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南海复仇 话说彭昆和日本凶神李志廷挂上了钩,一边拚命指使手下打探爱国人士的下落 出卖同胞讨好日本人,一边又想着借助日本人的势力铲除由来以久的心腹大患:陈 百威与莫启青。 在李志廷面前,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把陈百威形容成日本人的克星、对头, 以激起他的愤怒。谁想到李志廷有他自己的打算,并不肯听任彭昆摆布,骂道; “八格耶鲁,是你领导大日本,还是大日本领导你?” 彭昆仍不死心,纠缠道:“李大人,陈百威、莫启青这两个人不除,终是心腹 之患,到时候他们会发动手下攻打皇军。” 李志廷不以为然,说道:“我不仅不杀他们,还要给官做,像你一样,当区政 所所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彭昆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只拚命摇头。 李志廷得意非常,轻蔑道:“我量你也不知道。告诉你,这是日本人的一着妙 招,像陈百威这样有影响的人,过去公开反对我们,现在不仅不杀他,还给官做, 说明大日本的英明与宽容,其影响远远比杀他更好!” 彭昆当然是知道这种厉害因素的,他只是一心想着除去陈、莫俩人。没想到李 志廷并非他估计的那么笨。 接下来李志廷又拍着他的肩,说道:“你、陈百威、莫启青,还有很多有影响 的华人,最近两天准备好照片、简历,写一份效忠大日本帝国的决心书,一起登在 报纸上。” 彭昆一听说要登在报纸上抛头露面,这等于是挂牌当汉好了,急了:“李大人 使不得,我是一心一意为皇军效劳的,如果抛头露面以后为你搜集情报会……不方 便的。” 李志廷不高兴道:“你所在的那个区总得有位所长。” 彭昆又想起一个好主意,说道:“我有位手下,叫苏小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物,让他出面,比我担任强多了。” 李志廷想了想答应了他的提议。 彭昆于是又得意起来了,认为于其借日本人之手杀了陈、莫两个,还不如让他 们做挂牌汉奸,一旦日本人离开,以后就成了十足的民族败类。在香港无法立足, 那时候再出手打击,自己岂不成了民族英雄? 下午时分李志廷将彭昆召来,问道:“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报告李大人,”彭昆垂首站立,“你吩咐的任务小的都认真去做了,可是莫 启青、陈百威俩人都不愿替大日本效命。” “不愿意要实施强迫,你威协过他们没有?” “这两个人在江湖上是滚打了几十年的,软硬都不吃。”彭昆于是添油加醋把 去半山区劝陈百威的事说了一遍。单单隐了在那里看到胡蝶,这正是他存下的一点 私心——担心胡蝶给日本人要去,到时自己沾不上边。 李志廷听完彭昆的叙述,摸着仁丹胡想了片刻,问道:“他说考虑一个晚上, 会不会今晚就溜掉?” 彭昆伸出大拇指:“李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我与他交锋多年,这正是陈百威的 一惯做法。” 李志廷点头:“很好,我让他插翅也难飞!” 是夜,李志廷在彭昆的指引下来到半山区“之”字路上等候陈百威,果然逮了 个正着,因规劝不听,被带人上环宪兵部牢房,这时彭昆又建议把“三山会”的堂 主莫启青也抓来。 就这样,两位老对手都落在彭昆手里。 彭昆在李志廷面前百般挑拨,因顾虑夜长梦多恨不能立即处死陈、莫俩人。 李志廷这一次任命二十二位区长,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抵制。他自己也明白这些 华人的顾虑,因此对陈、莫俩人的态度也认为正常。为了使他俩很快就范,恰好这 几天抓来一批人,因拷问不出结果,准备处决,于是想出一个绝招——把陈百威、 莫启青也押到刑场上陪死…… 上环刑场是彭昆替李志廷选好的,当初他和莫启青打仗经过此地,觉得阴森可 怕,又偏远,是个杀人的理想场所。 这一回他以为陈百威、莫启青死定了,没想到枪响过后。所有的人都倒在血泊 中,单单剩下两个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彭昆错愕地望着李志廷,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志廷得意道:“你没见识过?” 彭昆摇头。 “这叫‘陪死’,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发明的一种绝招,专逼那些意志比较坚定 的人就范,非常管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过。” “万一不管用呢?” 李志廷傲然道:“难道你不相信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刑罚?” “不是这意思,”彭昆道,“万一这两个家伙嫌活够了,不肯就范……” 李志廷咬着牙望着天空:“那么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一具具尸体被拖下去,刑场上一滩滩血污腥臭难闻,李志廷下令用煤碴灰掩了, 为下一批屠杀做准备。 陈百威在枪声响后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露出一 丝轻蔑的微笑。 未了李志廷走了过来,左手叉腰,右手握着指挥刀,说道:“我还是舍不得杀 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百威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为滥杀无辜寻找借口。一边对我这个该杀的人 一再放任,一边又大举屠杀中国无辜百姓;留下我可以在报纸上大势宣传你们日本 人是何等宽容仁慈,这样一来,就能证明被你们屠杀的人都是巨分之百该杀的!” 李志廷露出黄黄的牙齿:“算你猜你了,不过也不全对。如果你非要坚持不与 我们合作的话,我一样可以杀你,对大日本帝国来说,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陈百威道:“那就请成全我,我告诉你,中国人并非都象彭昆一样心甘情愿当 汉奸的,我认为,民族气节比生命更重要!”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李志廷恼羞成怒,咬牙道:“好吧,我就试试你的脖子 到底是钢做的还是铁打的。”说罢,抽出腰间的指挥刀,举在空中,阳光下,刀刃 熠熠生辉…… 话分两头,晚上陈百威被宪兵部抓走后,黄小妮哭得像泪人一样。文贵一时也 没有了主张。 日本人毕竟不同于各堂口的黑帮人物,他们是不会讲理的。 在上环码头艇上等人的”和安乐”弟兄,见堂主久久不来,跑回来看是怎么回 事。文贵吩咐道:“把胡女士的行李暂时运回来吧,这一次就取消了,” 胡蝶和丈夫紧紧地搂在一起,惊恐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 一行人仍回别墅,整夜都是黄小妮的哭声,在半山区传得很远。胡蝶一直陪伴 左右,说道,“阿威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有办法脱险的。” 黄小妮摇摇头:“这一回绝对是没有办法的了,正因为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 雄才不适宜于这豺狼当道的时势。” 胡蝶点头:“说的也对,这年头只有彭昆那号人才能活下去。 黄小妮扑在胡蝶怀里,哭道:“瑞华,你说日本人杀了阿威,尸首会还给我吗?” “不要说傻话,可能会没事的。”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胡蝶知道她的行李又运回来了。 多少年来,她颠沛流离,吃尽了各种苦头,但不管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把这些 行李丢掉。这一回能否保住,只有祈祷上帝保佑了,兵荒马乱之中,是人力难为的。 第二天,“和安乐”弟兄得到消息,说陈百威被关在上环宪兵部的牢房里,只 要他坚持不肯效忠日本人,就有可以被杀掉。 文贵现在再也坐不住了,在花园里来回踱步。这时在二楼阳台上的胡蝶招呼道 :“文军师,阿威有消息没有?” 文贵望着胡蝶,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招手道:“瑞华,你下来,我们商 量一下对策。” 胡蝶一袭黑底红花旗袍,高跟鞋,从楼上急急地下来,问道:“阿威是不是有 危险?” 文贵点头:“这些天每天中午宪兵部都要在上环刑场杀一批人,今天可能有阿 威的份。” 胡蝶吃了一惊:“这……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 文贵看了看楼上,小声问道:“办法到是有一个,只是瑞华你肯不肯……” 胡蝶一下子明白了文贵的意思,脸上红了一阵,下意识地看看楼上,见潘有声 没有出来,低声道:“只要能救人,已经不存在什么愿不愿意了。” 文贵松了口气,说道:“那好,陈堂主这回若能死里逃生,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我救他纯属于自愿,并不指望什么感激,你快去准备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要不要向有声说一声?” “不必了,我自会有办法应付。” 文贵立即叫来司机,驾着陈百威常座的雪佛莱从半山区直奔上环刑场。 在快要抵达的时候,一排枪声响起,文贵、胡蝶心里一惊,面面相觑。 文贵最先反应过来,叹道:“我们来迟了,陈堂主他……可能气绝身亡了。” 司机减慢速度,回头问道:“文师,我们还去不去?”“去。”胡蝶流出眼泪: “如果阿威真的在里头,也要见他一面。看是不是能和日本人交涉遗体。”刑场临 近了,一群日本宪兵正在拖尸体。司机眼尖,看到陈百威还站在那里,惊叫道: “你们看,堂主——” 胡蝶随后也看到了,见一位日本兵军官用指挥刀欲砍陈百威的头——她不顾车 子还没停稳,开了车门跳下去,嘴里叫道:“刀下留情!” 日本宪兵一眼看见胡蝶,欢叫道:“花姑娘的,米西米西!” 举刀欲砍的李志廷先是下意识的停止,当他看清楚胡蝶的美艳时,把指挥刀插 入刀鞘迎了过来。 “小姐你贵姓?” 胡蝶大方地把手伸给李志廷,说道:“没想到李先生的国语说得这么标准。” “过奖,在下从小在台湾长大。” “原来如此。也算是半个中国人了。” 李志廷再一次追问道:“小姐芳名?” 这时文贵随后也赶到,插话道:“李先生有没有看过中国电影?” 李志廷点头:“看过。” “《孔雀东南飞》、《啼笑姻缘》看过没有?” 李志廷惊叫:“哇,你就是国际大名星胡蝶?” 胡蝶点点头,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在电影皇后面前,刚才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现在一下子恢复了人性,不 好意思地搓着手,说道:“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 胡蝶道:“当然可以,但必须饶了我的朋友。”她指了指陈百威。 李志廷哈哈大笑道:“我本来就不打算杀他,只是要他替我们大日本做点事。” 胡蝶道:“你不要强人所难嘛,我这位朋友是位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 李志廷在胡蝶身上感到了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终于忍不住求道:“胡小姐, 我们……” 胡蝶小声道:“你看这是什么场所,总不能……” 李志廷哈哈笑,挥着手令手下回宪兵部。突然发现宪兵们一个个眼睛直直地盯 着胡蝶,根本就听不到长官的命令。 李志廷火了,走过去一人一耳光,用日本话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么高 贵、漂亮的女人也配你们看?” 宪兵们被李志廷近乎歇斯底里地的吼叫惊醒了,一齐咽下口水收了色迷迷的双 眼。 “还不给我滚,上车!” 一位宪兵小头目用日本话问道:“长官,这两个人怎么处理?”他指了指陈百 威和莫启青。 “姓陈的带回宪兵部,另一个宰了!” “哈咦!”小头目行了个日本式的军礼,跑步下去执行任务。 陈百威被带上了汽车,回过头来喊道:“瑞华,你要救人干脆一起救,他也是 中国人!” 李志廷拉着胡蝶的玉手说道:“不要理他,中国人这么多,你救得过来吗?” 此时,刑场上莫启青的精神已开始崩溃了,当一位宪兵把子弹推上膛时,大声 叫道:“我不要死,我愿意为皇军效命!” 李志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胡蝶望着陈百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在短暂的沉默中有人干咳了一声,那是彭昆的声音,他一直站在刑场的旁边目 睹这发生的一切。 这时胡蝶也干咳一声,傲然地瞟了彭昆一眼…… 太阳钻进了云层,带着寒意的海风夹着一股血腥味在上环刑场呜咽。 “我有个很美妙的设想,”彭昆半闭着眼躺在安乐椅上说道,“如果这个设想 能实现,这辈子也不枉活一世了。” “军师的设想能不能告诉小人?”苏小枫在旁边讨好道。 彭昆把眼睛睁开,透过玻璃望着维多利亚港来往的船只:“这个设想在见了胡 蝶以后就产生了,如今越来越强烈。” “军师是不是想和胡蝶那个……” 彭昆猛地坐起:“不仅仅是想和她那个……她有一大批价值连城的珠宝财物, 如果能娶得到她,可谓财色双收,乃是天下的第一大美事。” “依我看军师的设想一定能够成为现实。陈百威已经被你斗败、胡蝶那个王八 蛋丈夫又没有半点能耐。” “唉——”彭昆长叹一声道,“我的设想全部打破了。胡蝶这骚女人为了救陈 百威主动与李志廷……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把胡蝶当礼物送给他,也得一份人情, 可现在……” “现在叫做‘鸡飞蛋打。”苏小枫接口道。 “你知道个屁!”彭昆瞪起眼睛骂道。 苏小枫吐了吐舌头。 彭昆一会把牙齿咬得格格响,说道:“这口气我是说什么也咽不下的,非要报 复胡蝶不可!苏小枫——” “小的在。” “我给你个任务,以后专盯梢胡蝶。” “是。”苏小枫答应后准备退下。 “慢。”彭昆道,“最近你得到什么情报没有?” “有的,”苏小枫道,“陈百威已经出来了,被日本人软禁在半山区自己别墅 里,不得随便离开;胡蝶经常偷偷去宪兵部;还有香岛二十二个区的区政所所长都 已确定下来,准备近几天登报,还有前几天莫启青已登报表示效忠大日本帝国,街 头巷尾对他都有议论。” 彭昆点头,问道:“你出任所长的像片和效忠书交了没有?” 苏小枫搔着头,说道:“军师,以后会不会有人骂我汉奸?” “不怕,大日本的天下是长久的,我把这好处给你,是看在你多年跟我的份上, 堂口这么多人,我怎么单独给你?凭此一点,绝不会害你。” 苏小枫这才放心离去。 这里是上环面临码头的街市,目前是彭昆的据点,公开招牌是“彭氏赌行”。 自从日本人占据香港以来,各堂口过去的一切经营项目都在一夜间化为乌有, 彭昆看准这个时机,经得李志廷同意,率先在上环街市附近开设了近十个赌档,与 其说是赌档,不如称之为骗局更恰当,因为真正的赌博,虽然买家赢面少,但也不 会百分之百输钱,而彭氏开的鱼虾蟹和纸牌档,除非人不沾染,否则绝对居于输面。 原来这里所有的骰子和纸牌都是做过手脚的,庄家要开什么便开什么,操纵自如, 万一失灵,彭昆的手下也会输打赢要。 故而这些赌档大杀三方,除了孝敬李志廷外,彭昆都是日进万金。在彭昆的影 响下,其他留港的黑社会人物无不垂涎,纷纷前来协助他,一时间西环、湾仔、九 龙的油麻地、官塘地区赌档林立。这段时间,彭昆严然成了香港江湖上的一代盟主。 闲话休题,书归正传,一段时间过后苏小枫探得情况入报。 “报告军师,你吩咐的任务我已探明,原来胡蝶虽与李志廷交往,但十分隐蔽, 从不在公众场所露面。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一点点情报,知道胡蝶仍然住 在半山别墅,李志廷常常上山去拜会。” 彭昆目前的主要心思是报复胡蝶,听苏小枫如此说,暗想:胡蝶是一代影后, 影响之大是不得而知的,按惯例,越是有影响的人越是顾全自己的名声,俗话说 “打蛇打七寸”何不也击其要害……? “有了,”彭昆自言道,“这次老子一定给这骚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主意打定,彭昆越想越得意,吩咐道:“小枫,你下去叫司机,我要出去一趟。” “军师去哪?” “当然是宪兵部。” 苏小枫明白彭昆找谁,说道:“报告军师,你今天去宪兵部找不到人的,李志 廷一早就去了半山区。” 彭昆皱皱眉头,说道:“我也去半山区。” 彭昆已经很久没去半山区了,一幌时间已到了1942 年的夏天,香港的局势基 本上都是日本人一手遮天。当时的临时负责人酒井隆中将已去南洋作战,香岛的第 一任日本总督矾谷廉介于年初上任。李志廷仍然执掌宪兵部。 夏天的太平山长满绿叶芳草,在阳光下显露出几分翠绿。别克车上了“之”字 路来到别墅,果见李志廷与胡蝶聊天,其中还有陈百威、潘有声及文贵。 彭昆在厅外犹豫片刻,不知用何种心态进入:若是李志廷一人在,当然得奴颜 媚态,若是单方面只有陈百威一伙,应该表现出高人一等。 不管他,船到桥头自然直,彭昆调整心态,不亢不卑走入厅内,先向李志廷鞠 了躬,柔声道:“李大人安好,很久不见,小人十分挂念,今天特去宪兵部看望, 谁知大人不在,一路打听才知到这里来了。” 李志廷傲然道:“你别说的好听,是不是有事求我?” “不敢。”彭昆一直躬着身,“小人是有一妙计呈献大人。” “什么妙计?” 彭昆抬起头,扫视陈百威、文贵,目光傲然,鼻孔里还发出不屑的哼哼声,然 后又低下头来说道:“我的妙计只能告诉大日本皇军,不可以在亡国奴面前说。” 李志廷这才赐了坐。彭昆落座时,把椅子移动到面向李志廷,屁股朝着陈百威 等人。 厅里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片刻,李志廷突然说道:“对了,有一桩事我正要找你。” 彭昆忙又起身:“只要是替大日本效命,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辞,大人请讲, 小的洗耳恭听。” 李志廷摸着仁丹胡,眼睛却看着胡蝶,说道:“自从我们大日本皇军的主力去 了南洋,所向披糜,到处都成了大和民族的天下,不过伤亡也很大的。 这样一来,香岛便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后方,近来,香岛‘南支派遣军’的第200 野战医院的病号经常爆满。这批人数常常超过两千人,他们离开医院之后,大部分 都存一段假期逗留香岛,加上一些经常派驻这里的正式海,陆军及辅助部队,人数 加起来有二万。这些可爱的大和官兵们都是远离亲人的大男人,正处在需要女人的 性欲旺盛时期,所以——” 彭昆一听就明白,说道:“皇军每到一处不是兴置‘慰安所’么,在香岛何不 也设一些这样的机构?” 李志廷拍着彭昆的肩胛说道:“你很聪明,最能理解我们大日本人的心意。” 彭昆受宠若惊地说道:“不是小人聪明,实在是皇军大大的聪明,不受启发, 谁也想不出来。” 李志廷敛起笑容,说道:“皇军很重视这个问题,敦促副总督平野茂在香岛, 九龙两地设立‘慰安所’六百处,便于前线回来的将士有女人玩。” 彭昆击掌道:“皇军大大的了不得。” 李志廷傲然道:“那当然,我们大日本要征服全球,为的也是享受,将士们在 前方卖命,没女人怎么行?平野茂副总督很重视,把任务分给防卫司令部和宪兵指 挥部执行实施。这样一来,我肩上的担子就不轻啰。” “大人身上的担于是不轻,”彭昆道,“不过,我可以替你承担。”说到这里, 眼睛滴溜溜转,开始打他的主意。 李志廷叹道:“什么事都得有个头绪,现在我考虑的问题是选择地点。 目前各部门的指挥部大都设在中环,为了官兵们玩起女人来方便,‘慰安所’ 不能离得太远。” 彭昆插话道:“湾仔怎么样?” 李志廷想了想,点头道:“嗯,这地方好,不过我准备建一所规模很大的慰安 所,因为皇军从前线回来一般是成百上千。” 彭昆掌赞赏道:“这场面很壮观,构思也大胆。” “因此,”李志廷说道,“在建‘慰安所’的地方要把居民全部迁出。 这样一来就有了麻烦。湾仔是全港人烟最稠密的地方,骤然间要他们全部迁出, 以皇军的威严虽不困难,但谁敢保证没有抗日分子从中策动?如果来个一把火烧了, 或者偷袭执行命令的皇军怎么办?” 听到此处,彭昆的主意打定了,附着李志廷耳朵:“我到是有个办法,皇军虽 然不便,但利用黑社会负责该项工作可谓是天造地设。” 李志廷眼睛发亮,喜道:“真有你的!这事就交给你了!” “不,”彭昆再次附耳道,“这项工作我可在暗中操纵,出面的可由陈百威、 莫启青等人。” 李志廷转向陈百威:“陈绅士,强制湾仔区居民迁出的工作交给你怎么样?” 一直不吭声的陈百威抱拳道:“不妥,我早就和你说过,从此后不参加任何社 会活动,这项任务还是交给彭绅士吧。” 彭昆干咳一声:“我更不会于这种事,目前我和李大人交往纯属私人关系,不 牵系到任何种族、政治上的问题。”说完做然地坐下,没坐稳,又弹了起来,在李 志廷的耳朵旁说了些什么。 李志廷听罢大喜,伸出拇指道:“真有你的!” 彭昆在厅内其他人的感觉里是一只粘满大便的绿头苍蝇,不仅脏,其“嗡嗡” 声更令人生厌,而且还不能驱赶。 彭昆在李志廷耳旁说毕,得意地在众人身上扫视一遍,最后把目光定在胡蝶身 上。 胡蝶讨厌地别过脸去。 这时李志廷也起身,走至胡蝶身旁说道:“胡女士,你愿不愿去日本?” 胡蝶预感到彭昆在搞鬼,但具体搞什么心里茫然,一点也猜不出来。 见胡蝶没吭声,李志廷说道:“你是有国际声望的艺术家,现在虽在打仗,也 不能浪费美好时光,应该为中日和善做一番大贡献!” 胡蝶惊愕地望着李志廷。 看来李志廷对彭昆悄悄提出的建议十分感兴趣,在胡蝶身边坐下,兴致勃勃道 :“我准备筹拍一部电影,题目就叫《胡蝶游东京》。估计会得到天皇的大力支持, 这部片子的主题是宣扬中日和善。中国著名的电影演员胡蝶女士在东京参观名胜古 迹,这些古迹记载了日中两国有史以来就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帮,这次我们大日本 进入中国本意是帮助你们的人民摆脱当局的统治,而不是侵略!” 听到这些,胡蝶已是惊恐万状,求助地望着陈百威。 陈百威费力地向她递眼色,示意她不要拒绝,免得引起李志廷的怀疑。 李志廷继续道:“《胡蝶游东京》的意义是深远的,作用是巨大的。拍出来在 世界各地一放映,保证可以产生轰动效应,比演《孔雀东南飞》不知要强多少倍, 千万年后,你演过的所有电影都会被时代淘汰,唯有这部片子可以永垂不朽,成为 你一生的艺术丰碑!” 李志廷越说越激动:“我们大和民族不仅是全世界最强大的民族,同时也是最 崇尚艺术,最好客的民族,胡蝶女士在东京将会受到各界人士的夹道欢迎,场面将 是空前绝后的,我们要借胡蝶之口,向全世界人民——特别是中国人民说:欢迎大 日本皇军进入吧,他们不是侵略,而是帮助你们摆脱落后、摆脱贫穷,摆脱本国官 僚的欺压!” 说到最后,情绪激昂的李志廷抓起胡蝶的双臂喊道:“那时候,你的名声更加 远扬,你高兴不高兴?” 受到陈百威暗示的胡蝶点头道:“我非常高兴——” 李志廷携着胡蝶的手,在厅内高兴地跳起了日本民族舞蹈。胡蝶不愧是一名出 色的电影演员,很投入地跟着跳舞。 乐够以后,李志廷让胡蝶坐在他身边,说道:“我的家在东京,到时我把地址 给你,请你去看望我的父母和妻子。告诉他们,我在香岛很好,很好! 等整个东半球都飘扬着太阳旗……我会选择一个樱花盛开的日子回到阔别已久 的故土李志廷的双眼盈满泪水,这位在香港杀人无数臭名昭著的凶神想起自己的亲 人仿佛又恢复了人性,只是在屠杀异国人民的时候忘记了人家也是血肉之躯,一样 有父母、妻子儿女。 胡蝶用念台词的口气说道:“李先生,你应该回去,到了东京我陪你去北海道 看樱花,去富士山…… “哈哈!”李志廷狂笑。 “哼哼!”陈百威冷笑。 “嘿嘿!”潘有声傻笑。 “呵呵!”文贵会心地笑。 “嘻嘻!”彭昆奸笑。 李志廷起身抱拳道:“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了,各位留步,不必远送,我要 把这个伟大的策划告诉总督,告辞。” 彭昆临走又不怀好意地看了陈百威一眼,然后扭头紧随李志廷屁股后。 在门外,李志廷余兴未了地拍着彭昆的肩:“你的策划归我了。我封了官会赏 你的,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是你想出来的。” 彭昆道:“李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我正要求你不要对任何人讲是我的点子呢, 传出去我就成了遭国人咒骂的汉奸了。” 李志廷又满意地拍了彭昆的肩,转身钻进自己车里,几名护卫一起跟上车,开 走了。 彭昆不安地看了四处,一会才见苏小枫从后墙出来,马上问道:“我吩咐的事 探到了没有?” 苏小枫点头:“探到了。胡蝶的行李现还在客房,不曾运走。” “好,”彭昆道,“我们下山去!” 且说李志廷、彭昆离去后,刚才还高兴的胡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在潘 有声怀里哭的浑身抖颤,一双手拚命地擂着。 “这……”潘有声不知所措,说道,“你不想干就不要答应人家嘛,现在怎么 办……” 潘有声求助地望着陈百威,陈百威说道:“你让她哭吧,这样才好受一点。女 人是很脆弱的。” 胡蝶终于哭够了,仰起泪眼婆姿的脸道:“阿威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要我去东京,拍完电影我立即就是继陈壁君之后的第二个著名女汉奸了!” 陈百威点头,叹道:“甚至会更严重,陈壁君只在本国有名,而你,是国际影 星。现在你已经没退路了,只有一走了之。” “可是,”胡蝶抹去眼泪,“我能走得了吗?” “要不,那些行李就不要算了。”潘有声搓着手无奈地提议。 胡蝶瞪了丈夫一眼:“你总是可恨那些东西,什么时候你干脆连我也一起不要。” 陈百威道:“行李可以一起带走,我们想想办法。”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办法,共产党方面我又不熟。杜先生是有办法的,可他 已经走了。” 潘有声埋怨道:“当初我说过和杜先生一起去的。” 胡蝶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问道:“阿威,你能不能帮我接通重庆的长途电话?” 陈百威点头:“一般通往国内的长途要转几个地方才能接通,香港方面好办, 电话局那里有我的人,问题是——” “这就好办,临走时杜先生给了我他在重庆磁器口的电话号码,麻烦帮我试试。” 胡蝶说着,从一个漂亮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三鑫公司董事长、中国 恒社总理事杜月笙。背面则是他在重庆磁器口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命该胡蝶走运,一下子打通了,而且正好是杜月笙接电话。 胡蝶一抓过电话泪就簌簌流了出来,听到杜月笙的声音就哭道:“杜先生,你 还好吗、……我,我就差点没有咽气了,自从你走后,一天也不得安宁,每日忙于 逃命……呜,杜先生,我好想离开香港,可是……嗯,嗯,好的,谢谢杜先生。” 放下电话,潘有声急问道:“杜先生如何说了?” “他说戴笠先生对我的才艺很崇拜,这次没把我带去,戴先生为这事好几天都 闷闷不乐。” “这管什么用呀,我们现在需要有人营救。” “我还没讲完嘛。杜先生说,目前军统据香港站已经撤走。要不戴先生会不惜 一切代价营救我,如果可以等的话,戴先生马上派文强,沈醉等得力助手来香港救 我们。” 潘有声哭丧着脸道:“现在香港启德机场还没通航,重庆也离得这么远,真等 文强、沈醉他们过来,你人早就到东京去了。” “等军统的人显然是不现实的。”沉默很久的陈百威道,“我们还是要自己想 想办法。我听说张素贞目前还在香港,仍然干营救工作,不如找她去。” “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去哪里找?” “不难,”陈百威转对文贵道,“文军师,我们以前在筲箕湾的旧堂口是借给 张素贞女士的,你派人去找一找,如果能找到马上请她来。” 文贵道:“肯定能找到的,依我看还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陈百威觉得有理,说道:“那好,你去吧,小心一点,有消息马上打电话。” 目送着文贵离去,陈百威回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要稳住李志廷,不要让他 产生半点怀疑。”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李志廷打来的,找胡蝶。 胡蝶抓起电话。“喂,李先生,你到家了?” “早到了。我已经把这伟大的策划向总督矶谷廉介做了汇报!他很支持,马上 拟了电文当做一件大事向东京汇报。” “太好了,回电了吗?” “当然回电啦,要不我也不急着向你报喜。” “东京方面怎么说了?” “裕仁天皇对你的美丽早已倾慕,准备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你,在《胡蝶东京 游》的电影里,天皇将和你同台演出,到时可别忘了在天皇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嘻嘻……” “嗯,讨厌,我不许你这样说,喂,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快了,我们大日本马上组织迎送队伍,派专机来香港接你,估计三五日吧, 你一定要好好准备。” “三五日?太久了。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已经飞到东京去了。这辈子我梦寐 以求的愿望就是去日本看看富士山、穿地道的和服……” “别急,三五天一晃就过去了,本来我还有好多活和你说,算了,什么时候接 到正式通知我们再叙。” 胡蝶放下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内容向陈百威述了一遍。 没有具体的日期,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做准备,电话铃又响了,还是李志廷打来 的。 沉思中的胡蝶慌忙接了电话,这回因为太突然,以至有点语无伦次。 好容易应付完毕,放下电话,兀然地坐在椅子上,这回潘有声没有急着问,他 担心听到不了的消息。 果然是不幸消息,东京方面已经派专机明天从东京机场起飞…… 陈百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厅里来回度步,最后在胡蝶面前停住,说道: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必须得今晚走。等一会文贵打回电话,马上通知张素贞接 送!”潘有声此时全无主见,搓着手,“这事全拜托你了。” “对,瑞华,你俩口子把行李搬出来,装上客货车,有了信立即就行动!” 胡蝶的行李再一次装上客货车,傍晚,终于接到文贵从筲箕湾打来的电话,说 张素贞和她的“童子军”组织还在,可以帮忙。 陈百威把胡蝶目前的处境说了一遍,要求与张素贞通话,商量紧急营救的行动 方案…… 放下电话,陈百威对胡蝶夫妻说:“走罢,我已经和张素贞说好了,去筲箕湾 晒鱼场接头。” 胡蝶和潘有声各提一个密码箱,跌跌撞撞地上了车。黄小妮走出来送行,陈百 威心里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我出去了,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说出席晚宴 去了。” 黄小妮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会说的,快走吧,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陈百威把车子开出车库,本来还想叮嘱黄小妮几句,回头看时,她已进了大厅。 一路上陈百威最担心的是彭昆搞鬼,因此,在出发前已派出手下在“之” 字路上巡视,防止紧急情况发生。到了大马路上就不怕了,凭着车技可以抢道。 “之”字路上果然没有问题,汇入大街上的车流中也不曾有异常情况发生,虽 有一辆车可疑,象是盯梢,但这种可能很快就排除了。 原因很简单,现在再不是过去了,到处是日本人的宪兵和岗哨,只要怀疑你, 随时都能截住盘查。 一路上还算顺利,到了筲箕湾晒鱼场,夜色下,早有一帮人等候在海边。 夜风不大,涛声如咽,时断时续,客货车停下后,迎上来的是张素贞和她的男 友及文贵。 彼此礼节性地问候几句,因时间紧迫,马上就有人把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装上 靠近海边的一条小划子。 为安全起见,张素贞建议人和东西不要混在一处,几天后在东江的一个小镇接 头,那里活跃着由曾生等人领导的战日游击队,很安全。 陈百威想了想,对胡蝶说道:“既是这样,你俩可租一条快艇从这里插大鹏湾 岂不更快?” 张素贞道:“那当然好,行李中只要没有枪枝弹药就下怕麻烦了。” 胡蝶只好同意,拉着张素贞的手:“都拜托你了,这些行李都是很珍贵的,其 中有好多东西用钱都买不到的。” “你放心好了,在香港的几年里我都是干这工作,一般不会有差错,何况你人 不在船上更安全。” 胡蝶感激地点点头,说道:“等到东江我一定谢你。” “别客气,营救同胞是我的本职工作。” 陈百威对附近的情况熟悉,很快找到一条炔艇,直至迭胡蝶夫妻离岸消失在茫 茫夜色中,才跳上车返回。 文贵坐在旁边,等车子进入市区才把肚里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堂主,这样 做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陈百威叹道:“知道,宪兵部会拿我开刀。” 驾驶室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我很奇怪,”文贵转了话题,“这一次彭昆出乎意料地没有来捣乱。” “所以我才感到问题严重。很显然。这又是他的一个大圈套,目的还是为了收 拾我。”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香港再也不值得留恋了。” 客货车通过金钟道,再奔圣约翰大教堂,教堂传来清脆的钟声,隐约伴有唱圣 经的声音。 “是不是有人举行婚礼。”文贵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陈百威全身打一个战颤,像触动了心灵深处的某一根弦,感到隐隐作痛。 他想想和黄小妮生活了十几年,可谓恩恩爱爱,遗憾的是没有举行过婚礼,他 曾有个念头,什么时候去教堂按英国人的风俗请牧师主持补办婚礼。 想到此处,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加大油门 汽车在大道上风驰电挚飞奔。 文贵不安道:“堂主小心。” “不怕,你说小妮她们会出问题吗?” 文贵一惊,说道:“你没把她带下山来?” 沉默。汽车经过一个检查站不得已停下来出示通行证。重新上路的时候陈百威 说道:“当时太仓促了,直到筲箕湾我才感觉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文贵摇头叹道:“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既是决定走就应该带上她。” 陈百威心急如焚地回到别墅,担心的事终于应验了:厅堂、房子一片狼籍,玻 璃窗成了碎片散满一地,木制家俱砸得七零八碎,甚至连鸟笼里的鹦鹉都被掐死丢 在地上…… 别墅里空无一人,陈百威见状鸣呜地梗咽着,然后竭斯底地喊叫:“小妮——” 对面是宽广的水域和无垠的空间,叫破噪子都没有回声。 好久,才从下水道爬出一位弟兄向他报告:“堂主离开没多久姨太太就接到一 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男人打来电话,对方只问黄姨太在不在,问清楚了就挂了。等了 一会,电话铃又响了,姨太太以为又是那神秘的人打来的,结果是李志廷。” 陈百威急问道:“他怎么说了?” “李志廷说他已经得到情报,说胡蝶被堂主你放走了。姨太太否认,李志廷提 出亲自与胡女士通话,这下就露谄了。” 陈百威用喊叫的声音说道:“笨猪,怎么不立即逃!!” “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出门一看,全是荷枪实弹的宪兵怎么逃得脱?” “李志廷在不在场!” “当然没有。我们估计就是那个神秘的人带来的宪兵。” 陈百威、文贵面面相觑。 这名弟兄接着道:“宪兵开始还只是守着不许离开,后来李志廷来了就不得了, 逼着姨太太要人,还扬言要把她抓到‘慰安所’去。姨太太一口咬定胡女士和你是 去赴晚宴,半夜后才能回来,李志廷横直不听,把所有的弟兄都抓起来当着姨太太 的面一个个用刀砍死。当时我正在上厕所,爬进下水道才捡回一条命。” “被杀的弟兄们尸体哪里去了?”陈百威吸吸鼻子,果然闻到血腥味。 “都扔在粪池里,当时我躲在下水道粪水溅在口里都不敢吭声”。 陈百威、文贵一行来到粪坑,果见十几名留守弟兄的尸体都扔在粪池中…… 向死去的人默哀片刻,陈百威回头问文贵:“文军师,我们现在能够调动的弟 兄还有多少人?” 文贵想了想:“如果多用几天时间各处联络可能有好几百,上千也说不定。” “已经来不及了,我说的是立即可以调集起来的弟兄。” “大概有百多人。” “很好,你马上去联络,在筲箕湾晒渔场会合。” 陈百威送走文贵,回到内厅,电话铃响个不停,心里纳闷电话为什么没被毁掉, 立即又明白这是李志廷有意这样的。 抓起电话,果然是李志廷打来的。 “喂,我就是,我老婆怎么样了?” “很好,她很刚烈,本打算干了她,她以死相抗,本人只好作罢。”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这就要看你的了,什么时候把胡蝶交到我手里,什么时候就还你一个完整的 老婆。否则的话,嘿嘿,我先干了她,再送到将要开张的‘慰安所’给皇军玩。” “好吧,怎么交涉?” “胡蝶是不是还在香港?” 陈百威呆了片刻说道:“当然在,我把她藏在朋友家里,准备一起离港。” “但愿如此。交涉的事好办,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不,”陈百威道,“这样不公平,香港到处都是你们的人,我没这么傻。” “好吧,刀把在你手里,我依你。” 陈百威想了想,说道:“明天,早晨八点正你带着我老婆乘快艇离开香港向西 航行,不许有诈,到了一定的时间我自然会露出标记,你跟着就行了。” 说完搁下话筒。 半夜,陈百威在霄箕湾晒渔场与文贵会合,那里早等着一百多名“和安乐”人 员。 陈百威把与李志廷通话的事向文贵说了一遍,决定由文贵率领一百多名手下立 即乘大渔船起航,到南海布置,等明天陈百威把李志廷引到伏击圈再一举歼灭…… 次日八时正,等候在昂船洲水面的陈百威用望远镜看到一艘快艇驶出维多利亚 港,船头绑着一位女人,正是黄小妮,后面并无可疑船只,下令道: “开船!” 向西航行了十来里,陈百威从望远镜里发现对方已经不耐烦了,下令把一块写 着:“陈百威”三字的白布在后舱挂了起来。 双方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为了稳住对方,陈百威用假发披在一位弟兄的头上, 让他坐在后面扮做胡蝶。 对方为首的是李志廷手下的一名小头目,在相距约三四里的时候,一名汉奸用 话筒喊话:“喂,陈百威听着,皇军说可以交换了!” 陈百威也起拿起话筒,站起来喊道:“不行,还早呢,离远一点,不要近来, 谁敢保证你们有没有埋伏?” “皇军说了,大日本从不搞小动作!” 对方的速度果然慢了,看未李志廷是对他们下了死命令的,要不不会这么听话。 快艇已经到达文贵昨晚布置的埋伏圈,此时已是下午,陈百威见时机已经成熟, 减慢速度,诱敌深入。 文贵见状忙下令从大渔船上放下两只划子,在风平浪静的南海海面从敌船后面 包抄。 日军终于意识到中了圈套,为首的小头目嗷嗷乱叫。 汉奸翻译道:“皇军说你们不要玩花招,再不交换马上把你老婆干了!” 然而距离大远,谁也听不清楚。 陈百威举起望远镜,发现了令他无可容忍的一幕:那个日本小头目竟当着手下 的面把黄小妮的裤子撕烂…… 陈百威下令掉过船头已经晚了,望远镜中,黄小妮的手、脚、头全被绑紧,正 痛苦地、无可奈何地挣扎…… 陈百威的计划是与日方达成协议,双方把要交换的人用小划子送过去,到了一 定的时机从三面夹攻日军,救下黄小妮……现在这计划落空了。 快艇全速前进扑向日船,到了步枪的射程以内,陈百威一枪打死了那位奸污黄 小妮的日军小头目。 日船一时大乱,调头逃窜,但后路已被文贵布置的IH 艇拦截。 日船上只有十几名宪兵和一位翻译,此时枪惶地发弹抵抗,由于黄小妮还在前 头,陈百威方面有所顾忌,打得十分局促,日军仿佛也看出了这一点,有意不杀黄 小妮,躲在船内打枪,并不时准备突围。 陈百威借着人多势众,把日军团团围在中间,计划用磨时间的方式把他们搞疲。 太阳西坠了,西坠的太阳旁边有大簇大簇的晚霞。 日军终于弹尽,当他们意识到中计时,发疯一般要爬出舱外用刺刀杀死船头上 的黄小妮。 陈百威用强大的火力压下日军,同时命令缩小包围圈,到了两船接近时,扔掉 手中汉阳造步枪,从腰上拨出两枝装满子弹的驳壳枪,“嗨呀”一声吼叫,跃上日 船。 吼叫声将经过的海鸥惊得调头改变方向,陈百威的身子落在日船后用身子护住 黄小妮,左右开弓,打得日军血肉横飞,惨叫不绝。 接着又相继跳下十几名“和安乐”的弟兄,将日军全部射杀了。 陈百威扔掉双枪,用匕首割断妻子身上的麻绳,脱下唯一的一件上衣围了她的 羞处抱在怀里哭了起来……世界上再惨、再残忍的事都比不过妻子被人当众行奸, 陈百威的哭声是痛苦、是无奈、是伤心,是屈辱、更是对日寇的愤恨…… 处于昏迷状态的黄小妮醒过来时已经来到大船上。当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 陈百威的怀里,黄小妮再也控制不住。哭道:“阿威,我被日本人奸污了……” 陈百威无言,只有流泪。 “阿威,你会不会嫌我?” 陈百威言不由衷地摇摇头。此时,他的感觉就好比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突然被人 打碎…… 黄小妮摇头苦笑,说道:“你们中国男人的看法我知道。我很后悔,当时在别 墅里就该自己了断……我对不起你“别说了,这是迫不得已的,我只恨日本人!” 陈百威叫道。” 黄小妮点点头,说道:“阿威,我想换一身衣服,你的脱下来我穿好吗?” 陈百威点点头,把她抱进统舱。 黄小妮又要求用淡水洗身子,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丈夫的衣服、裤子,又说: “阿威,我要看海,你陪我到甲板上去。” 陈百威陪她上了甲板。此时太阳已经在海天那边沉下去了,天上又有了月亮和 星星。。 海风轻轻地吹,黄小妮更加触景生情,喃喃道:“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我在这里拍摄你策划的一部电影,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心就属于你的了。人生真是 奇妙呀,冥冥中仿佛有神灵在暗中操作,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又在这里陈百威预感 到有什么事将发生,摇着黄小妮,“阿妮,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我们已经脱离了 危险,马上去泰国与弟兄们团圆。以后的日子是非常幸福的,我们在欧洲各国银行 都有大笔存款,还有不少的公司,你真的不要胡思乱想!” 黄小妮点头:“不会的,我好满足,这一辈子我拥有你十多年,就算你今后嫌 弃我也值得。真的,我太满足了。” 陈百威又触到痛处,泪水夺眶而出,这些年来黄小妮对他忠心耿耿,曾认为是 今生最美满的一段姻缘,现在被现实无情地摧毁了…… 黄小妮张开臂,颤声道:“阿威,我要……” 陈百威搂住她,吻着她的唇,闭上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日军奸污她的情景, 一下子没有了任何情趣,甚至感到是抱着一样很脏的东西……心里吃了一惊,为了 顾全面子,陈百威机械地应付着……突然感到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当他觉醒过来去 腰间摸时,随身携带的勃宁朗手枪已握在黄小妮手里……。 “阿妮,不要……” 几乎就在同时,枪声响了,黄小妮倒在血泊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