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算计自己 且说彭昆得知杜月笙从上海过来,且准备在香港立坛开舵,曾有过一段惊慌。 杜月笙在黑白两道中的名声都如雷贯耳,这次更兼他的把兄弟戴笠为他撑腰。 彭昆感到这是一个比陈百威还要可怕的人物,一连几天苦苦地思考如何对付。 最后,他想到若要凭自己的力量把杜月笙赶出香港几乎是不可能的,物极必反, 赶他不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靠扰他。 这确是一个好办法,争取到杜月笙就等于给自己围了一道保护网。如果能够争 取到他,不仅不会被伤害,反而还可借用他的势力去对付陈百威。 主意打定,准备择日去拜访。恰在此时由他管辖的美的电影制片公司说大陆著 名电影皇后胡蝶来到香港,准备在香港加盟一家公司。“美的”导演向彭昆建议, 说如果能争取到胡蝶,可以赚一笔大钱。 彭昆看过胡蝶主演的《啼笑姻缘》和《火烧红莲寺》,曾经为她的美貌与演技 倾倒,心想如果把她争取到‘美的’来,不仅可以赚一笔钱,还可以饱享艳福。 彭昆当下采纳了导演的建议,并派苏小枫去打探胡蝶的住处,一天后,苏小枫 入报,告诉他胡蝶就住在轩尼诗道70 号。 彭昆一惊,问道:“轩尼诗道70 号不就是杜月笙的住处么?” “正是呢,”苏小枫笑嘻嘻道,“军师难道还不知道吗?她和杜月笙是有那回 事的。” 彭昆咽着口水道:“他妈的杜月笙艳福不浅,你去把导演叫来,我们合计合计 把胡蝶争取过来,争取到她等于争取了杜月笙。” 苏小枫把导演叫到了“旺发”,彭昆对他说:“胡蝶的住处我们打听到了,你 是导演,你说要想什么样的办法才可以争取到她。” “美的”导演说道:“香港的电影公司很多,谁都想要她这棵摇钱树,若要争 取她,当然是多给片酬罗。” “这好办,别人能出价,我更能出价。就这么定了,我去找胡蝶谈谈。” 彭昆于是带上几个保镖,驾着雪佛莱轿车直奔轩尼诗道70 号。 当他按响门铃的时候,是杜月笙的大弟子陆京士从四楼阳台上探出头来问找谁。 彭昆估计目前杜月笙不会抛头露面,因此只说是电影厂的,找胡蝶女士谈拍片 的事,陆京士以为他和胡蝶认识,令人开门放了进来。 胡蝶刚来香港,对香港电影界不甚了解,既有同道来访,出于礼节接待了他, 并让丈夫也到场做陪。 彭昆属于那种饥渴型的色鬼,一睹胡蝶美色就魂飞魄散,言语很不庄重起来。 言谈中,彭昆漫天许诺,不时又赞胡蝶漂亮。胡蝶感到彭昆不是懂行的人,开 始的一点兴趣没多久也消失了,最后流露出倦意。 好在彭昆人还机灵,留下诺言和电话号码回到堂口。 在他满怀希望地等待中,等来的却是胡蝶被陈百威夺走——当然连杜月笙也一 起争取了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比挨了一响雷还要恐慌,感到他的末日就要来临。在议事厅里来 回踱步,嘴里不时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陈百威凭什么争 取到杜月笙?” 待他稍为镇静一点后,苏小枫上前道:“军师,据我探得的情况,主要是杜月 笙认为你的口碑不好。” “怎么不好?说。” “说你忘恩负义、唯利是图、五毒俱全……反正天下所有难听的话都套在你头 上了。” 彭昆火了,一巴掌扇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人骂我,你也跟着骂!” 苏小枫捧着打痛的脸,又回上一句:“还说心胸狭窄,妒贤嫉能——” 彭昆“拍拍”又是两耳光,苏小枫一边躲一边说道:“军师你这是冤枉我了, 这些话并非出自我的口,是江湖上人对你的评价,胡蝶不答应合作,就是因为杜月 笙在后面反对。” 彭昆扬起巴掌吼道:“滚,不要让我看到你!” 以后的几天,彭昆天天注意看报,认真研究陈百威刊在上面的招聘《献旗》女 主角广告,寻找可以突破的蛛丝蚂迹。 当他看到陈百威准备八月十五这个传统节日在半山区别墅举办名流舞会时,立 即兴奋起来,咬牙道:“陈百威看你得意,我要让你不下了台!” 彭昆首先想到的是破坏名流舞会,使陈百威因此而名声狼籍。他一边派人去半 山区陈公馆查看地形,一边请来《中国新闻报》的记者白雨。 白雨先生虽然已是年近五旬的人了,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到处跑采写名人的风 流韵事取悦读者、讨好老板。 彭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和白雨有过交往,这次叫他来说是要攻击陈百威,吓得 他连连摆手:“不干不干,陈百威在香港的势力这么大,一不小心连老命都不保了。” “笨蛋,”彭昆劝道,“你不会想办法么?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笔足够一辈子 花销的钱。” 白雨动心了,咽着口水:“想什么办法?” “比如收买一位不谙世事的小记者出面,你在幕后操纵不就成了?” 白雨点头:“这倒是办法。你先定个大概框架罢,写什么内容?” “两个方面的。一个是政治性的攻击。” 白雨又犯难了:“可是陈百威拍《献旗》是爱国主义的呀。” “正是这样才更好。你放心,我会给你创造条件的,到时让他的舞会出现一场 大的事故,你就抓住这一点,大写特写陈百威爱国是假,沽名钓誉是真,对圈内的 名流极不尊重,到时候,你还可以去采访那些在舞会吃过亏的名流,有他们的佐证, 这事没有不成功的。” 白雨想想觉得有理,说道:“可是可以,但你制造的事端必须要成功才能起到 预期的效果。” “这事你放心,我自会办妥的。还有,胡蝶加盟佳荷,陈百威肯定会垂涎她的 美色,说不定当晚她们俩个就会擦出火花来。这很重要,如果能拍到他俩在一起亲 热或跳舞的照片,发表时,还可加上:陈百威爱国是假,沽名钓誉是真、猎艳是他 的最终目的!” 白雨惊叫道:“彭军师真是了得,比专职新闻记者还要善于捕捉新闻主题!” 彭昆得意道:“若让我做你们报纸的主编,绝对天天有轰动的新闻。” 白雨点头:“当然,不过太轰动了不好,一旦读者知道是假的,会适得其反, 以后再不看你的报怎么办。” “好吧,这事就说到此,你马上回去找一位可靠的小记者,反正陈百威你已经 认识了。” 白雨起身准备离开,猛记起一件事来,说道:“彭军师,还有一个主要问题没 解决,我们报社不是我做主,主编最怕惹祸,一看到是攻击陈百威的新闻肯定不会 同意发表。” 彭昆想了想,问道:“你们的报纸在什么地方印刷?” “自己有印刷机。” “谁负责?你和他关系怎样?” “关系虽有,干这种丢饭碗的事肯定不会干的。” “笨蛋,”彭昆骂道,“你不会事先采写一篇字数相同的报道,下厂前把它‘ 调包’过来?” 白雨搔着脑袋,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干完这事香港我就不能再呆下 去了。” “放心好了,我会妥善安排好你的,在南洋、东南亚我都有地盘,随便什么地 方你都可以自由选择,这样一劳永逸的好事不干你才是真正的傻瓜。” 白雨喜道:“多谢彭军师关照。” 白雨回去后果真买通了一位名叫小草的新记者。此人一听说可以炮制轰动性的 新闻喜欢得不得了,认为这是出名的最好机会。 单表民国三十年八月十五这一天晚上,彭昆在保镖的拥簇下乔装成商人,在通 往半山区陈公馆的山下路口察看,本在家里他已听过苏小枫的详细汇报,但还是不 放心,要来现场看个仔细。 先在文武庙附近从远处借着月光看陈公馆的场面,但见里面一片灯火辉煌, “之”字山路上,乘车的、坐轿的、或由人力车接送的大陆各界流亡名流相继上山。 估计大多数到齐了,彭昆才离开文武庙去半山区实地察看。 山上有“和安乐”的卫士在周围巡逻。彭昆知道直接混入会场捣乱是不可能的, 他没那么笨,自有出人意料的妙计。 “之”字路多是从陡壁上通过浩大工程劈出来的,只要在一个地方设法用人工 弄一堆巨石切断路面,制造一两件伤亡事故他陈百威这次就名声扫地了。 这些年来,由于陈百威财大气粗,加之手下人多,连历任港督不得不对他另眼 相看,据说还有争取英女皇封爵的野心。多少年来,彭昆一直在苦苦挣扎,嫉妒之 心无时不有,只是找不到很好的机会打击他一下,这一回可算是天赐良机,搞臭他 的名声最少可以使他在今后难以进入到上流社会里。 九点多钟,当陈百威在花园里头顶明月北望故土对各界名流发表豪情演说的时 候,彭昆在“之”字路上的拐弯处寻找到了一处最理想的“事故地点”。 这里坡很陡,弯很急,崖很高,从上面开下来的车很难看清楚前面。 彭昆发现上面有两块巨石,每一块少说也有数千斤,心中一喜,即令手下用事 先带来的钢钎把靠下的一块扛下坡,“轰”然一声响,巨石便带着大堆碎石稳稳当 地座在路面上。受其影响,傍边的也摇摇欲坠。 有人正要把它推下去,彭昆制止道,“慢!”他认真察看了一遍,说道: “这块巨石就留在这里,万一第一辆车刹住了没有伤亡,再把它推下去!” 这确是一个好办法,彭昆暗暗得意,令苏小枫及两名弟兄守在巨石旁,一有车 辆出现在底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推下去!然后拚命逃跑,万万不能落在陈百威手 里。 彭昆吩咐完毕,领着几名贴身保镖回到附近车上。 回到“旺发”,立即接到白雨打来的电话,说他有重大发现,想当面汇报。彭 昆正要找他,令火速过来。 白雨兴致勃勃地来到“旺发”议事厅,一坐下就说道:“彭军师果然料事如神, 陈百威和胡蝶真的擦出火花来了!” 彭昆点着头,干咳一声道:“慢慢说。” “今晚我一直守在报社办公室里,专等小草的电话,刚才终于等到了。 小草说,原来胡蝶早就对陈百威有爱慕之意。” 彭昆不悦道:“这不好,传出去对陈百威有好处,无形中提高了他的身价,要 写成是他蓄意勾引胡蝶。” “我知道,”白雨道,“我是在说事情的真相,到发文时当然要写成陈百威如 何死乞白赖纠缠胡蝶。” 彭昆松了口气,说道:“对,就是这样。好吧,你就说事情真相。” “原来胡蝶对陈百威早有爱慕之心,陈百威为了表现自己,有意哗众取宠,在 花园里要名流听他发表演说,什么‘北望故土’呀,‘前方将士’呀,这些肉麻的 话没想到更加打动了胡蝶,不顾一切地和陈百威接近……他俩人在舞池里喁喁私语, 情意绵绵,可惜的是舞池的灯光太暗,小草说他拍摄出来的照片可能效果不好。” 彭昆点头:“这些情报很重要,照片不清没关系,读者知道舞厅的光线不明。 我告诉你,这篇报道要这么写:陈百威对胡蝶的美色垂涎已久,为了得到她,竟不 顾一切地欺世盗名,拍摄爱国题材的电影,把一个女人的位置看得比民族危难还重 要的人,让他拍摄《献旗》这部电影,简直是对淞沪战役800 爱国将士的亵渎!” 白雨听了,兴奋得拍起巴掌:“妙,实在妙!我现在就可根据军师的意图动笔。” “对了,‘调包’的前半部工作你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白雨说道,“我写了一篇关于日军是否会袭击香港的时事分析, 在头版篇幅占了很长,现在已经开始排版了,写好后,马上可以去排字室换下来。” 彭昆起身道:“那好罢,我也不留你了,回报社抓紧时间写。等一会半山区有 了结果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白雨离去后,彭昆看看外面,又看看腕表,觉得守在半山区“之”字路上的手 下应该回来了,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书接上回,陈百威在“之”字路下半部的拐弯处被巨石挡住,开亮车灯准备下 去看个清楚,发现上面还有一巨石正要向雪佛莱砸来…… 原来,在上面一直守着的两名彭昆手下见车灯亮了,立即起来推动巨石。 陈百威眼疾,因隔着车窗玻璃来不及开枪,大喝一声: “不准动,再动就开枪了!” 两名“和义堂”成员听出是陈百威的声音,吓得放下手中的钢钎没命逃跑。 早有陈百威的保镖从后座下去,爬上坡追赶。 “不许开枪,”陈百威叫道,“免得惊搅了山上的大陆名流!”保镖于是拾起 坡上的钢钎追赶,其中有一名恰好奋力向上爬,两条钢钎几乎同时插入后心,吭都 没吭一声就一命乌呼了。 另一名见同伙已死,吓得屁滚尿流,地形又不熟,跪下来求饶。两位保 镖杀性起,从地上各拾一块二十多斤重的石头向他头上砸去…… 陈百威毕竟上了点年纪,随后赶到想留下活口,没想到已经迟了。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清除路上的巨石,最好不要使名流们感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把两具尸体推下一个石洞,石洞黑古隆冬……取了钢钎,陈百威回到车上把车子倒 出危险区。 几个人清理这大堆石头显然是不能的,必须派人上山去搬兵。因在“之” 字路转不了弯,几个汉子齐心协力硬把雪佛莱调过头来,然后由一人一路开上 山去。 陈百威仍留在原地,发现崩下来的碎石不很多,主要是那块千斤巨石在路中央 没有几十个人推不动。还有头顶上的那一块,时刻充满危险的,应该立即推下来。 为防万一,把顶上的巨石推下路面后,又分头检查有无同样危险,直至别墅的 弟兄全部下来协力清除了路障分段站好岗,陈百威才放心地回到别墅里。 中秋节名流舞会就这样结束了,那些人谁也不知道这里曾有过危险。送走了最 后一位客人,文贵才迫不及待地告诉陈百威:“堂主,那位采访你和胡女士的记者 查清楚了,叫小草,是中国新闻报社的。”你下山去检查的时候,小草鬼鬼崇崇地 到客厅里给白雨打电话。说你和胡女士在舞会里喁喁私语,十分亲热。” 陈百威心里一惊,他感到事情可能会非常严重。白雨与彭昆有过交情,目前全 港都知道《献旗》这部电影将由陈百威管理的佳荷电影公司拍摄,如果彭昆利用报 纸炮制出几件丑闻对他进行抵毁,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派人盯梢没有?” 文贵点头:“派了,如果有什么情况,他会随时打电话回来的。” “走,我们回小厅去。”陈百威率先步上楼。 没多久,文贵派去的侦探果然打回电话,说小草的行迹十分可疑,一下山就直 接回到报社编辑部去了,和白雨俩人鬼鬼崇崇不知在干些什么。 陈百威吩咐道:“你不要动,盯紧他们,我马上就到!” 事情十万火急,陈百威吩咐文贵几句,领了两名贴身保镖,驾车火速赶去《中 国新闻报》社。 车停在报社的附近。报社大门口有人把守,陈百威沿着墙脚转到后面。 此时月亮已经西坠,光线被前面的高楼挡了,很便于隐蔽。为不惹人注意采用 叠罗汉的办法越墙而过,在墙内发现一栋楼房里只有一间房子亮着灯,估计那里就 是编辑部了。 沿着楼边,陈百威悄悄上了二楼,来到有灯的房间,趴在窗口一看,果见白雨 和小草一边挥毫,一边得意洋洋地念道:“世道颠倒,是非混淆,吃人的魔鬼摇身 一变成了菩萨,满肚子男盗女娼的陈百威为了博取一代影后胡蝶的芳心,竟挖空心 思摇身一变成了爱国义士……话说机关算尽大耍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中秋之夜 陈百威在半山别墅举办名流舞会,露出本来面目,强行与胡蝶共舞,整个舞会充满 陈百威淫邪之气……谁不知就在舞会开始前,陈百威扮演的角色竟是满口豪言壮语 的爱国志士,声泪俱下讲述前方将士为国捐躯……如此下流无耻之徒,让他拍摄《 献旗》简直是对淞沪战役800 将士的亵渎……” 念完了,白雨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小草伸出拇指:“妙,姜还是老的辣,白先生不愧是本报社的第一支笔。 有你的妙文,再配上我的照片,绝对是一篇轰动性的新闻。” “你还有什么好照片?” 小草道:“根据你写的内容,我用两张最妙的相片衬上去,一张是陈百威站在 花园豪情万丈地发表爱国演说,另一张正是他搂着胡蝶喁喁私语如醉如痴的丑相。 这两张照片发表在一起,一对比,一位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形像便跃然纸上!” 窗外的陈百威越听越气,庆幸及时发现了苗头,否则这一次真的身败名裂了。 这些年来,陈百威把黑道赚来的钱都用在明处,获得了“慈善家”,“陈义士”的 好声誉,如果今晚上他们的阴谋得逞,过去的努力顷刻化为乌有,声誉扫地。 陈百威正要破门而入,发现门边有一条黑影闪过,心里吃了一惊。向保 镖耳语几句,迁回包抄,原来却是文贵派来盯梢的侦探。 一场误会过后,里面的白雨与小草修改了最后几个错字准备去排字室发排。 陈百威命令两名手下在门外望风,干咳一声敲响房门。 屋里的两个人吃惊不少,齐声问道:“谁?” “我,彭昆派来的。” 白雨信以为真,打开门,当看清是陈百威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百威一脸笑容,宣宾夺主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坐,不必客气!” 白雨最先清醒过来,夺门而出,没想在门外又被挡了进来。 白雨自料难逃,扑嗵一声跪在陈百威面前:“陈先生饶命,这事与我无关,饶 命……” 小草是初生牛犊,并且也不知道白雨与彭昆之间的交易,鄙夷地看了白雨一眼, 走过来向陈百威抱拳道:“陈先生深夜闯报社有何指教?” 陈百威心里一愣,想不到这报社有如此大胆的人,说道:“你问白先生就知道。” 小草搬了张椅子在陈百威对面坐下:“不必问他了。我劝陈先生还是回去的好。”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一闹,我们又有了新闻材料,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有人怀疑你过 去的善举有虚伪的成份,我们的报纸准备揭露,没想到你深夜闯来,由此可见你心 虚了——这就叫不打自招。” 陈百威这才看清对方一张娃娃脸,笑道:“是这样吗?” 小草认真地点头,叹道:“我很伤心,过去我一直认为陈先生是位大善人,没 想到幕后还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内容。对这个世界我算是看透了。我曾经听人说过, 香港、澳门地区有好多头面人物都是靠走私、贩毒、杀人、绑票起的家,我曾经不 相信,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陈百威和蔼地问道:“你认为我也是?” 小草点头:“是的,据说陈先生也是靠走私、贩毒起家,连过去绑票议员的案 子都与你有关,真是不敢想像,做为一个有良知的新闻记者,我有义务揭露出去。 我这样做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不良的社会现象。” 陈百威赞许地点点头,问道:“我的那些内幕你是听谁说的?” 小草手指跪着的白雨:“他说的。他有位叫彭昆的朋友知道你不少秘密。” 白雨急了:“你别冤枉人,我可没说陈先生什么!” “怎么,你昨天上午才红口白牙告诉我的就不承认了!” “你、你血口喷人!”白雨啐道。 小草一下子激动了,扶了扶眼镜,手指着白雨颤声道:“原来你也是欺软怕硬 的软骨头,算我看错了你,你你……” 陈百威起身拍着小草的肩,说道:“小弟弟,别激动,牢骚太盛不好啊,干什 么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能发表看法。” 白雨从彭昆那里听说过陈百威的残忍,吓得全身筛米一般。 “我问你,”陈百威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陷害我?” “这事与我无关,全是彭昆要我干的,说事成后让我离开香港,给一笔终生受 用的大钱。” “什么?彭昆给你一笔钱?”小草惊道,“这样说来你说的事实一定有假?!” 白雨偷偷地看了一眼陈百威,见他瞪着凶目,忙道:“是的,我说陈先生的坏 话都是根据彭昆的意图有意中伤的。” 小草连连摇头:“这个世界真个是黑白颠倒,是非混淆。”转对陈百威说道, “陈先生,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陈百威大度地说:“没关系,我欣赏你有正义感。” 小草点头:“是的,实不相瞒,这辈子我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见义勇为、不向 任何邪恶势力屈服的名记者。可是入道以来,总找不到好的新闻题材。 前两天,白雨突然对我说他掌握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一旦开掘出来绝 对轰动全香港。 “我问是什么线索,他说陈百威是香港最伪善的一个大坏蛋,他此话一出口, 我吓了一大跳,因为香港各报正爆炒你策划的电影《献旗》,都说这是个爱国之举, 我也准备采访你,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我当然不肯信。 “白先生于是告诉我,说你爱国是一个虚牌子,无非沽名钓誉而已,目的是为 了引诱胡蝶女士。 “当时我一听呀,你在我心目中的形像一下子变得丑陋无比,如今国难当头, 他居然为一个女人把800 将士为国捐躯的英雄事迹当成一件讨好她人的礼品……我、 我恨不的把你吃下去! “为了阻止你不要亵渎淞泸战役那一段可载入中华史册的英雄事迹,也为了挖 掘出全香港最虚伪的一代大流氓,我决心冒险采访。 “后来我得知你要在半山别墅举办大陆、香港名流舞会,白先生告诉我,你办 这个舞会为的是向胡蝶发起第二步攻击。我去了,从开头到结尾一直在暗中注意你 和胡蝶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你们还真有那意……” 陈百威道:“我承认自己喜欢胡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并没有错,与爱不 爱国完全是风马牛不相联的两码事。” 小草点点头:“现在我也这么想,当初我受了白先生的蒙蔽。人总是这样,觉 得一个人不好,左看右瞧都是不顺眼,我犯的正是这毛病。谁又料到是有蓄意陷害 你呢?对了,陈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彭昆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是不是有冤仇?” 陈百威摇摇头:“我和他并无冤仇,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你也可以问白先生。” 白雨为了讨好陈百威,说道:“彭昆见陈先生的威望比他高,事业更火红,心 里一直怀有嫉妒,总要千方百计搞垮他。” 小草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在报上披露,彭昆才是香港最坏 的人!” 小草一腔正气,慷慨激昂,还在不断地发表他的正义之辞,这时,门外的保镖 在陈百威耳朵里说了几句,陈百威脸色立时大变。 “这里已经被彭昆包围了,两位打算怎么办?”陈百威说道,“如果他知道我 们已经来过这里,肯定不会轻易饶你们。” “我跟陈先生走。”小草表态。 “我,我就留在这里……”白雨从地上爬起来说。 “想得美,留你在这里继续替彭昆办事,走,跟我们去!”一位保镖掏出手枪 顶住白雨的太阳穴,“敢吭一声我就崩了你!” 陈百威一挥手:“走,慢了就来不及了!” 小草随手关灯,陈百威制止道:“别关灯,要给他们造成一个屋里有人的假象!” 五个人从屋里出来,外面黑灯瞎火,待眼睛适应过来,在围墙上望风的保镖迎 上来,悄声附着陈百威耳朵,“堂主我们被包围了。” 陈百威点头:“他们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保镖说道,“我站在后墙突然发现一辆客货两用车在附近停下来, 接着跳下一群持枪的家伙,向报社逼近。我估计一定是彭昆的人,赶紧越墙向你报 告。” “我们人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千万别暴露目标,小心点,拣隐蔽的地方撤 退。”陈百威吩咐着,令手下挟着白雨、小草沿墙脚向围墙边撤退。 来到围墙下,陈百威及他的三个手下本可以越墙而过,可白雨、小草是文人, 根本不会轻功,这下为难了。 小草还好说,扶他过去不会有什么,可白雨是彭昆收买了的,早就想逃跑。陈 百威稍做思考,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附着一位保镖的耳朵叮嘱几句。保镖会意,从 地拾起一块砖头,踩在另一位保镖的肩上,把墙头上的玻璃片打去,脱下一件外衣 铺在上面,然后一跃而过,身体落在围墙外。 墙头基本安全,拾了土块又扔回来——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可以过去。 第二位扶过去的是小草,接着是白雨,这家伙骑在墙上突然想到陈百威绝不会 放过他,心想反正是一死,恰在这时发现了彭昆的人从围墙的另一端翻入报社,身 子一纵不顾一切地一边逃命、一边大叫:“救命啊,陈百威在这里!” 陈百威大惊,万没料到出现这种意外,纵身过去,准备抓住白雨,对方因发现 了目标,大群人已向他们包抄过来。 话说彭昆送走白雨,看看时间不早了,而留在半山区的苏小枫还没回来,十分 焦急,担心他们被陈百威发现逮住了。 已是凌晨两点,好容易等到苏小枫灰溜溜地回来,从他的神色看,便知事情没 有办妥。 果如所料,未待开口问他,苏小枫便哭丧着脸报告:“军师恕罪,事情没办妥, 反丢了两位弟兄性命。” “混帐、饭桶,连那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妥,我要你何用,你干吗不跟着一起去 死!” “报告军师”苏小枫说道,“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非常重要的情报你就得不 到了。” “情报?你去别墅打探了?” “是的。”苏小枫说道,“我本来准备下山回堂口,可是妈呀,山下都是岗哨, 山下走不通就上山去,果然别墅周围没有人,守大门的以为我是同伴,问都没问就 放了进去,想着胡蝶可能还留在山上,若有缘目睹一眼她的风采,死了也值得,所 谓‘色胆包天’正是这道理,想着胡蝶的美丽,我浑身是胆,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 胡蝶没见着,反见冤家对头。” “谁?”彭昆急问道。 “陈百威和文贵。”苏小枫有意买关子。停了一下,直到彭昆急着追问才说道 :“他们正在商议要事呢,说今晚一个叫小草的记者行动十分可疑,还给白雨偷偷 打电话。陈百威扬言要去追杀他,我就趁机溜了出来。” 彭昆不听则已,一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想一旦白雨落在陈百威手里,严 刑逼供,把什么都招出来,岂不给他抓住了把柄? 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不行,我一定要把白雨、小草……”后又问道: “陈百威一共去了几个人?” “三个人,”苏小枫道,“不,应该是四人,文贵早还派了一个盯梢的。” 彭昆急忙点起二十多名精干的手下,乘一辆客货两用车火速赶往新闻报社。 客货车在附近停下了,彭昆吩咐道:“弟兄们不要急着进去,观察清楚了再动 手。” 手下持枪相继跳下车,逼近围墙,采取叠罗汉的办法令苏小枫趴上墙头观看, 发现二楼有一间房子亮着灯,估计可能就是编辑部了。 苏小枫跳下来向彭昆汇报,并说道:“白雨、小草俩人肯定在那里,军师,你 的意思是……? 彭昆想了想,觉得事情既然已经露馅,白雨、小草已失去作用,于是吩咐道: “你带领儿名精干机灵的弟兄上去,说陈百威已经发觉了,准备追杀他俩,这样他 们自然会向我们请求保护,你就把他们带出来,余下的事我自然会安排。一定要快, 说不定陈百威真的赶来了。” 就在这时,突然后墙那边传来呼救声,彭昆细辨,听出是白雨的声音,心里一 惊,说道:“不好,陈百威己抢在我们前头了!” 白雨还在拚命呼救,一步三跌。彭昆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向后墙包抄过去。 这时,白雨跌跌撞憧地来到彭昆身边,停止呼救,口里喘着粗气。 彭昆问道:“小草呢?” “在、在陈百威手里。彭先生,你一定要夺回小草,否则他会把你的事写成报 道捅到社会上去。” 彭昆顾不上与白雨多说,率众围了过去,没想到陈百威狡滑多端,翻过一堵墙, 待苏小枫他们追过去时,一会又从原地方翻过来,上了车。待苏小枫知道追赶过来 时,雪佛莱小车一溜烟就无影无踪了。 彭昆气得大骂了一通苏小枫,回过头来又问白雨:“你的那位小草可不可靠?” “什么可不可靠?”白雨不解。 “就是说他会不会出卖你,还有我?” 白雨叹道:“别提了,小草这小子是位刚从学校出来的,书呆子气十足,一心 只想着出名为社会做贡献。本来他对采写陈百威并无多大兴趣,一听我说陈百威是 香港第一大伪君子,立即热心起来,不顾一切地要把他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谁想 到今晚被陈百威先到一步,把事情的真相向他说明了。这就不得了了,小草说原来 彭先生你才是最丑恶的人,扬言要把你的事捅出去。 我看他是做得出来的。” 彭昆大惊失声,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很久才回过神来挥手道:“走!” 话分两头,陈百威略施小计躲过彭昆的追击驾车回半山区别墅。 一路上小草心潮澎湃,想不到江湖上的事如此离奇变幻,险象环生,最使他感 到不可思议的是,江湖上好人与坏人几乎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他曾听人说过,社会上许多头面人物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等捞够了资 本再回过头来当好人。莫非陈百威也属此一类? 毕竟是初生牛犊,有的是不畏虎的勇气与胆量,心里这么想,口里直问陈百威。 陈百威感到这小家伙十分可爱,反问道:“你认为呢?” 小草道:“大概也不例外。听人说过,陈先生来香港前也是一位穷小子,后来 组织了帮会,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走私贩毒、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然后才有今天。” “照你这样说来,我该是个坏事干尽的大恶棍了,是么?” “正是。” 陈百威突然拉下脸:“你好大胆,既知道我是大恶棍还敢当面揭穿我,难道你 不怕死吗?” 小草着实吃了一惊,继而还是镇定下来:“陈先生若要杀我,那也由不得我选 择,已经上了你的车,前后左右都是你的人,怕也没用,只有听天由命。不过你别 借这机会逼我就范,按你的意图办事,明白地告诉你,我是不吃这一套的。” “是吗,你知道我会要你办事?” “最起码我是这样猜的。” 陈百威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拍着小草的肩:“小伙子,这回你猜错了。 我带你走,是因为真有人要杀你,只要过了危险期,随便你去哪里或干什么都与我 无关。我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个好人,一个穷孩子,要想出人头地、步入上流社会, 靠正当手段是达不到目的的,就是历代开国君王,一开始不也被写成贼匪?所谓胜 者为王,败者为寇正是这道理。我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从小立下志向,只要步入 上层社会就够了,为了达到目的,杀人、绑票、走私都是免不了的。我也自知罪孽 深重,这些年来一直支持慈善事业,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为了心理上 寻找一种安慰。每次赈灾捐献,我不愿接受记者的采访宣传,正是这个原因。”小 草暗忖:这陈百威够坦率,因此问道:“这次拍摄电影你的动机是爱国还是或如别 人说的只是为了一位女人?”“两者皆而有之,不过前者更多一些。”“为什么?” “很简单,我是真正的炎黄子孙,如果连自己的祖国都不爱的话,这样的人等于没 有了灵魂,活着只是一堆行尸走肉!”小草听到这里,对陈百威的认识已经有了一 个具体的概念,叹道:“原来陈先生并非报纸上说的那般高大完美,但也没有白雨 形容的那样卑鄙可耻。”陈百威点头:“我就是我,很平凡的一个人,在江湖上我 的做人原则是从道义出发,如果别人不伤害我,我绝不会跟人过不去。”小草突然 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么彭昆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雪佛莱已经爬到彭昆 制造事端的拐弯处,陈百威把车停下:“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说着,开了车 门:“请下来吧,我请你看一样东西。” 小草下了车,瞧着陈百威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不解地说道:“不就是两块巨 石?” “是的,是两块巨石。可是你并不知道在舞会开始之前,这两块巨石是在坡上 的。后来被人为地推到路面上。” “是谁,他这样做用心何在?” “彭昆。他的用意是在这里造成几位大陆名流的伤亡事故,然后利用你和白雨 在报上大做文章,使我一夜间身败名裂。” 小草再一次看看巨石,又仰头看坡上,果见石头是才滚下去的,倒抽一口凉气, 道:“真是人心险毒,难怪今晚在编辑部写稿时,白雨总是等我接电话,说将有爆 炸性新闻,原来说的是这回事。” “幸亏我察觉得早,带人及时清理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小草本着记者的职业道德认真察看一遍确认无疑之后发问道:“这事件发生的 具体时间是何时?当初我也在别墅为什么一点也没察觉?” “具体的发生时间可能更早,但发现是在舞会将要结束,当时考虑到山上的出 席者都是刚从大陆过来的备界名流,战争给他们带来的惊悸尚未稳定,如果在香港 再给他们心理上造成新的恐惧,所以才决定延长舞会时间,待清除完后再让大家放 心离去。” “彭昆和你一样,在香港也算是资格很老的太平绅士,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和名 声,他这样做是否考虑过事情一旦败露,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一个身败名 裂的结局?” “他根本不会考虑到失败,以为买通了白雨加之自己也做得谨慎,就会万无一 失。”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草补充道,“他聪明,你比他更聪明,此 事最终还是以他失败告终。请问陈先生,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置?”陈百威感到额角 一阵冰凉,伸手一摸,原来是头发上结了露珠:“上车吧,回别墅去休息,外面风 大。明天还可以带你去看山洞里的两具尸体。” 几个人一起上车,小草又向陈百威提出了一些问题。然后被安排住进客房。 是夜,小草辗转难以入眠,他太兴奋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出名的机会,他决 定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报道民国三十年中秋之夜的半山区别墅舞会——” 小草拟好稿子,顾不上休息,急着交给“和安乐”卫士,请他们转呈陈百威。 此时陈百威正接到彭昆的电话,提出愿意“私了”,只要不把这件事公布于众, 任何条件可以考虑。 陈百威一边把小草的初稿放在桌上,一边说道:“彭先生,这事可能不太好办, 即使我愿意通融,有一位叫小草的小记者非要把这事捅出去不可,到时我也有一个 包庇你的罪名。” 彭昆在电话那边哀求道:“小草就在你手中,你把他交给我,可以另外开价。” “彭绅士,如今不是十几年前了,人命关天的事,我怎敢轻易答应你。 对了,还有你的两位手下,在作案时被我的人失手打死了,我准备报警,把这 事的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 “陈绅士,打死人的事万万张扬不得,查办起来牵联的不仅仅是现在这件案子, 二十多年前你也并非清白,逼急了我来一个鱼死网破,大不了玉石俱焚!” 陈百威从对方的口气听出彭昆已经狗急跳墙,哈哈大笑道:“彭绅士非要这样 我也只好奉陪,不过你可别忘了,香港的法律历来是重证据的,弄不好我反告你诬 陷——证据可是现成的。有些事即便是我所为,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劝你还是 三思啊!” 陈百威说罢把电话挂了,并重新拨号向警方详述今晚的案情。 这些年来,由于警方的不断加强与完善,各堂口办事几乎全部转入地下,尤其 杀人的事更没有过去那样随便了。因此,无论陈百威还是彭昆,都十分注意社会舆 论,看重自己的绅士头衔。 陈百威给警方打完电话,看了一遍小草写的报道,又递给旁边的文贵。 文贵看完放回桌面,见堂主那副高兴样,抚着山羊胡子,得意道:“想不到一 向谨慎的彭昆这回栽在我们手里了。” “他早该有此下场了。”陈百威道,“这一次我们可算是大赚特赚,彭昆栽了 还在其次,香港所有的报纸一旦披露这案件,等于给我们将要拍摄的电影《献旗》 做了一次全方位的特效广告!” 文贵击掌道:“我倒是把这最重要的给忽略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