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毒招迭出 书接上回,龙老山率乡下驱散了陈百威新招的女工,何南产生了弃越南而往泰 国的念头。 陈百威火了,骂他没出息,一大把年纪还离不开女人。 他觉得龙老山突然变卦必有原因,虽说邓大清是去广州迫杀彭昆,但也不是没 有失手的可能。分析道:“如果是这样,惹火彭昆,趁机追杀我们,是‘和义堂’ 的一惯做法。” 何南道:“若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岂不是逃不掉了吗?弟兄们还在荣市。” “不怕,”陈百威道:“只要探得情报确切,现在才上午,租一匹快马回荣市 搬兵还来得及。你马上叫小妮来,要她去龙老山家里打听情报,她是女孩子,又是 本地人别人不会怀疑。 何南叫来小妮,如此这般一番吩咐。 这里离龙老山家只有三四里地,翻过对面那架山梁,山脚下则是当年何南种植 罂粟的地方,三四栋竹楼高高耸立,板栗树才投产不久,树上结满大球大球的板栗。 竹楼门前是一条小河,越南的河叉一般都是九曲回肠的,两岸长满了竹子,一 些不知名的藤呵什么的附在上面,开满了小朵的花,出奇的香,引得蜜蜂嗡嗡,彩 蝶翩翩。 趟过小河,再走不多远就是乡长龙老山家,龙老山的房子是土屋,在当地土屋 比竹楼高级,最大优点是外面太阳再大也晒不到里头,夏天蚊子多时焚上艾叶把门 一关,窗帘布一拉就没事了。不象竹楼,不散热,不保温,而且楼下还住不得人, 主要是雨水呀、蛇呀、蜈蚣呀什么的容易进来。板粟山每年都有人被蛇咬死或咬伤。 阮小妮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去香港了,心里是多么高兴。 龙老山曾经是小妮妈妈的相好,他有很多相好,做为乡长只要看上有点姿色的 女人都要,因此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和多少女人做过爱。因他特别好色,本乡人背 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公猪”。 小妮是很机灵的,她没有直接进乡长家里去,而是在附近几栋竹楼里串门子。 她有位好友肥妞在乡长家做佣人,肥妞的家就在这附近。 肥妞不在,只有她妹妹趴在门口用地瓜皮喂蚂蚁。小妮要她去叫姐姐回来,并 特别叮嘱:小心点,不要让别人听到。一会肥妞就回来了,身前还系着围裙,一见 小妮就说道:“喂,小妮,你是不是求我帮忙?” 小妮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帮什么忙?” 肥妞奇怪道:“怎么,你难道还没听说?现在好多人都求我和龙乡长说情,只 有得到他老人家的同意才能去香港。”“不是说不许去香港了么?” 肥妞道:“谁说的?只是不许随你的南叔去。我告诉你,香港又过来了一位彭 老板,他好有钱的,说南叔的那位老板是个骗子,还欠彭老板的钱。” 小妮正要问彭昆的下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当然在龙乡长家罗。喂,你不求我我可要走了,我要伺候彭老板他们,一会 不见,龙乡长又找我了。” 肥妞说罢回了龙家,小妮急着回去向陈、何汇报,出门时被龙老山发现: “喂,小妮,你怎么总是躲着我,难道我会吃你吗?过来,我正要找你呢。” 小妮暗忖:这肥妞有说慌话的习惯,我何不趁机会去瞧一瞧? 小妮明白龙老山的意思,自从长大成人后,每次在僻静地方碰上,他都要动手 动脚,小妮不喜欢龙老山,最讨厌那撮山羊胡,她心里喜欢龙老山的儿子,可那公 子哥身边多的是女人。 今天顾不了这许多了,小妮笑嘻嘻地跟着进了乡长家,果见厅里有好几个中国 人,特别是一个马脸在手舞足蹈说着中国话。 小妮还想看清楚一些,结果被龙老山强拉进一间耳房。这时一位翻译说道: “彭先生说他不止这些人,一共来了五十个,都带了枪,住在荣市……” 后面的话还没听完,龙老山“轰”地关上门,把小妮向竹床上压…… 龙老山的口很臭,他经常吸鸦片,小妮感到一阵恶心,偏过头去。 龙老山说道:“全乡每一个地方我都有朋友,你妈妈死了,我正要找一个。依 了我,不要去香港,我给你找个好姑爷,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有钱了,彭老板一次 给我一万大洋,以后我帮他招工还有‘回扣’什么叫‘回扣’你懂吗?” 小妮本来想忍着让他完了那事,反正自己迟早要和男人……,可实在受不了他 的口臭,用力地推。 谁想龙老山是惯于此道的,一下子就脱去了她的裤子,老练地压了过来,恰在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龙老山不得已放了她。 小妮飞快穿好裤子,开了门,竟是刚才那位“马脸”,嘴里喃喃着就要搂她。 小妮闪过,拼命地逃跑,来到小河边,用水做镜子照见头发零乱,嘴上被臭嘴 亲过,想起龙老山那张苦瓜脸,“哇”的一声吐了……拼命地洗起脸来。 回到竹楼一一向何南汇报,何南再译成中国话转告陈百威。 陈百威,沉默片刻,说道:“没想到邓大清真的没能杀掉他。” “你不是说过邓大清很能干么?” “是很能干,但彭昆更狡滑,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是…… 他是怎么逃脱的呢……? 。想到这里,猛然想起什么来:“南叔,刚才小妮说 她和龙老山在耳房彭昆去敲门,我对此有点怀疑。” 何南又问了一遍,小妮坚持说真有这么回事,那彭昆在她进门时就看见了,显 然是有意去敲门的。 陈百威又问道:“那‘马脸’是黑皮肤还是白皮肤?” 小妮回答是白脸。 “这就对了。”陈百威道:“小白脸一定是苏小飞。彭昆虽是色狼,但总不会 到了那种失态的程度。倒是苏小飞经常处于饥渴状态,有过反常的前科。这样说来, 彭昆一定是受到惊吓,为了保护自己找了‘替身’,外国有好多富豪、元首都是这 样的。” 何南说道:“先不要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分析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正是为了寻找怎么办的方法。今天,龙老山找到了 我们,现在想起来反而是件大好事——给我们通风报了信,否则的话,今晚我们死 定了。” “你是说他们今晚要攻打我们?” “是的。”陈百威道,“从这做法更加能够证明在龙老山家的彭昆是假的。真 彭昆不会傻到有意来‘打草惊蛇’。我给你们一个任务,利用肥妞的关系掌握和义 堂的行动。” “那么你呢?” “我火速租一匹快马去荣市调兵。” “这不是‘火併’?会不会惊动当地官府?” “目前我们只有通过火併解决这场恩怨了。这里山高皇帝远,龙老山又是个见 钱眼开的人,打败了彭昆,他白得一万大洋,马上又会投到我们门下。” 何南觉得有理,点头道:“那你快点去吧。” “还有,”陈百威道,“傍晚前我会派人来这里与你们接头,不见不散!” 陈百威离开竹楼,何南几个仍留在家里,只派小妮去龙老山家探听,得知那个 “彭昆”也回了荣市,这更证明了今晚会来“袭击”。 傍晚前,陈百威已抵达板栗山,潜伏在附近的山上,只派一名弟兄来与何南接 洽。 何南按陈百威的吩咐有意在竹楼里点了桐油灯,然后去附近山上与陈百威会合。 陈百威握着何南的手,第一句话就问道:“彭昆来了没有?” 何南说道:“堂主果然料事如神,彭昆已经来了,扮成一般的人,苏小飞则扮 做他的模样。” 陈百威点头:“现在住哪里?” “暂时还在龙老山家。不过,这对我们不利。” “龙老山不会让他们长留的,”陈百威分析道,“他不蠢,知道那样会受连累 的。” “我们是不是先下手为强?” “不必了,他们迟早要来攻打竹楼的。你先带几个精干的弟兄去侦察,盯着他 们今晚在什么地方住宿。” 何南领命去了,半个小时后回来报告:“堂主,彭昆他们在牛皮滩竹楼里,就 是我十几年前往过的地方,门口也有一条小河。” “那里偏不偏僻?” “非常偏僻!”何南说道,“方园一里多路没有住户。” “很好。”陈百威道,“我们就在牛皮滩守候!” 正说着,有手下来报,说山下有人影移动。 陈百威拨开草丛向下看,果见一队黑影离开牛皮滩向山梁这边移动。 大家眼睁睁看着黑影翻过山梁、团团包围小妮的竹楼……接着传来了密集的枪 声……那盏桐油灯也熄了,黑夜里,只有枪弹划过空中的一道道火花…… 枪声停了,有了一火把……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陈百威立即命令:“弟兄们马上行动,包围牛皮滩竹楼!” “和安乐”四十多名会员一齐冲向牛皮滩,在四周找到掩体,先潜伏起来,陈 百威吩咐要等彭昆一千人全部进入包围圈才许开枪。 半小时后,“和义堂”断断续续进入竹楼,陈百威见时机成熟了,令大家向竹 楼逼近,没想被人发现了,只好率先开了一枪。 枪声就是命令,“和安乐”会员一齐向竹楼开枪……竹楼一时大乱,接着有人 还击,把陈百威的前锋人员压了下去。 大家所带的都是驳壳枪,不适宜远距离作战,陈百威意识到了这一点,下令大 家节约子弹,不到十足把握不许打枪。 “和义堂”以为得势了,打得更凶了,因不知对方火力,看样子他们的目的还 是突围。 陈百威躲进一个土坑里,把何南拉下来:“南叔,这里的地形你熟悉,一共有 儿个出入口?” “只有两个。除了刚才我们下来的山梁,就是这条河。” “好,你带一股人守在河口,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领一半人去山 梁那边截断他们的退路!” “不,你不熟,还是我去,这里过去有一条排水圳,是我亲手挖的,可以避免 对方发现,你好好守着,这条河除了这小口子可以过,没地方能行走。” “那好,你多带些弟兄,越快越好,免得他们醒悟过来!” 何南点起几个小队,沿一条小水沟向山梁那边逼近。果然,“和义堂” 见前面河口火力强大,准备从后撤,恰好与刚到的何南交上了手。一时枪声大 作。 何南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指挥手下稳打稳扎。 和义堂由于被动挨打,加上子弹也用得差不多了,有人爬出来投降。 天空有星星、月亮,但能见度很低,特别是竹楼和大片的粟树仍是黑森森一片。 陈百威不敢怠慢,命令停下打枪,喊话道:“你们若有诚意,回竹楼休息吧,我明 天马上来收编各位!” 那边有人喊道:“你会不会骗我们?等我们睡了又过来打。” 陈百威听出是苏小飞的声音:“放心罢,我们不是彭昆那号阴毒的小人! 只要各位有诚意,天亮了给你们举行‘过底’仪式。” 山梁那边的何南接着也喊话道:“‘和义堂’的弟兄们,你们逃不出去了,这 片板栗山从前是种过罂粟的,当时为了保密,除了山梁和河口两条道,到处都挖了 堑坑、种植了荆刺、竹子,最好还是老实点吧,除非你们长了翅膀。” 何南一喊话,苏小飞见四周果然是堑坑、竹子,心就慌“好吧,我们都听你们 的,可别杀我们,传出去在江湖上名声会臭的!” “不会,我们‘和安乐’的弟兄都是陈余祥调教出来的,以仁义为重。” 陈百威叫道,“放心回竹楼去吧!” 陈百威、何南一夜守住两个出口,天一亮就见竹楼门前横七竖八地摆了二十来 具尸体。苏小飞等人也一夜没睡,提防着偷袭。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陈百威令一名弟兄沿昨晚走过的那条水沟过去请何南,并 吩咐道:“只能让南叔一个人离开,其余仍坚守在那里,凡敢冲过警界线的一律枪 杀!”这位弟兄刚欲离开,陈百威喊道:“慢,过水沟时千万不要暴露!” 十多分钟过去,何南过来,俩人在一僻静处研究对策。 “堂主,这帮人怎么处理?” “你的意见呢?” 何南搔着头:“他们还有二十多位,收编过来可以增强我们的实力,当然这只 是我个人的意见,你认为呢?” 陈百威道,“这是异国他乡,多一个人多一份麻烦,何况是彭昆的死党? 中途发生哗变怎么办?只要有了钱,扩充势力是很容易的事,这次罢工肯定有 大批失业工人,发展一万都不成问题。” 何南道:“那你怎么杀他们。” 陈百威想了想:“等会你还从小沟爬回去,不要暴露目标,我自会有办法让他 们放下武器去山梁上,到时候……” 何南会意,连连点头:“好吧,我过去了。” 何南从小圳过去,估计已经准备好了,陈百威开始喊话:“苏小飞,你们军师 哪里去了?” 苏小飞:“他领着几个保镖早就离开了,要我与你们拚,拚不赢就假投降,等 上了船再‘哗变’,还说最起码和你在海里同归于尽。陈堂主你放心,我把什么话 都告诉你了,为的就是表明:我不会‘哗变’,是真投降。” 陈百威:“彭昆一个人逃命,把你们当炮灰,对这号人忠心才是真正的傻瓜, 好吧,你们过来,先把枪放下,待举行了入堂仪式再编组发枪弹。” 苏小飞:“陈堂主,我们不敢,怕你们……杀了我们。” 陈百威:“不会的,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吧!” 苏小飞:“这样吧,你向对面山梁的人下命令,要他们不伤我们,才能依你!” 陈百威:“好乖巧的家伙,回到香港我一定重用你。”于是双手握成嗽叭,高 声喊道:“何南总管你听着——” 何南回道:“堂主,吩咐吧,我在听——” “我愿意接受苏小飞的投降,收编他们,他们马上过山梁来,不许任何人伤害 他们!” 何南:“知道了,堂主。” 陈百威:“苏小飞,听到了没有?快点过去。” 苏小飞等众人:“谢堂主。” 设想苏小飞十分狡滑,担心有变,要手下一个一个地爬上山梁去,万一听到枪 声什么的,再另做打算。 这就样,二十来名“和义堂”人员逐个爬上山梁,见没有动静,苏小飞才最后 一个放下手枪离开竹楼。 竹楼空了,陈百威率领守候河口的手下走过竹楼,爬上山梁。 苏小飞走在前面,到了梁上,不见刚上来的人,正要转身,冷不防双眼一黑, 连哼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了下去…… 何南扔掉木工斧,拍打着手迎接陈百威:“堂主这一招绝了,不废一枪一弹。” 陈百威笑道:“感觉怎么样?” 何南摇头:“不怎样,杀第一个还有点不忍心,一斧背下去,脑浆四溢,很惨 的。但我不劈别人又不敢,劈多了几个,到是挺有趣儿的。使人想到,人是那么脆 弱,还禁不起一斧背。堂主,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又不是天才,”陈百威道,“这两天小妮子劈柴我见了这么一把大木工斧, 很自然地就想到了。” 何南摇头:“我很笨,说起来这把斧头还是我送给阮安妮的,当初我们解散, 别外还送了几样东西给他。” 这时有人过来请示:“堂主、总管,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何南望着陈百威。 “就地挖一个大坑,”陈百威道,“随便葬了都可以,这里不是香港,打死狗 还要担心主人来找麻烦。他们是一群没主人的狗。只可惜逃了彭昆。” “和安乐”人员在陈百威的指挥下把尸体掩埋了,一律不用坟包,再铲一些草 皮在上面盖了。竹楼前的血迹围锄头刨去,不留一丝杀过人的痕迹。 接着,陈百威又令众人把竹楼收拾干净,说道:“以后这地方就是南叔招收女 工的据点。” 南叔问道:“堂主,龙老山那里怎么处置?” “这个不用焦急,他自会找上门来。你和小妮下去把昨天解散的女工再集合起 来。要她们到牛皮滩上来集训,以后你就是‘鸡头’了。” 南叔道:“她们都不喜欢老头子。” 陈百威道:“放心,我会叫个年纪与你相仿的过来,下一次再来时,把管名花 带来协助你怎么样?” 南叔不悦道:“她是妓女。” “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臭大粪遇上绿头苍蝇,天生的一对。” 俩人正说着,只见几个越南人趟过河来——正是龙老山。陈百威叫道: “他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呢。” 龙老山的后面是两个乡丁,倒背着步枪,头戴越南笋壳斗笠,走路的样子十分 滑稽。 几个人低头走过来,在竹楼前停下由翻译问正在忙着收拾的“和安乐” 会员:“请问彭昆军师在哪里?” 陈百威怕手下说错话,迎上前施礼道:“请问找军师有何贵干?” 龙老山看见,掉头想走,何南忙从屋里出来截住用越南话说道:“龙乡长,怎 么才来了又想走?” 龙老山一脸尴尬:“哪里哪里。” “我和堂主正惦着你,走,进去坐坐。” 龙老山看看四周,又记起昨晚的枪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在竹楼的竹椅上分宾主坐定后,陈百威施礼道:“龙乡长来此处找彭昆有何贵 干?” 龙老山苦笑,通过翻译回道:“昨晚半夜,彭昆说借我的马用用,说是一早送 来,到现在还不见踪影,想起过来看看,不知昨晚这里……” 陈百威:“这里没什么,都很好。” “那么彭军师他……?” “昨晚我和彭军师打了个赌斗,讲好谁输就得离开此地,没想我陈某人侥幸赢 了,既然彭军师借走了龙乡长的马,这没什么,我马上赔你十匹。” 龙老山不好意思道:“岂敢岂敢。” 陈百威道:“龙乡长若如此说就见外了,以后这里是我长期做生意的地方,你 就是我的父母官,几匹马算是小意思。”说着,向何南递个眼色。 何南会意,提起一个布袋:“龙乡长,这是昨天你退回的那一千大洋,还有彭 军师的那一万大洋,他昨晚全输给了陈堂主,也算是本堂交纳给贵乡的赋税,望笑 纳,希望以后多多得到乡长的支持。” 龙老山抱拳学着中国礼数:“一定一定。” 龙老山是老于世故的,因当年这里是国际毒枭种过罂粟的地方,积累了跟异国 黑老大打交道的丰富经验,既知道他们不敢对自己怎样,同时也懂得“适可而止”, 免得逼急了鸡飞蛋打。当下便与陈百威重续旧好,并表示愿意多效力。 又过了两日,那些遣散了的“女工”又回来了,在牛皮滩竹楼里居住下来,由 陈百威、南叔教会简单的英语口语及粤语,按理道是要教妓院中规矩礼节的,陈百 威后悔没带管名花一起过来。 “下一次我一定把管名花带来,你们夫唱妇随,把越南这块阵地巩固好。”陈 百威笑道。 何南点点头:“嗯,管名花还是挺性感的,那就将就吧。” “什么将就?人家是当初的红牌可姑,这是折价嫁你。”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中秋节就过去了。陈百威带领第一批五十八名 女工乘专船离开荣市回香港,留下何南及五六名“和安乐”会员在板栗山继续招工。 中秋过后的北部湾海面风平浪静,水天相连、风光猗丽。这些越南小姐们第一 次离开家乡去遥远的香港过好日子,都兴奋不已,在船上笑嘻嘻的。 第四天深夜,轮船在宵箕湾泊岸,早有车辆等候接回到堂口,文贵、傅灵华闻 讯连忙从床上起来迎接,齐声道:“堂主,总算盼你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香港的 天都快塌下来了!” 陈百威惊愕,一路上他正惦着堂口,担心出事,设想真的出了事,急问道: “你们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话说彭昆在越南板栗山牛皮滩竹楼里遭陈百威袭击,黑灯瞎火,因对方有备而 来,又不知火力强弱,自己处处被动挨打,估计难取胜,产生了逃之夭夭的念头… …临了,不禁暗叫苦也,妈呀,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除了前面一条小河有个渡口, 再没有可逃的地方了…… 想起一旦对方觉悟,截住后山梁,这次就死定了! 事不宜迟。彭昆这回又准备来个“壁虎脱尾”之计,令苏小飞牵制对方。 叮嘱一番,领了十来名贴身保镖向后撤退,翻过后梁山,绕道逃遁。 一路上连叹晦气,想到再继续在这里是斗不过陈百威的了,于是灵机一动,折 回龙老山家,一来捞回那一万大洋,二来打死龙老山,惊动官府让陈百威也在此处 呆不下去。 于是领着十几个手下直奔龙老山家。设想到龙老山因听到枪声,把所有乡丁叫 来,严阵以待,提防意外。 彭昆一时傻了眼,因担心陈百威在后面追杀,逃命要紧,又见龙老山土屋门口 缠了一匹好马,开口借了,也不说去哪里,只说明天一早归还,骑上去,在保镖的 拥簇下星夜赶回荣市,在旅店宿了半夜。次日去市场卖了马,仍乘船回去。手下取 笑说,一万大洋、几十名弟兄的生命就换得一匹快马。 轮船在北部湾海面航行,曾遇七八级台风,幸无损伤。这么急赶回去不为别的, 正是要趁陈百威不在香港之际,消灭许成名,吞并塘西所有风月场所…… 四日后,回到香港,早有苏小枫等着他,说麦当汉对贩卖人口案十分重视,专 等他详细汇报。 彭昆总算又找到了一个“借刀杀人”报复陈百威的好机会,当即拜会麦当汉, 把陈百威这次在越南建立据点、打算长期贩卖人口的事添盐加醋细述一遍,单单隐 瞒了自己也准备参与贩卖越南妹的事实。 麦当汉听述,更加重视,一一盘问具体细枝未节,又问陈百威的归期。 直至彭昆说可能要到中秋前后才回香港,麦当汉才表示这次绝不会放过“和安 乐”。 彭昆回到香港的时间,局势有了明显的变化。司徒拨因建议英国政府出兵攻打 广州遭拒绝感到前途堪忧,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英国政府为了尽快收拾司徒拨留给 香港的混乱摊子,开始正式考虑启用金文泰为第十七任香港总督,以利用他的精明 和丰富的殖民地经验。尤其金文泰对华人心态的了解,令殖民地当局赏识。 这次,持久的罢工和排斥英货,使英帝国主义遭到沉重的打击。经济上,英官 方估计, 1925 年英国在中国市场上的贸易额比1924 年减少21%,同时香港对大 陆的贸易额减少近23%,而同期英国和香港对华贸易商品价值共损失32%。政治上, 英国在东方殖民地半殖地的统治权威遇到震憾,危机四伏,灾难性的连锁反应随时 可能发生。数万名组织起来的罢工者,对香港构成直接威协。 凡事有得也有失,经过长久的罢工,罢工者的生活极其困苦,斗争环境益发险 恶。长期封锁香港、排斥英货,固然重创英帝,但对广东经济也有不利影响。商人 不得自由贸易,农民产品销路堵塞,工人与商人之间的关系渐形紧张,与政府的矛 盾也日益表面化。加以要全力保障北伐战争,罢工委员会也愿通过谈判,在一定条 件下结束。 纵观形势,彭昆预计战争绝对不可能发生了,而复工将是迟早的事。这时候他 又有了新的计划:趁各堂口未醒过来之际,以最快的速度独霸塘西风月之地。 要占领塘西,第一个敌人就是“和群乐”,现在无论是个人恩怨,还是堂口利 益都没有理由容许成名继续据守三大酒家。 从越南回来的第二天,彭昆便把苏小枫招至密室,询问有关问题。 “我走后,你有没有继续监视‘和群乐’?” “有的。”苏小枫道,“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彭昆赐坐:“坐着说。” 苏小枫坐定说道:“最近‘和群乐’的人十分嚣张,说和安乐已跟他们联手, 扬言再也不怕我们了。” 彭昆默然。 “军师,”苏小枫献计道,“我们是不是该趁着陈百威不在香港,把‘和群乐 ’吞并了?” 彭昆瞪起双眼:“怎么吞并?” 苏小枫垂下头:“当然是用武力解决,我觉得如果还不教训他们,我们堂口的 威信没有了。” 彭昆突然发问道:“上次邓大清去广州杀我的消息你是怎样探得的?” “报告军师,”苏小枫抬起头来,“‘和群乐’有位小头目和我是朋友,当时 他随邓大清去了广州,情报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好,”彭昆一拍书案,“你马上把那位小头目请来,说我想见他。” “可是……他很怕你的。”“不怕,”彭昆道,”我不会杀他的,相反还会重 赏,万一说服不了,抢也要得抢来!” 苏小枫答应下去。下午,果然带来一位“和群乐”小头目,但见他一脸惊吓, 身子绑住,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军师饶命,军师饶命,上次在广州 实属无奈,邓军师的命令不得不听,苍天在上,我敢起警,我真的一枪也没放,只 在后墙望风,我说的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虚假,立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小枫上前小声道:“军师,他不肯来,是我绑来的。三句好话不如一记大棍, 这号人,不必要对他客气。” 彭昆干咳一声:“我自有道理。”抬起手,叫道:“来人啦左右弟兄齐应。 “在。” “和群乐”小头目以为要杀他,哑了。 彭昆把手向下一劈:“立即松绑,以理相待,不许唬着了客人。” “是”。手下们七手八脚松绑,请他上坐。 彭昆笑咪咪地走过去:“叫什么名?” 和群乐小头目惊魂未定,怯生生回道:“回军师,小人姓任,单名一个华字。” 彭昆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肩,和蔼地说道:“嗯,这名字好听,像条汉子,其实 你们和群乐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可惜的是没个好头儿。堂主太熊,没有本事,军师 太奸,不是江湖中人,充其量只是塘西拉皮条营生的瘪三。任华先生,你说是不是?” 任华连连点头:“是是,他们哪有军师你英明伟大。” “所以。”彭昆欲坐,见屁股下没有椅子,狠狠地瞪了苏小枫一眼,苏小枫慌 得塞过一张椅子来,彭昆挨着任华坐下:“所以,我最近有了个新的计划,准备把 ‘和群乐’的弟兄全部收编过来,独独地不要许成名、邓大清这一对脓胞,你认为 如何?” 任华舌头打结:“很很……很好。” 彭昆满意地点着头:“嗯,不错,事成之后,我一定赏赐你。” “谢军师。” “不用谢,等一会我把许成名叫来,要你出面证明是邓大清到广州行刺本军师。” “这……” “这什么?”彭昆突然凶相毕露,“你敢不如实招供,我一天割你一两肉,教 你活不成也死不了!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任华垂下头。 彭昆又装一副笑脸,再轻轻拍任华的肩:“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的,如今我 的势力是多么强大,香港警署署长麦当汉是我的铁杆,陈百威这次栽啦,只要他一 回来,麦当汉就要把他的堂口给查封了!哈哈!” “是,现在彭军师是香港的盟主。”任华讨好道。 “不错。”彭昆道,“等你们归顺了我,下一个目标就是收拾莫启青。” 顿了顿,突然尖声叫道:“苏小枫——” “在。”苏小枫趋前一步,等听吩咐。” “令你马上把许成名叫来,说我有至关紧要的事与他商量。” “是。”苏小枫欲退。 “慢。”彭昆道,“万一他不敢来,就明着告诉他我们立即发兵讨伐!” 且说自从陈百威提出与“和群乐”结盟,上到堂主许成名,下到才出道的“和 群乐”成员,一个个欢欣鼓舞,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陈百威去了越南,许成名、邓大清不敢怠慢,在家里紧锣密鼓,准备大干一场。 这一天,许成名与邓大清正在说着陈百威去越南是否顺利,一名下属入报: “启禀堂主、军师,门外有人求见?” “谁?”许成名狐疑。 “不是别人,是那个像苍蝇一样经常在我们堂口附近转来转去的讨厌鬼苏小枫。” 许成名征询地望着邓大清。 邓大清道:“先不要放他进来,问清楚为何事而来。” 一会属下回来报告:“堂主、军师,苏小枫非要进来不可,幸亏门卫死死挡住, 他说是彭昆有要事请堂主去‘和义堂’,一刻不到,立即发兵征讨!” 许、邓心里一惊。 “军师,彭昆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 邓大清想了想:“莫非是我们去广州行刺的消息走漏了?” 许成名打一个寒颤:“这、这该怎么办?” 邓大清道:“近段时间‘和义堂’没事都要寻衅,看样子这回是来者不善,堂 主最好不要去,不如在家做好准备。” “这怎么行?不要说他们真出兵攻打,我堂堂一条汉子连约会都不敢去,传到 江湖上,我还有何脸面?” “堂口离不开你,”邓大清道,“加之去广州行刺是我主持的,不如我去一趟。” 许成名固执道:“不行,彭昆点名要我去,就是刀山火海也要上!” 邓大清见劝不通,说道:“那好,一路小心,堂口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主持 的,只要彭昆敢对你非礼,大不了拚了!” 许成名道:“不可。我们势力单簿,我万一有了不测,千万别轻举妄动,好歹 忍过一段时间。等陈百威回来你做主依附‘和安乐’,唯一的条件是报仇——杀了 彭昆!” 邓大清答应着,这时,属下又入报:“堂主、军师,姓苏的小子在外面叫骂呢。” “放他进来!”许成名道。 一会苏小枫进来,也不施礼,说道:“许堂主,我们军师有要事相邀,要求你 务必去一趟。” 许成名道:“知道了。回去吧,我马上到。” 苏小枫冷笑道:“我以为你真的不敢去了。” 邓大清火了:“姓苏的,你休得无札,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么?” 苏小枫道:“这里是不是我放肆的地方过几天就知道了。” 许成名火了,一拍八仙桌:“拿下他!” 众手下正要动手,邓大清忙止道:“慢,这号不知规矩的小人我们犯不着跟他 计较。姓苏的,转告你们军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上的事没有一 尘不变的。” 苏小枫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冷笑道:“你说这话莫不是你们找到靠山了?我 告诉你,陈百威都自身难保了,只要他从越南回来,麦当汉立即查封他的堂口!嘿 嘿,我们军师是最擅长借刀杀人的!” 许成名狐疑地望着邓大清。 “别信他满口胡言,”邓大清说道,“跟这号人说多一句话都有失身份”。 苏小枫还要不三不四,但谁也不理他了,自觉没趣,转眼才发现许成名早已离 去。 彭昆在“旺发”四楼等了一个多钟头,外面报告:“启禀军师,‘和群乐’堂 主许成名来了。” 彭昆暗道:这许成名果然有点胆量。继而脸上浮现一丝奸笑,宣道:“放他进 来。” 许成名只带两位贴身心腹,此时被挡在外面,他预感到有点不祥,但还是镇静 地步入彭昆的议事厅里,抱拳道:“彭军师要我来,有何指教?” 彭昆也不起身,只做个“请”的手式,嘴里简单说道:“坐。” 沏好茶,彭昆干咳一声说道:“许堂主,我们两家堂口自始至终都是义比秦晋, 不曾有过过节。你说,是否这般?” 许成名不知彭昆的用心何在,说道:“确实如此。从一开堂,因离得较远,都 是井水不犯河水。后因‘三山会’用心险恶,我们两家也曾联盟过,确实一直关系 很好。” 彭昆拉长马脸,“此话可是你说的哟?” 许成名心中打了个突,很久才道:“事实如此,不是光凭嘴就可以说的。” 彭昆把身子向后靠,口气阴怪地说道:“许堂主,有一事我想请教。” 许成名:“请讲。” “你自己都说我们两家一直这么好,许堂主为何还要谋刺于我?” 许成名这才明白彭昆的话从一开始就设了圈套,自己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现 在已收不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道:“此话怎讲?” 彭昆道:“先不要问这些,我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的。你且回答我,万一事实 成立该如何处置?我都听你的。” 许成名看出对方又在设圈套,想着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因说道: “彭军师的话我听不明白,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刺你?” 彭昆脸上闪过一丝阴笑,突然高声道:“带人来!” 话音甫落,许成名的手下任华已被人带到面前……许成名一下子明白过来,骂 道:“任华,我平日待你不簿,你为何要背叛堂口?!” 任华扑嗵跪下,叩头道:“堂主冤枉,小人实在没有背叛堂口。因我平日好烟, 一位叫苏小枫的人经常来堂口附近玩,给我‘骆驼’牌烟抽,有时还送一包,就这 样我们成了朋友。那天我随军师去广州行刺彭军师回来,苏小枫又来找我,问我这 两天去了哪里,为何找不到,无意中我就说了出来,谁想到苏小枫正是彭军师的探 子。堂主,我真的没有叛变,你常说江湖上叛徒是最可耻的人,我也牢牢地记在心 里——” “里”字还没吐出来,任华已被许成名飞起一脚踢开一丈远。 彭昆仰天大笑,然后说道:“许堂主,你还有何话可说?” 许成名也不再跟他客气,说道:“姓彭的,你别再装好人了,你和我从一开始 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噢?”彭昆拉长马脸:“此话怎讲?” 许成名道:“回想起来我悔之不及,从一开始,有人说相书上云,凡马脸之人 不宜交往,大多阴毒,居心叵测,我没有听,结果替你当了替罪羊,在‘旺发’给 ‘三山会’打死二十多位弟兄。设想到你还不放过我,用花言巧语哄骗,使我第二 次上当,若不是当晚‘三山会’攻打水坑口,我真的被你耍弄了!” 彭昆又是一阵大笑,说道:“许堂主,还有吗?” “怎么没有?”许成名越说越气愤,“你使我连上两次当后还是不肯放过我, 又千方百计搞垮金陵酒家。你别以为聪明,造谣说金陵的女人有怪病的人就是你!” 彭昆拉下脸,伸出巴掌:“有证据吗?” 许成名哑言。 彭昆起身又逼进一步:“包括什么‘阴毒’、‘居心叵测’、让你当‘替罪羊 ’都有证据吗?” 许成名后退一步,仍是说不出话来。 彭昆不再逼进,冷笑道。亏你还是一堂之主,说出这等没水准的话来。 我看你也是脓胞一个,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许成名火道,“仕可杀不可侮,不许你说出侮辱人格的话!” 彭昆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把对方当成了一般没有血性的普通人,马上改变 口吻道:“可是,你的证据我却抓住了,这就是——”他指了指任华,然后吩咐左 右:“把任华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千万别跑了,免得有人赖帐!” 许成名道:“谁赖帐了?我承认是派过邓大清去广州杀你,逃脱了算你命大!” 彭昆拍着巴掌赞道:“好样的,爽快!你即然承认了,那先解释为何要杀我?” 许成名怒道:“因为——”因刚才那几条理由已被彭昆否认,自己也说不出理 由来,只好改口道:“不为什么,我就看你不顺眼!” 彭昆一阵狞笑,咬牙道:“好一个‘不顺眼’,我告诉你,我看普天下的男人 都不顺眼,依你的逻揖我是不是要杀绝天下所有男人?亏你还是位江湖好汉,空有 一个‘讲道义’、‘守信誉’的名声。我今天不跟你讲歪理,就用我们筲箕湾洪门 大会新立的行规,向你讨个说法,不知许堂主有无想法?” 许成名昂首:“由着你!” “那好!”彭昆道:“你的那些理由因无证据站不稳脚,全部推翻,而你在广 州苏兆征办公处门口行刺本军师人证具有不由反驳,敢问许堂主,你是懂行的,该 如何处理?” 许成名仍然昂首:“由着你!” 彭昆干咳一声:“我也不是那号不讲道理的人,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会 死了一名弟兄就非要你的命不可。我的条件很容易满足,只要你把广州、桃园、金 陵三大酒家的监护权让给我,这事就扯平了。” 许成名道:“我知道你早就想打这三大酒家的主意,不过恕我直言,你这目的 是达不到的!只要我活在人世一天,就不会答应你!” 彭昆从鼻子里哼了哼,叫道:“来人啦!” 左右齐应:“在。” “把许堂主请到客房里,好好招待!” “是。”左右就要带人,许成名一甩手:“不必了,我自己有腿,上刀山也敢 去!” 彭昆又喊道:“苏小枫!” “小的在。” “你马上去一趟皇后大道。通知邓大清,就说许堂主犯了行规,自己也认了, 愿意受罚,暂时留在这里,如答应让出三大酒家,双方立下文书、按上手模立即放 人!” “是。”苏小枫领命下去。 许成名离开堂口后,全堂上下一直不安,邓大清在议事厅左右徘徊,好容易等 来苏小枫转告彭昆的原话。 邓大清二话没说,领着两名弟兄乘车直奔“旺发”。彭昆也正在等他。 彭昆施礼道:“邓军师,多有得罪,这事实属无奈,自筲箕湾洪门大会以来, 立下的行规贵堂率先违犯了,我只能按规矩行事。” 邓大清施礼道:“彭军师,这事与许堂主无关,实是我自做主张背着他干的, 这罪状还是由我担当才合理。” “邓军师此话差矣,”彭昆道,“古人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 情’。自古中国就立下了规矩,有什么事都只找当家的,虽是你自作主张,犯了行 规,归根到底还是许堂主管教不严造成的,邓军师啦,古人说的话很有道理,莫非 你有取许堂主代之的念头?” 邓大清:“这……”彭昆皮笑肉不笑道:“话说回来,我们的条件还是很松的, 摆到桌面上或者再来一次洪门大会评理都说得过去。” 邓大清道:“我答应彭军师的要求,但有个请求。我想和许堂主单独会面。” 彭昆抬手:“请便。”邓大清在几位“和义堂”弟兄的带领下到一间客室与许 成名见面。许成名一见邓大清就问道:“军师,情况怎么样了?”邓大清道:“全 堂上下很关心堂主的安危,一至同意把三大酒家让出来。”许成名紧张地问道: “你答应彭昆了?”邓大清摇头:“还没有,这就来征求堂主的意见。”许成名松 了口气:“千万别上当,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过去他没理 都要惹人,这回抓了我们的把柄他们真的……” “不怕,”许成名道,“你立即回堂口派人与‘和安乐’的军师文贵联系,陈 百威离开时说过的,他一定会派兵来支援。”“堂主,那你呢?”“不要管我,” 许成名道,“只要你们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是他公开扣下来的人质,量他们 也不敢明目张胆破坏江湖规矩。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邓大清离开许成名,回到 议事厅,彭昆站起来:“邓军师,考虑得怎么样?” 邓大清抱拳道:“许堂主说了,此事事关重大,需得全堂口的弟兄们同意,恕 不能明确答应,告辞。” 彭昆也不挽留,抱拳道,“走好,不远送了。” 此时,天近黄昏,邓大清刚刚下了楼,苏小枫就悄悄地从软禁许成名客房的隔 壁出来,走向议事厅。 正在等他的彭昆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报告军师,许成名要邓大清千万别答应。” “嗯,他不怕我们攻打他们么?” “不怕,”苏小枫道,“许成名要邓大清马上去筲箕湾求文贵出兵帮助他。” 彭昆一咬牙:“妈的,倒是他提醒了我。”叫道:“苏小枫!” “在。” “立即组织人马,火速攻打‘和群乐’!” “是!”苏小枫转身退下。 邓大清回到堂口,天已漆黑,因担心彭昆连夜采取行动,立即派人去筲箕湾请 求文贵派兵支援。 夜晚八点,塘西满街霓虹闪烁,灯火辉煌,皇后大道上车灯如炽。 此时,邓大清已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几辆客货两用 车停下,接着跳下大批人来。 邓大清情知不妙,火速命令手下撤退,一时间双方交上了火。 “和义堂”方面来势凶猛,人员众多,邓大清自知难敌,率众边打边退。 双方交战半个小时,“和群乐”堂口被“和义堂”占领,未能逃脱者尽数被杀, 邓大清率领大部分手下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逃得性命,躲在附近,等彭昆率众扬 长而去才敢出来。 约深夜十二点,文贵率众抵达,然彭昆早已离去。 文贵问道:“邓军师,因何事彭昆率众下此毒手?” 邓大清把今天的事从头至尾述了一遍,文贵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实在是欺 人太甚!贵堂如今打算怎么办?” 邓大清道:“堂主还在彭昆手中,我们已经没有退步之地了,唯有决一死成, 望文军师助我一臂之力。” 文贵道:“陈堂主出门时吩咐过,贵堂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一定鼎力相助。” 邓大清双腿下跪:“我代表‘和群乐’全堂弟兄谢过!” 文贵慌忙扶起:“这就见外了,快起来,我们还得计划计划。” 邓大清起身,喃喃道:“如此大恩大德没齿不忘。有什么好计,我愿听文军师 摆布。” 文贵道:“凭我们两个堂口的力量对付彭昆还只有五成的把握。‘三山会’与 彭昆亦是死对头,如果能够联合莫启青这事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另外你们两家的误 会也可就此化了。” 邓大清抱拳道:“真是妙计,文军师果然是大智之人,邓某人不得不服。” 邓、文两军师当即去“三山会”堂口拜会莫启青。莫启青因广州之行差点栽在 彭昆手里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因近日罢工势头已去,省港复工在即,正筹划把远在 广州的大批军火运回来。 邓、文两位深夜拜访,言明原委,心中立即燃起复仇的怒火。如今三家联盟正 是大好的机会,加之彭昆又犯了江湖行规,共同讨伐正是时机。趁热打铁,三股势 力从几个方向包围旺发赌馆。 当抵达之时,邓大清、文贵、莫启青都傻眼了,这附近都是荷枪实弹的大队警 察,不时警笛长鸣……一位英国警官站在大街岗亭上操着半生半熟的中国话喊话: “各堂口的黑帮分子们,接举报,你们准备在这附近火併,扰乱社会治安,这是违 法的。后果严重,是要追究刑事责任……劝你们悬崖乱马,快回去吧!” 原来彭昆出兵攻打了“和群乐”之后,担心邓大清联合其他堂口寻仇,急忙报 警,说这里将发生大宗黑帮火併,警察近来因得闲,有多余的警察,彭昆的目的轻 而易举地达到了。当“三山会”、“和安乐”、“和群乐”三方人马抵达时,彭昆 正站在四楼窗口望着他们狂笑。 接下来,彭昆集中精力对张鲜花软硬兼施,要夺取三大酒家,同时天天与麦当 汉约会,怂恿他对“和安乐”施加压力。 麦当汉对“贩卖人口”案十分观注,不时去筲箕湾和安乐堂口恐吓文贵,逼问 陈百威是否从越南回来了。 因几次赴空,彭昆使向麦当汉献计道:“署长不必这样天天去跑,不如把时间 定在中秋前后,陈百威一向做事稳重,不会冒险在台风季节运越南妹回来的。” 麦当汉道:“万一他选在这段时间怎么办?一旦陈百威得知警方注意他了,肯 定会尽快把越南妹藏起来,没有证据是不能办案的。” 彭昆窃喜,这正是他希望的,麦当汉越认真就越能给陈百威重创。只要抓住证 据,一纸命令,就可以把“和安乐”查封、解散,那时候这香港的江湖……嘿嘿… …彭昆道:“署长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陈百威行动路线,从现在到 中秋这段时间我日夜派人去监视,一有情况马上报告。保证不会误事。” 麦当汉这才放下心来。 彭昆果然卖力,出动大批人马,在陈百威有可能登陆的地方日夜巡视。 同时,又密切注视文贵的动静。 到了中秋节,麦当汉开始全面出动——特别是深夜在“和安乐”堂口附近布置, 张开了天罗地网…… 中秋节后第四天深夜,彭昆差苏小枫勿勿忙忙向麦当汉汇报:“麦当先生,陈 百威回来了,带子五六十名漂亮的越南妹。” 此时麦当汉正在“和安乐”堂口附近的墙角下潜伏,问道:“你们军师呢?” 苏小枫道:“我们军师正在筲箕湾严密监视陈百威的行动。” 麦当汉赞了一句,令手下不许乱走动,一切听从他的命令。 一会,果然有两部客货车开进堂口,接着是众多女人的说笑声。 麦当汉又等了一阵,彭昆过来了,问道:“刚才两部车子进去了么?” 麦当汉指了指墙内,悄声道:“我先进去看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 妄动!” 且说陈百威从越南满载归来,正在兴奋之中,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日子,后院失 火,香港这边已被彭昆搅得天昏天暗。 脚一踏进堂口的门槛,文贵、博灵华就急急地向他报告。 文贵搓着手道:“盼星星,盼月亮,我们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陈百威见天井里乱糟糟的,说道:“走,到议事厅再慢慢说。” 各位首领在议事厅坐定,文贵率先报告:“堂主不在,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彭昆从越南回来对‘和群乐’实施了报复。” “你怎么不去营救?” “我们去了。”文贵道,“可是这里离皇后大道太远,接到信赶去时彭昆已经 走了。” 陈百威道:“看样子彭昆的野心是想独霸塘西风月场。” “正是这样,”文贵道,“而且是早有预谋的,一开始就找到‘和群乐’去广 州谋杀他的证据,借口他们违犯江湖规矩,扣压了堂主许成名,逼着让出金陵、广 州、桃园三大酒家的地盘,许成名不同意,彭昆借机突然袭击了‘和群乐’。” 陈百威拳头紧握,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其实当时你就该联合莫启青,打他 个措手不及!” “是呀,”傅灵华插嘴道,“军师正是这样干了,联合了莫启青三家一起赶到 现场,可是彭昆比狐狸还狡滑三分,早就做好了准备——报了警,当时塘西到处都 据扎了军警。” “岂止是这样,”文贵道,“还有更厉害的呢,他和麦当汉勾结,告你跨国贩 卖人口,所以呀,我们还是快点把那些越南妹藏起来为好。一旦抓住,警方就要查 封我们的堂口,抓堂主入牢房。” 陈百威恍然大悟,猛得起身,叫道:“你们怎不早说?这下可糟了!” 文、傅不解,齐问:“怎么啦?” 陈百威道:“快,立即把越南妹们藏起来,否则我们这次就要彻底完蛋了!” 文贵搔着头:“他们的消息总不至于这样灵通吧?天还没亮呢。” 陈百威并不理会文贵,忙问道:“傅管家,你家里目下还有没有空着的住房?” 傅灵华:“有四五间。” “好,快出去领越南妹到空房里住下来,等过了风头再另做打算,千万不要走 漏风声!” 傅灵华答应着出门,因太急,在门口与人撞了个满怀,原来是一位新来的弟兄, 正要发火,那名弟兄跪下报告:“启禀堂主,外面有位自称麦当汉的英国佬求见!” 陈百威、文贵面面相觑。 惊愕间,一串洋人特有的怪笑声传进议事厅,十分刺耳……接着,身穿西装的 麦当汉跨步进来,一屁股坐在刚才傅灵华的座位上,向陈百威抱拳道: “百威先生得罪了,深夜打搅恕罪恕罪。” 陈百威脸上的肌肉搐动、机械地抱拳还礼:“岂敢岂敢。署长先生深夜来此有 何指教?” 麦当汉耸耸肩,摊开双手说:“没什么大事,最近本署得到举报,说有一桩跨 国贩卖人口案发生,大约在最近几天内抵港。” “噢,有这种事?” “是的,”麦当说道,“没想到举报还真的准确。今晚果然有一艘船从越南荣 市过来,在筲箕湾靠岸,一共贩运了五六十名妙龄越南妹——”说到此处,麦当汉 故意打住,眼睛盯着陈百威。 陈百威道:“既然如此,那麦当汉先生为何不当场抓获他们?” 麦当汉道:“不能那样干,太没水平了。我要一网打尽,悄悄地在后面盯着… …很遗憾,没想到贩卖人口的正是贵堂。百威先生,你对此有何解释?” 陈百威、文贵愕然。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