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宽松的袖口高高地卷起,结实有力的双腿踩在溪里。黑驹乌亮的鬃毛在阳光的 照耀下,泛着一层耀眼的光芒。 溪里的男人专心的刷洗着马背。一片落叶拂过他乌亮的头发,澄澈的眼眸在这 时抬起,望向那头正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探头瞧了瞧烤架上力鱼,随风舞弯起了唇角,欣喜地朝溪里的水犹寒挥舞手臂。 “寒哥哥,鱼烤好了,快上来。” 说完,便忙着取下烤架上的鱼。 刷着马背的手迟疑了一下,静静凝视妻子忙碌的背影半晌,水犹寒把马儿牵出 溪里,然后将它拴在大树下。 “寒哥哥,你瞧,这鱼又肥又嫩,鲜得很,你快尝尝。” 鱼皮被烤得一片金黄酥脆,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然而水犹寒只是看它一 眼,便无误地由妻子手里接过,暂放于一旁。 “寒哥哥?”望着自己被轻握住的手,随风舞一脸茫然的在水犹寒身旁坐了下 来。 水犹寒先是以袖口为她拭净俏鼻上的炭灰,俊容凝重地开口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随风舞愣了愣,正准备开口之 际,他已拉过她的手,卷起她的衣袖。 “你的自愈能力呢?什么时候开始丧失的?” 瞪着白布条下的伤口,那是几天前她在火龙寨被伤的,当然她身上并不只有这 道伤口。 “我……”到那间,随风舞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的黑眸灼灼地盯着她。实话?事实上,她也不是很确定。“好 像……好像是从那一夜之后吧!” “那一夜?”浓眉轻蹙起。 “嗯,就是‘那一晚’。” 妻子羞红的容颜教水犹寒顿时恍然大悟,他拢紧一对浓挺剑眉,放下了袖口。 “舞儿,你到底还隐瞒着我什么?” “我——”随风舞心虚的垂眼。 “你遇见的那位老者,说的应该不只有这些吧?”随风舞一脸的心虚,一颗小 脑袋瓜垂得更低了。 “舞儿?” 内心一阵挣扎,随风舞最后点了点头,“老神仙他……他还说了些其他的——” “还说了些什么?”不容许她逃避,他坚决却不失轻柔的抬起她的下颚。 “他说……”随风舞支支吾吾的。 “嗯?”他挑起一眉看她。 她微启朱唇,面对水犹寒俊逸的脸孔,她禁不住地失神。 “舞儿?”水犹寒抑下那股想发笑的冲动,对着妻子皱起眉头。 逼近的面容令随风舞慌忙的收起游移的心思,她抿了抿唇。 “老神仙说一旦找到了命中注定会为我带来奇迹的男人之后,我必须让他自愿 与我肌肤相亲。” 水犹寒十分讶异,他静默了半晌,突然放开了妻子,起身退了一步,无法接受 地低吼:“这算哪门子的破解方法?” 事实上,只要他心中多爱她一分,那么她保持人的形体的时间就能延长,相对 的,如果他愿意倾注全心来爱她,那加诸于她身上的诅咒就能完全破除。是的,破 除诅咒需要他的心,他爱她的心。 水犹寒的神情看来仿如准备随时弃她而去一般,随风舞心里一慌,急忙跟着起 身,岂知一不小心踩上了自己的裙摆,低叫一声,她摇摇晃晃的倒向那堆柴火。 “小心!”表情掠过一抹惊慌,水犹寒赶在随风舞倒地前,身手俐落的将她安 全地纳入怀中,不过,却免不了撞疼了她的伤口。 “喔!” “怎样,伤口疼吗?” 随风舞发白的脸蛋令他蹙眉的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那对紧紧揪着他衣 襟的柔弱纤手却不打算让他如愿。 “寒哥哥,你不能否认自从我们有了这层关系之后,舞儿身上所产生的微妙变 化,如今的我几乎能维持人的形态达三个时辰之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表 示老神仙并没有欺骗舞儿。” 同时这也让她了解到,水犹寒是愈来愈在乎她。 他望进她恳求的双眸,他绝非不相信她的话,只是这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令人 难以置信,但,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又该做何解释?者天爷不也在他身上开了个极 大的玩笑。 “为什么你当初不说清楚呢?” “不,若我这么说,你会丢下舞儿毅然离去的。” 水犹寒剑眉微扬,瞧了眼紧紧揪着自己的手,沈默片刻,他拦腰抱起了她,两 人在原来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相信舞儿吗?寒哥哥?” 接过那条原本是准备给水犹寒的烤鱼,随风舞眼眶氤氲地咬唇低语,不安的直 瞅着他的冷峻面容。 她在担心着,直到—— “趁热吃,我已经打探到猢二两兄弟的行踪了。” 水犹寒的反应令随风舞笑颜逐开。“嗯!”忍不住将身子挪近几分,她紧挨着 他强健的体魄,眉开眼笑地尝起鱼来。 这鱼真鲜美! 水犹寒静望她完美的侧面半晌,“出发前,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从烤架上取下另一条半烤焦了的鱼,水犹寒突地闻到了她身上隐约传来的花香 ——她在耳朵上别了朵茉莉。 景阳县里的怡春坊一如往常般地热闹,门前是车水马龙、人潮络绎不绝,坊内 更是灯火辉煌,耽筹交错。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种地方?寒哥哥!”变身成幼狐的随风舞将头探出水犹寒 的衣襟,绿眸对上水犹寒的黑眸。 “我探听到猢二在两天前曾来这里找过一位李姑娘。” 水犹寒漫不经心地低声应着,他把幼狐的头按进怀里,然后在抬春坊姑娘的热 情招呼下,跨进了门槛。 面对擦身而过,不时对水犹寒表露好感,频频对他抛媚眼的群芳,蜷缩于水犹 寒怀里的幼狐则是呲牙咧嘴地表示它的怒意。 此刻,一名老妇人正向他们走来,瞧她一身的珠光宝气,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想必是怡春坊的嬷嬷了。 “大爷是第一次到怡春坊吧?这边请。”因为是生面孔,金姥热情地招呼着, 忙不迭地差人奉上香茗,陪笑招呼道。“咱们这怡春坊的姑娘是个个貌美如花,不 过,既然大爷你是初来乍到,那何不让我金姥为大爷介绍几位漂亮的姑娘?” “不必了,这儿可有位李娇奴姑娘?” 心中暗自打量着水犹寒的金姥,让突然摆上眼前的白花花银两眩花了双眼。 “有是有。不过,娇奴她——” 水犹寒又放了锭银两,他不动声色的望着眼底尽是贪婪之色的老鸨。 只见金姥吞咽了下,一张嘴几乎咧至耳后,她立刻唤来一位姑娘。 “小月,娇奴呢?” 那名唤作小月的姑娘先是看了金姥身旁的男人一眼,然后又迅速的别开眼,粉 脸霎时嫣红一片。 “回嬷嬷的话,小月不清楚,或许元元姐知道。” “那么,你带这位大爷到元元那边,切记要交代她好好服侍人家,千万不可以 怠慢了。” “小月明白,大爷请。” 小月终于注意到幼狐的存在,因为在她接近水犹寒之际,她听到一声充满敌意 的嘶叫声。 压下心头的诧异和好奇,小月领着水犹寒步出偏厅。 陈元元是个长相甜美、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妩媚娇态的女子。 生张熟魏的生活对陈元元而言只能以麻木不仁四个字来形容,她已经许久不曾 有心动的感觉了。 此刻陈元元脸上的笑容是千娇百媚的,但是当那只存心捣蛋的小家伙试图在她 无瑕的脸蛋留下痕迹时,她不禁皱起了一对修饰完美的细眉。 水犹寒也跟着蹙起眉头,他手臂一个横陈,毫不费力的抓起幼狐,走向门口。 “别乱跑。”合上门之前,水犹寒迟疑了半晌又道:“别捣蛋!” 无视绿眸无言的指控,他将它隔在门外。 然而水犹寒的威胁并没有发生作用,事实上,他在房里待不到半个时辰,就被 人家万般客气的“请”出闺房,送至大门口,原因无它,只因手脚灵活、调皮捣蛋 的幼狐在这之间充份发挥了它破坏的本事,把怡春坊里里外外闹得是鸡飞拘跳,客 人见状纷纷走避,气得金姥险些吐血。 离怡春坊只有几条街的客栈内。 一阵夹带请香的冷风蓦的由半启的窗扇吹了进来,水犹寒仰头喝尽杯内的茶水, 起身走向前关上窗。 返身走回桌几前,他把预先拿出的药粉适量地倒在茶杯里,又加了数滴金色液 体后,以一旁备妥的竹棒搅拌着。“你会着凉的。”他忍不住对在他眼前晃了半晌 的身影提醒道。他那气愤的妻子,在变回人身之后,忘了为自己裸露的娇躯披件衣 物。 随风舞突地停下脚步,瞪着他低垂的俊容半晌,她伸手抓起身边那件披风。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生气吗?”抿成一条线的唇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黑眸仍 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嗯,但是我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 “你当然明白,你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不可思议的低叫了起来,“你和陈元 元孤男寡女的在房里单独待了老半天。” “不,半刻钟不到。” “我不明白老半天和半刻钟有何不同?天知道那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不会 对你做尽……” “做尽什么?”他首次抬眼与她对望。 在黑眸的注视下,她的胸口一如往常般“扑通!”狂跳了一下。“做尽……一 切能勾引你的事来,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打从你踏进她房门的那刻起,就 一直在做这件事,我在旁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她是唯一知道李娇奴去向的人。” “那也不需要推舞儿出去啊!” 剑眉轻挑起一边,“这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是最清楚的吧?” 高张的气焰霎时被浇熄了大半。“我……我只是讨厌她看你时……恨不得…… 很不得将你一口吞下的眼神。”语气顿时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将我吞下?浓挺双眉同时扬起,为了不让她看见他唇上浮现的笑意,水犹寒起 身端起调匀的伤药,在床沿坐了下来。 “过来。” 温柔的口吻仿如蛊惑,令随风舞没有迟疑的靠了过去,一如这几天般,她让夫 君为她取下披风,然后再将自己一头长发高高撩起,露出凝脂雪白地细颈。 “寒哥哥——” “我说过,我不会占惹除了我妻子以外的女人,你实在不该花人家的脸的。” 想起自己被匆匆请到大厅,瞧见金姥奋力扭动一身老骨头,企图用下头顶那只 幼狐的一幕,水犹寒不禁失笑。 “都怪那老太婆威胁要剥了舞儿的皮来当她的脚垫!” 她还记得当金姥在他怀里瞧见她变身的幼狐时,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随风舞今晚首次笑了开来。 “寒哥哥,要不是碍于你背后那把大刀,怡春坊那帮人岂会让你我全身而退? 呵!” 水犹寒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的替妻子上药,唇角隐约的笑意则始终保持着。 她伤口痊愈的速度令人惊讶。 药膏清凉的气味在窒内弥漫开来,随风舞静静的让他为她上药,感受着他带茧 的手掌在她肌肤上带来的一波波异样感。 突然间,她皱起了眉。 “寒哥哥……” “嗯?” “舞儿的……的伤口是不是很难看?”她咬了咬下唇,轻声道。 水犹寒停了下来,瞧了她雪背上的伤痕一眼,继续抹着药。“不会的,它们只 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那么,寒哥哥你最近为何都不再抱舞儿了?” “昨晚你就在我怀里。” 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仿佛对她玲珑曼妙的娇躯视若无睹般,先是对着她胸前 的伤口轻蹙起眉,然后又将残有的药膏涂抹于该处。 他的漫不经心令她有些心急,“不是的,寒哥哥,舞儿是指……是指肌肤相亲, 你该明白的。” 这样他都能无动于衷?一定是她不够好,勾不起他的欲望。 感觉他的手指在上药之际不经意的碰触到她凸起的一点,让它霎时变得尖挺… …随风舞体内迅速窜起一股熟悉的骚动,她不禁吞咽了下口水。 粉嫩的脸蛋红得煞是好看,随风舞悄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呢! 俊容的表情如此高深莫测,在随风舞几乎就要确定在他眸里闪烁的光芒是与她 相同时,他已将披风披上她的身,将她紧紧包裹住。 “我明白‘那件事’对你很重要,但是我怎能忽略你身上的伤呢?忍耐点,过 几天你的伤就能完全痊愈了。” 原来他是担心会不小心弄痛她的伤口。双手揪着披风两边,随风舞微笑望着水 犹寒的背影。 “对了,不知李娇奴的情形如何?可有消息?” “嗯,原来那李娇奴不过是陈元元身旁的一名丫鬟,听陈元元说,两天前确实 有人来找过她的丫鬟,但是她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至于我们要找的李娇奴,她今儿 个午后为主子买胭脂去后,便再也没回去过怡春坊。” “那咱们岂不又断了线索?” “也不尽然,陈元元无意间曾听李娇奴提起她有个亲戚就住在不远的一个小村 庄,明天一大早我们使启程前往。” 巡视完门窗,水犹寒吹熄烛火上了床榻,一把大刀就搁在伸手可及之处。 随风舞往床里头挪了挪,在水犹寒躺平之后,忍不住又靠向他的躯体。 “寒哥哥,舞儿一直很好奇寒哥哥和那两兄弟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将柔被轻轻覆盖住他和身旁的人儿,水犹寒将手枕于脑后,静静凝望着天花板, 透过窗纸的月光隐约照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他们和我并无深仇大恨,但是背后的主谋却有,他们的老大在五年前策划了 一宗灭门血案,而惨遭灭门的主子正是我的朋友。” 他向来独来独往,若真要说他有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两人,降龙堡的胡 雕即是其中之一。 水犹寒的眼神闪烁了下,他仍旧凝视着上空。 黑暗中,他仿佛又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淡淡茉莉香,虽然随风舞今晚并没 有在耳畔别上它。 夜过子时,朵朵乌云突然密布星空,皎洁的明月顿时失去了踪影。 片刻,窗外已传来小雨敲打窗棂的细碎声。 在睡梦中亦保持着一定警觉性的水犹寒,蓦然睁开双眼。 是逐渐响亮的雨声醒了他?非也。 突然,房内少了月色的照映,只剩斗廊外那盏灯笼隐隐照亮床头。 紧绷的神经在刹那松懈下来,水犹寒不语,与身边那对绿眸对望着,举手将垂 落于她脸颊的那柔丝缓慢缠绕于指间。 “你的伤——” “不碍事的。”唇畔的笑靥更添几分妩媚,“只要你不乱动。” 水犹寒诧异眨着眼,“你……你怎能确定我会受你蛊惑?” “因为这里。”她纤手轻轻压在他的胸口,即使隔着衣物,她依旧可以清晰感 受到他的心正快速的鼓动着。 “或许我会更重视你的刀伤。” “不……”纤柔玉手已探进他衣内,“你会吗?”她的黑发与他的在床上交杂, 她将红唇轻刷过他微抿的唇。 此时此刻,除非他是柳下惠。 “你最好祈祷明晨我俩不会为今晚的行为而后悔。”放开她柔软的发丝,他封 住了她的唇。 对于自己色诱成功,随风舞露出了笑容,她不认为自己的伤对“这件事”会有 任何的阻碍,不过他的关心又再次证明她在他心目中与日俱增的份量。 她情不自禁的捧住他俊逸的面容,毫不保留的印上吻,与他唇舌纠缠,直到两 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不认为你这身整齐的装束对我而言极为不公平吗?”微撑起身子,她以食 指轻轻描绘着他坚毅的唇形,碰触他结实的胸肌。 他笑得十分邪气,却也十分迷人,勾起一边唇角,他一耸肩。 “既然主导权在你手中,何不由你来?” 为了不让衣物拭掉她上的药膏,数天来,她一直是身无寸缕的窝在他身侧,若 说他并无任何一丝遐想,其实是骗人的。 美眸眨了眨,随风舞妩媚的笑开了。 不消片刻,随风舞已剥除他身上的衣物,嫣红一片的双颊并非羞赧所致,而是 因为他灼热逼人的注视。 “随风舞,你真是个奇特的女人!”身后透露出一丝惊叹。 水犹寒唇角微扬,铁般的手臂笼住了她不盈一握的柳腰。 对她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呢!幸好当年她寻短不成,否则又怎能遇见他,若非 老神仙的指示,她又怎能得知他就是带来奇迹的那个人,还有——倘若没有诅咒, 她是不会遇见他的。 这一刻,随风舞似乎不再那么怨恨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血咒了。 唇角含笑,她迎上他的唇,如将自己满腔的爱倾注于这一吻般,吻得火辣…… 窗外的雨渐歇,乌云也逐渐散去,一轮明白又挂上了天际。 银色月光悄悄爬上床沿,却因为纱帐里的旖旎春光而羞红走避。 -------------- 扫描校排:敏敏 心动百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