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转之卷乱山何处觅行云(12) 那种兰花和蜂蜜混在一处的味道,更加的浓烈起来,几乎是无孔不入,直浸 到人的五脏六腑里去。 " 红印茶在南边并不是稀罕物,可是到了这个一年四季干得要死的沙漠,就 算得上千金难求了。自己喝怎么也有些寂寞,所以特地邀了你来。" 安氏一向淡漠,此刻封旭听着她反常地絮絮说来,神情转了几转,却始终没 有打断。 茶泡好端在手中,茶盏是最好的青瓷制成,碧若翡翠,玲珑剔透,更加衬得 茶汤殷殷如血,映着走马灯忽阴忽晴的华彩,漾起似要将他那双碧蓝的眼染红的 亮泽。 终于,他品了几口,才抬起脸来,看向安氏。 安氏含笑注目,神色极是温柔,唯一双眼光亮得骇人。封旭被她这样看着, 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再品了几口不知其味的茶,笑说:" 好茶。" 话音刚落,安氏突地开口:" 我要一个孩子。" 封旭惊骇,眼前的安氏,眼梢处一点一点描画上去的一抹红印胭脂,虽疑似 错挑,但仍看得出画时曾是怎样精心。只是红印撇出的阴影几乎挑至鬓间,便不 见了春意,只见狰狞。 这样的神情,让封旭一时骇得忘记刚才所闻,只喃喃道:" 什么?" 安氏起身,一步一步款款来至封旭面前,却不逼近,就手拿了身侧的一盏纱 灯,移在彼此之间。 屋内的侍婢早就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唯剩下他们二人。灯火数盏,却盏盏 俱是走马,忽明忽暗,灯未移影却惶惶而过,安氏细看了好一会儿,方道:" 青 王,我必须要一个孩子。" 语音镇定,执灯的手却瑟瑟地抖着,烛火透过纱罩,晕黄的光也随着轻轻颤, 一波波地淹没在在双色妆缎的锦衣上。 安氏本是性子极淡的人,极少喜怒的,此时绣着鸳鸯的湖水青帕子轻轻举上 了面颊,封旭几乎以为她要现出一个百媚千娇的笑容。 不曾想有泪——极大的一颗,从她眼角慢慢地沁了出来," 嗒" 一声砸落, 一点一滴地往下淌着,混在了湖水青的帕子上。 " 此去关山万里,怕是再也不能见面。而我真的必须要一个孩子。" 封旭拼命喊出,却仍是哑哑的一声:" 不……" 可他身体不知何时变得很奇怪,失去了平日的平静,血液的脉动却出奇的清 晰,一下又一下,震得他的身体似要爆炸一般。 封旭蔚蓝的眼眸颜色更深了,深得近乎于琉璃的青色,在这样的眼眸的注视 下,安氏一件一件滑落自己的衣衫。 脚下的毯为素青,迅速绣上了红黄双色妆缎的花痕。她最后一抹白缎子的内 衫描成花叶,素色染青颜。 朦朦晕晕里走马灯明暗交替,赤裸的身躯和黑发轻缠,恍惚间,封旭心中的 火如岩浆,轰然喷发,再没有神智。 余下的封旭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清晰的就是女人的声音在自己的起伏 中絮絮低语:" 你知道淮阴吴安氏吗?吴氏安氏一荣俱荣,便是败落了仍旧是淮 东五郡最显赫的家族。我们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血统高贵。 " 你知道当年还是一个小小参军的陈瑞是怎么娶到我的吗?英帝时吴氏一脉 丞相吴连城,被杜江那老匹夫斗垮。吴安氏自此朝中无人,一损俱损……陈瑞借 着杜江那老匹夫对我父亲说,若不嫁女,便上报朝廷,说我安氏卖国通敌。 " 而那时的我,已有婚约……" 影浓。影淡。 光明。光暗。 安氏长长的黑发一丝一缕,缠上他的颈项。细碎的呼吸拂在耳鬓,隐约间, 发出呜咽的嘶鸣。 " 我压下了一个赌。 "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赢,但是我依旧赌上了你。 " 将来,如果你赢了,如果你杀了陈瑞,请把他的头颅交给我。" 汗水濡湿的枕巾冰凉凉的, 贴在封旭的脸上, 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让他逐渐 恢复了意识,随即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觉, 他不由颤了一 下。 睁开眼,封旭发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睁大了眼睛躺在那里,天光大明,日凉如水,无声地将一切掩盖,听不见 哭泣的声音,看不见流泪的容颜,只有心,感觉到了那份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