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第八回(1) 周世良取下嘴里街的旱烟袋,向地面上敲了一阵,敲出烟灰来,然后将烟袋 依然插进裤腰带里,两手在桌上托了头,望着人沉默了许久,才道:" 对了。倪 奶奶!你劝我的话,劝的是很对的。从此以后,我要想开一些了。” 他说着这话时,声音非常之低;这表示他虽然是想开了,然而他还不能减除 他胸中的懊丧;所以并不能振起他的精神。他说完了话,端起那杯热茶来,慢慢 的喝着。洪氏道:" 周老板!你一个男子汉,为什么这样想不开?白了几根头发, 这也很不值什么,怎么你总是这样垂头丧气的!” 世良道:" 瞎!我并不是想不开,我想这话传到了乡下去,那可是一桩笑话。 我这人也未免大无用了,到城里来一年,急白了胡子和眉毛呢。” 他这样说着,洪氏也就无法再来宽解,二人坐在屋子里,彼此默然。忽然干 爹干妈的声音,由外面直嚷进来,却是菊芬牵着计春的手,由外面跑了进来了。 看到了这一对小孩,周世良和倪洪氏都莫明其妙的笑了起来,一切的魔障,都由 这两个小天使打破了。在这些情形之下,世良怎能够就完全解放了心灵,废止夜 作;计春知识是更加开展了,受恩深重,又怎样敢荒怠他的功课。他父子们创造 出来的苦剧,也就是一幕一幕的向前序展了。 第八回 含笑订良缘衣裳定礼 怀忧沾恶疾汤药劳心 这上面七口书,其中六回,是周计春读书的经过。当日周世良在模范中学报 告席上所说的,除了儿女私情以外,大致也都说了。全校的师生们,都觉得计春 读书的志向可嘉;世良那一番奋斗精神,尤其可以佩服。这一餐筵席,真个是吃 得尽欢而散。世良父子两个高高兴兴的回豆腐店来,倪洪氏和女儿菊芬,老远的 接到街上来。洪氏看到他爷儿俩,一种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很高兴的, 因笑着迎上前道:" 恭喜你父子两个。” 世良笑道:" 恭喜还说不上,计春要扒到大学毕业的话,日子还早着啦。不 过有一层,我这几年,起早歇晚,那没有算自忙。” 说着话,走进了豆腐店。菊芬跟在后面,微笑了没有作声,计春笑道:" 真 的,我不哄你,考完了,我没有事了,我应该带你去游公园了。” 菊芬笑道;" 那个真要游公园?我跟你说着玩的,你到我们家去。” 说着,拉了计春的衣袖,就向后面院子里拖了去。洪氏道;" 你这样子欢迎 哥哥,预备了一些什么东西给哥哥吃呢?” 菊芬笑道:" 他们在学校里都吃了酒回来的,还要吃什么?” 说着拉了计春的手,只管向后院里跑。到了屋子里,她却不顾计春,匆匆忙 忙的端了一盆洗脸水放在桌上,水里可浸着一条雪白的手巾。因笑道:" 我看你 忙得头发梢子上都是汗珠子,你快好好的洗个脸罢。” 计春道:" 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我洗脸?” 菊芬道:" 你脸脏了,不该洗吗?” 计春道:" 为什么这样子忙呢?我看这里面,一定有个缘故的;你若是不说, 我就不洗。” 菊芬笑道;"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一点儿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告诉 你罢,这街上的人,听说你毕了业,大家都很注意你,真个象新娘子一样,你不 把脸上洗干净些,让人看到是笑话。” 计春笑道:" 你怎么不把我比作新郎官,倒把我比作新娘子呢?我又不是女 人。” 菊芬抿了嘴微笑着,没有说什么,计春道:" 你说你说,那是什么原因?” 菊芬鼓了腮帮子道:" 我说你是新郎,你好占便宜吗?” 计春一伸手,撅了她的腮笑道:" 你这张小嘴既然会说,又会使小心眼儿。” 说到这里,恰好是洪氏一脚踏了进来,她哟着一声笑道:" 哥哥!这就是你 不对。妹妹好好的伺候着你,你为什么倒要撅她的脸广菊芬道:" 妈!你听听, 他说我不该说他是新娘子。” 洪氏笑道:" 这倒是他对了;人家是个男孩子,你怎么说人家是新娘子呢?” 计春道:" 干妈!请你评评这个道理。她说:若是说我象新郎官,就是我占 了她的便宜,这怎么会是我占了她的便宜呢?我倒有些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