢商量对策。”说着,率先端了一钵饭。 众人都感到饿了,各自端了一钵蹲在一处边吃边讨议。陈余祥伞里憋的气和饭 一起咽了下去,问道:“文贵叔,据你分析,婶娘的尸体是不是真找不到了?” 文贵摇头:“可以找到,我想,当天晚上他们扛了尸体绝不会走得太远,应该 说,凡和苏小飞一起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来,彭昆肯定不会放心,设法要让苏小飞 去转移,可惜的是昨晚我们失去了机会——昨晚上派一个人盯梢苏小飞绝对可以找 到。” 陈余祥点头,一会又道:“我认为并非全无希望,当时黑灯瞎火,掩埋时万没 想到以后还要转移,因此不可能记得非常仔细,正如文贵叔分析的那样,昨晚绝对 去寻找了,至于是否找到,那还不能肯定。” 文贵欣然道:“阿祥说得很有道理,今晚一定要派人去盯梢苏小飞。一旦找到 证据,呈一张状纸上去,向法庭讨个公道,我们不再忍让他们了。” 陈余祥道:“这是一定的,问题是彭昆既然存了那份心,就不会就止罢休,还 会继续捣乱。” 文贵还没答话,市场大门口出现了一彪人马,一个个拿着棒棍,杀气腾腾。 陈百威眼尖,最先看到,叫道:“不好,是彭昆领人来了!” 陈余祥、南叔、文贵忙放下饭钵,命香珠躲开,纷纷拿起扁担应战。 那边的彭昆,今天不全是冲着南叔等人而来的,一路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一边狂妄地叫道:“你们这些人以前都讨厌我,老子那时候没有队伍,一直忍气吞 声,今天老子抖起来了,先给点颜色瞧瞧,弟兄们,打呀,过瘾的时刻到了!” 一时间市场大乱,打杀声,哭叫声、砸东西的声音乱做一团,胆小的抱头鼠蹿, 哭爹叫娘。胆大的尽可能收拾东西。 陈余祥一马当先迎上去:“彭昆,休要连累别人!” 彭昆滴溜着一对小眼睛:“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至于你们,也要一起收 拾,弟兄们,上!” 同乡会人员都领教过陈氏兄弟的武功,见两位横立在前,都有点胆怯。 彭昆叫道:“不要怕,这两家伙一个是残废人,一个活埋了十多天才出来!” 这一叫众人果然胆子大了,挥棍扑了过来。 陈余祥、陈百威立即分两路迎战。 同乡会虽人多势众,来得也猛,但都是些乌合之众,没经过正规训练,或砸了 自己、或伤了同伙、或被二陈用扁担击倒在地。 彭昆由苏小枫保护,站在卖猪肉的案桌上指挥叫喊。 菜市场棍棒叮当响做一团,鱼类、海鲜、肉、蔬菜遍地都是,小贩们十有八九 挨了棍棒、东西被毁。 陈余祥毕竟伤未痊愈,行动不便,加之挨了几棍,渐渐不支。 陈百威也才从地洞里出来,体力大不如前,虽比陈余祥方便些,也慢慢招架不 住,准备撤退。 站在高处的彭昆见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叫好。 香珠提篮躲在暗处,右手捏着一个饭钵,想帮忙又怕打了自己人,听得彭昆的 声音,恨不得立刻让他死,于是奋力掷去。 彭昆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下,回过头来,恰逢香珠第二个饭钵掷来,扣在脸上 …… 苏小飞忙帮着揭开,彭昆的马脸上粘满了饭粒,嗷嗷叫道:“抓住小婊子,今 晚弟兄们开荤!” 苏小枫本是好色之徒,一见香珠身子就酥了,再听了彭昆的命令,不顾一切地 跳下案桌,向香珠扑去。 香珠先是愣着,见有人扑来,迅速躲向另一木柱上,与苏小枫捉起了迷藏。 苏小枫见香珠腰上束着一道“孝带”,把身子束紧了,胸部上的一对东西比平 常耸得更高,这撩起了他的欲火,恨不能一把搂在怀里。无奈香珠机灵,左右躲闪, 只好不追了,涎着脸嘻嘻道:“我不抓你,我们接着亲亲嘴就可以放你走,当然还 有你的奶子我也得摸一摸。” 香珠乃一位黄花闺女,听有人当面说这种下流话,羞得把篮子里的饭钵一个接 一个扔来,虽没打中,苏小枫脸上却溅满了饭粒。 完了,苏小枫又扑了过来,香珠一急,回头便跑。苏小枫见香珠离开了躲藏的 廊柱,喜不自禁,像一头淫性大发的公猪,奋力追赶。 香珠眼前只有了一条通往告士打道的路,边跑边叫喊:“祥哥救命——” 陈余祥与陈百威正在吃力招架,哪里听得到。只有躲在案底下的文贵看见,对 正在厮打的何南叫道:“阿南不好了,流氓追你女儿!” 何南本无力气招架,见那边有人追她女儿,急了,叫道:“祥仔、威仔,快救 阿珠——”说完扔掉手中木棍,追了上去,文贵,也紧随其后。 陈余祥、陈百威早想撤退,只是担心南叔、香珠他们,这时听得南叔说有人追 阿珠,回头一看,见他们撤退,各自打倒几个近身的流氓,拨腿赶在文贵后面。 市场里的彭昆见自己人占着上风,并不焦急了。摸着脸上有许多饭粒,在一颗 一颗地摘下来。 彭昆虽然长着一张马脸,肤色黑如牛粪,却极爱讲究,其目的也是为了去妓院 博取女人喜欢,此时他一面照镜,一面摘饭粒,唯恐漏掉一粒,待到有人来报告陈 余祥跑了,才回过神来吼叫:“还不快追!” 手下忙道:“报告彭头领,他们已经跑远了。” 彭昆揣了镜子,从案桌上跳下来,骂骂咧咧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苏小枫,便把 怒气全出在小贩身上,又是一通追打。 再说香珠边跑边叫喊,苏小枫在后追赶,一心想着肥肉很快会到手,精神上来 了,步子一加快,距离越缩越近…… 在一拐弯处,香珠脚下拌了石子,扑嗵跌倒在地,苏小枫想着这是老天赏他艳 福,扑上去心肝宝贝地叫着亲嘴,冷不防何南随后赶上,照着叉开的双腿根部乱踢。 苏小枫的宝贝给踢着了,痛得腾身坐起,见是何南一个老头,啐了一口: “呸,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臭老头,乖乖地让你女儿脱了裤子给老子干就 饶你老命,否则休怨我出手太狠——”说罢站了起来,拉大旗做虎皮装腔做势, “晦晦”叫着,就在这时,文贵、陈余祥、陈百威相继赶来。 苏小枫立即敛起凶相,嘻嘻笑道,“我在跟南叔闹着玩,小侄就此告辞。” 言罢,抽空要逃。 没想南叔早已做好准备,这么长时间没动手就是为了争取时间等阿祥他们,并 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前有南叔、后有二陈,犹豫中趴在苏小枫脚下不远的香珠猛的逮住了他裆里宝 贝…… 苏小枫失声尖叫:“哎呀,南叔,你女儿想我的宝贝也犯不着这样——” 话未说完,陈百威一拳挥过来,打得他眼冒金花,又是当胸几拳,打趴在地上 哼哼叽叽,爬不起来。 文贵跳起来呐喊着要打“落水狗”,陈余祥阻住:“慢,不能打死,我要问他。” 文贵笑道:“我正是要问他才吓唬吓唬他,不然他会说假话的。” 陈余祥上前抓了苏小枫的后领提起来:“我问你话必须老老实实回答,否则宰 了你!” 苏小枫哆嗦着,“陈爷爷饶命。”陈余祥提起又是一摔,喝道:“我没工功夫 跟你嚼舌头,老实回答我:我婶娘的尸体在何处?” 苏小枫忙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事是我弟弟苏小飞一手操办的,那天晚上我 的任务是追杀两位陈爷爷。” 陈余祥知道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嗖”地从腰上拨出一把匕首,翻过 来抓了他的胸,“你在不说实话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苏小枫看见当胸锃亮的短刀,全身发颤:“我说,我说。老太太的遗体埋在筲 箕湾晒鱼场的一个土坡上,昆哥害怕有人找到,令我弟弟一个人昨晚偷偷转移,没 想估不清方位,白费一夜辛苦,只好今天白天去实地寻找,等天黑了就动手,我的 话全是实话,绝无半点虚假,陈爷爷千万饶命,可怜我活到十九岁还没娶老婆……” 陈余祥和文贵互望一眼,他们的猜测果然正确。 陈余祥把苏小枫带到湾仔码头,然后捆绑好,嘴里塞了毛巾,吩咐要待到寻出 婶娘遗体才能放人,然后和陈百威扮成小贩去筲箕湾晒鱼场寻找苏小飞。 筲箕湾晒鱼场滨临大海,远处白帆点点,海边鱼船泊岸,渔民们抬着大筐大筐 的鲜鱼批发给小贩、或拿去凉晒;右边是奇力岛,海浪拍岸,一尊尊海石兀然而立 …… 二陈混杂在贩鱼的人群里,斗笠沿向下,遮住面孔。 寻了一遭,想着苏小飞可能不在人群里,须另辟途径,这时陈百威看到后山坡 上走着一个人,正是苏小飞。 陈余祥很快也看到了,两个人商量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苏小枫说的都是实话, 说明婶母的遗体一定在这里。 苏小飞此时正在堪测、察看,估计他白天是断然不敢的,但晚上绝对会来。于 是二陈仍寻原路回到湾仔码头,帮助何南父女置办棺木、香烛、纸钱,回筲箕湾居 处操办灵堂。 夜晚八点,家里办妥当后,文贵去湾仔码头请钟盛富领一帮人来守护灵堂,提 防彭昆捣乱。陈余祥、陈百威仍借着夜色去筲箕湾晒鱼场潜伏。 六月,夜色中的筲箕湾晒鱼场被月色沐浴,来到香港难逢上一个这么明朗的夜 晚。晚潮拍击着海岸,传来哗哗的涛声,陈余祥、陈百威迎着带海腥味的海风来到 了晒鱼场,旋即便向白天苏小飞留连的山坡逼近。 到处空无一人,远处的渔火细如萤火,和天际之星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美丽的 夜景。两个人躲在一块岩石后屏声息气,注视着西边入口。 约九点半钟,一条黑影映入眼帘,向这边逼近…… 黑影着青色衣裤,负一把钢铲,在一块巨石前面的空地停了下来,鬼鬼崇崇四 处张望,待确认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旁边,铲起土来…… 此人正是苏小飞,他刚刚放下的东西是两个麻袋,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陈余祥、陈百威事前已经商议好了,等苏小飞起出尸体捐上肩才上前逮他…… 苏小飞吃力地挖着,约半个钟头后,尸体现出来了,从麻袋里掏出一个电筒照 看,喃喃自语道:“怪事了,居然还没烂。”二陈放心了,临走也谈到过尸体如果 腐烂会很麻烦,当时南叔道:“晒鱼场近海,土质含盐量高,尸体一般很难腐臭。” 看来也不无道理。苏小飞终于把尸体挖了出来,拖到一块干净地方休息片刻。陈余 祥、陈百威等着苏小飞装尸体,没想他却从傍边的麻袋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屠刀。 两位意识到情况不妙,包抄过去如神兵天降般大喝一声:“不许割尸体!”苏小飞 万没料到这一招,如五雷轰顶,只感到三魂尽散、七魄全飞,全身瘫软在死尸旁… …很久他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哆嗦:“爷爷饶命,这事与我无关,全是阿昆要我 干的……”陈余祥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脚踏在胸口上:“难道杀人也是彭昆指使 你?!”苏小飞:“是,不、不,打死人完全是失手,真的,我与她今世无仇、来 世无冤……”陈百威道:“现在我不会杀你,但得请你把尸体背回去。” 陈余祥松开脚,苏小飞忙爬起来:“我背,我背,先用麻袋装好才能背。” 陈百威问道:“你带上屠刀干嘛?” 苏小飞道:“原估计尸首会腐烂若那样,用几条麻袋套几层,拖到另一处地方 偷偷埋了,谁也不告诉,带上屠刀是防着一旦尸体尚好,砍做几块,用铲柄当扁担 挑着轻松,这办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苏小飞套好尸体,陈余祥担心他中途弃尸逃跑,扯下他本人的衣服撕成布条, 把尸体绑在他背上。 此时约是深夜十一点,涛声依旧,湾仔码头方向不时传来客轮的汽笛声,而晒 鱼场南边方向的住宅区一片静寂。 苏小飞负着尸体等着吩咐,陈余祥想到彭昆绝非头脑简单之人,在苏小枫久去 不回的情况下肯定会对晒鱼场有所警惕,正想着如何绕过晒鱼场这片暴露在月色下 的平地时,身后转来了一阵尖尖的怪笑: “哈哈哈,果不出我所料!弟兄们,上,送两位陈先生归西!” 陈余祥、陈百威心里一惊,来者正是彭昆,巨石后面还跟了一群虎视耽耽的青 衣杀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