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亮昨日夜里失眠了,他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天亮前下露水那会 儿他被冻醒了。河里厚厚一层浅灰色的雾,就像是肖大爷在河上盖了条长长的床单。 船板上厚厚一层露水,由于是刚油过的船,脚一踩,船板上的露水立马被踏碎了, 破成好些透明的小珠子。小亮起来后浑身感觉紧绷绷的。肖大爷留他吃早饭,说要 给他在河里钓条鱼吃。小亮千谢万谢!早晨他连口水都没喝,空着肚子火急火燎地 直奔黄厂。 日本鬼子没驻扎在黄厂街里,而是住在黄泥坡一个村子里。黄泥坡是石门与慈 利县的交界处,那里正是石门跟慈利的交通要道。 鬼子开到的当天,黄泥坡周围的百姓就被鬼子搞了个突然袭击,大开杀戒!谁 反抗谁的人头落地!脑袋还在肩上扛着的青壮年男女,被一网打尽!男人为日本人 当苦力挖雄黄,女人供鬼子取乐!还有一口气的老人和孩子,通通扫地出门!不走 者, “通通死了死了的!”狗咬枪托砸! 日本鬼子开来一个中队,军狗战马一大群,汉奸恐怕也差不多有一个中队。他 们虽人多畜牲少,但人比畜牲更坏!汉奸们平日就不是些好东西!现在有了日本人 撑腰,他们更加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头些天,汉奸们的任务就是抓人。抓男人抓 女人!黄泥坡周围的人抓完了,他们就向纵深发展。起初他们是见人就抓,后来提 高了标准,男人要年轻强壮,女人是要年轻漂亮。男人不听话就活埋;女人不顺从 就狗咬!用刺刀捅下身! ‘ 小亮到了黄厂,他整整用了三天四夜的时间摸黄泥坡的地形和鬼子的内部情况。 鬼子选择驻扎黄泥坡是正确的,小亮认为这帮畜牲的确有点儿军事眼光!黄泥坡是 一片不算太开阔的台地。原先这里住着三十几户人家。大院子门口有个晒粮食的操 场,虽不很大,但正适合鬼子练兵出操。院子背靠一座陡峭的大山,整座山都是优 质的石灰岩,这为鬼子的营房形成一道天然的安全屏障;右边是天然的石壁,再往 前去是断崖,此处有个半间屋大的岩壳。岩壳是自然加人工而成,是整个黄泥坡百 姓供土地神的地方,当地叫土地庙。里面有三尺多高的木质菩萨两尊。一尊男菩萨, 是土地公公,一尊女菩萨,是土地婆婆。古往今来,不管过年过节,娶媳妇嫁女儿, 还是建房添丁,家家都到此烧香磕头求保佑!现在,鬼子一来,把土地公公土地婆 婆用铁丝吊在悬崖示众!他们却从土地庙里往外挖了条通道。左边就是一条交通要 道了。操场尽头有几棵大树,树下是断崖。断崖下边是条河,河上有个死猪潭。死 猪潭恰好就在土地庙之下。 据传,死猪潭原先叫深水潭。老百姓杀年猪有先把猪放出走动活血的习惯,但 每年都发生肥猪落人潭中淹死之事。久而久之,当地百姓就改口称之为死猪潭。乾 隆年问,黄泥坡老百姓自发捐钱修此土地庙,而且也在此修了围墙,从此,淹死肥 猪之事没再发生。 鬼子住此,易防易守。他们在大门口修了个三四丈高的瞭望哨,又在院门口拴 两条狗,外人想靠近比上天都难!小亮把鬼子汉奸比作是一窝毒蚂蚁!他要把他们 一个个全都捻死! 小亮决定首先抓个狗汉奸开刀。汉奸是中国人,熟悉当地情况,说话也能听明 白。现在他们是日本人的依靠对象,进进出出少不了。要彻底摸清鬼子内部的底细, 就必须请汉奸们帮忙。 黄厂的街,其实不能叫街,它很小,恐怕最多不过一百米,而且还建在一个坡 下的半腰里。无论从西或从东方向上街,往下下二十九步石板台阶。这台阶和街中 间的石板一样,早已被人们踏得溜光溜光了。 小亮首先预备好了半罐子桐油,在此等待时机。果然远远地有个汉奸过来了, 斜挎着枪,歪戴帽,一走三晃那德性!小亮赶紧起身将桐油抹在几级石板台阶上, 而且把罐子打成两半扔在旁边,就如演戏一般。小亮刚闪开,哼着小曲儿的汉奸就 一脚踏上去了,还真是小亮心里想的那种效果!狗汉奸摔个四仰八叉,鼻青脸肿, 头破血流!右手也断了!咧着嘴像条要死的狗。他一屁股坐起来,抱着那条断了的 胳膊,一边叫喊一边骂,“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哎哟!你给老子出来!老子要 一枪崩了你!” 小亮马上从旁边廊子里跑过来,假装关心地问:“这位大哥怎么了?摔坏了没 有啊?” 汉奸斜眼看小亮穿的是道袍,没理他,鼻子眼睛扭曲在一起又骂:“这是哪个 王八蛋缺德?老子不毙了他,我都不是娘养的!” “这位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帮你看看,包你马上止疼,一日见好!”小亮说。 “你有那么灵的药吗?” 凡是有功夫的人,自己都有治跌打损伤的本领。功夫与治伤小亮都是高手,后 来他又融差胡子和知菩萨、张墨秋几位高手的绝技于一身,就汉奸这点儿小伤,在 小亮这里小菜一碟,不用费吹灰之力!小亮知道汉奸的胳膊断了!但他自己并不清 楚到底伤有多严重,只感觉浑身都疼,一只手抬不起来!小亮叫他起来脱衣服,他 刚露出半扇儿身子,自己就发现手断了!有块骨头已经戳到外面了!汉奸哇地就哭 了,骂:“王八蛋!老子的手还怎么打枪?老子人你八代的祖宗!” 小亮往汉奸的伤处吹了两口气,吐了一口唾沫,抓住他的断手又是拍又是捋, 那动作就好比刚从火里拿起来的烫红薯,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他是要把碎 骨头渣儿赶平复位。但小亮留了一手,有意把那块大骨头留着不往下压,让骨头尖 撅在肉里戳着!小亮用手掌当扇子,朝汉奸伤口上一个劲儿扇风,问:“还疼吗?” 汉奸用身子牵着脖子摇摇晃晃一直腰,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又把脖子左右转 了转,认认真真地感觉还痛不痛,突然他惊讶地说:“哎呀!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小亮始终用大拇指掐在他的麻筋上,现在他该松手了,还不到一杯茶的工夫, 汉奸又喊疼!但小亮却不再搭理他,像没事似的与他东扯葫芦西扯叶,装作没听见。 汉奸问小亮手接好没有?怎么又开始疼?以后打枪会不会碍事?小亮告诉他,要想 手跟以往一样,必须再接一次。还说他的手里面尽是些碎骨头渣儿!像根糟木头。 汉奸问:“要隔几天才能接第二次啊?” 小亮说:“也许隔半炷香就行。” “那我就在这里等。师傅,以后你有事找我,现在我帮日本人办事!”他话锋 一转又说:“到底要等多长的时间才能接呀?” “你急么子?”小亮说话的声音很重。 “还不如趁现在这疼劲儿没过马上接,等会重新来,多疼啊?” “这事不能急,我们说说话你就不疼了。” “说什么呀?” “我问你点事?” 因为小亮是出家,汉奸对他并没有防范之心,反而对他怀有感激之情!而且很 想在小亮面前显示一下,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哥?“ “你大哥是哪个?” “我大哥圣忠仁啦!他是日本中队长饭桶一郎的翻译官!” “日本人对你好吗?” “那帮杂种够狠的!动不动就跟我们死了死了的!我们给他们抓了好些姑娘, 都不愿意跟他们困!他们就用刺刀捅她们的屁股和那玩儿!还使大狼狗往死里咬… …” 小亮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情报,就是鬼子明日要亲自去周家湾抢花姑娘。 到周家湾抢女人,本来是汉奸们负责的事,但鬼子对汉奸不放心,怀疑他们将 花姑娘抢到手之后自己先咪西咪西!骂中国人“狡猾狡猾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 鬼子听说周家湾是美人窝,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就能咪西咪西!小亮说: “明日鬼子去周家湾抢人是真的吗?如果你哄我?我就不给你接手!” 汉奸急了,当场发誓:“是中队长跟圣大哥说,我偷听到的。 有半句假话,我都不是人养的!“ 小亮假装说:“时候差不多了,现在我给你接胳膊,你刚才跟我讲的那些话, 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讲,鬼子晓得了会要你的命!我问你这些是分散你的注意力,免 得你胳膊疼。” “这我知道。前几天,我们有个兄弟偷听队长说话,叫队长一刀给捅了!” 其实小亮根本就没给他治,只是拍了拍,捏了捏,糊弄他。如果换个人,小亮 只要大拇指一使劲,撅起的那块骨头就复位了,完全可以接得天衣无缝。但小亮没 那么做,他从心里希望所有汉奸的手都残了!小亮把先准备好的草药往他手上一敷, 顺手从汉奸服上撕下一块捆住伤口,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药保你三七二十 一天全好。” 汉奸心里有一百个说不出的倒霉,但他仍然有点不幸中的万幸之感!他觉得自 己遇到了一个好草药郎中!他激动地说:“谢谢大哥好心帮我接手!” 汉奸刚扭头走,小亮就急忙往周家湾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周家湾的风景就像一幅画儿。周家湾的女人一个赛一个, 个个像仙女儿!周家湾为什么美?根本原因是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水是山的灵魂, 也是大地的灵魂。是因为水,周家湾的风景和人才有质的变化!水在周家湾上游的 时候,原本是条很不起眼的山溪,刚走过周家湾的门口,突然腰身一变,河床陡然 高了!让这些离井背乡的水,停止了急促的脚步,而且把水逼得一步步往后退,使 周家湾的水面一下就变宽了许多。周家湾门口像面大镜子。虽然河两边水浅,但中 间一段较深,人员往来极其不便,乡亲们只好在河上搭座简易木桥。河北岸一排垂 柳,男人担着担子,女人背着背篓走在桥上,有时手里还用长长的绳子牵着一头水 里的牛。那景象,无论你懂不懂美学,你都觉得好看,那就是一幅画。小亮把鬼子 明日要来湾里抢女人的事告诉湾里人,全湾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立马惊慌失措,一片 恐慌!好些人想弃家而逃!小亮说:“跑也不是个办法,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青年人跑了,老人孩子怎么办?家和田里的庄稼怎么办?” 乡亲们一听有道理,说:“日本鬼子有枪!有狼狗!我们要想的办法就是不准 鬼子进湾!” 小亮怕乡亲们不相信他,他用手一点,飞身上了房顶,有意叫乡亲们知道他的 功夫厉害!他站在屋檐上,说:“乡亲们,我就是专门来找鬼子报仇的!他们挖了 我爹的双眼!”小亮朝远处一看,突然发现河上的桥,心里一喜!指着河说:“乡 亲们,我们可以在桥上做手脚,叫鬼子汉奸有来无回!” “请下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干?”乡亲们见了小亮的功夫,一下增加了信心, 说。 任何人要想进周家湾,桥是必经之路。小亮想了想,从屋檐上飞身落地,走到 乡亲们中间说:“我们要好好利用河上的桥,决不准鬼子到我们的屋门口!让他们 过桥就死!” 乡亲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后生怎么想的,问:“我们不明白,你快说,我们 到底怎么干?” 小亮把他的想法告诉乡亲们,乡亲们都说他这个主意想绝了! 小亮带着全湾人说干就干。他们首先在靠湾里这边的桥下,挖个两丈长、两丈 宽、三丈深的坑。在坑的下层装半坑熟石灰,石灰上面铺一层草末,草末上撒一层薄 薄的河沙,将坑伪装成跟没有动过的河滩一样。 将主桥与斜上的引桥连接处抓钉起掉,改用篾绳绑成活扣,再将篾绳的另一头拉 到柳树后边,选六个男壮汉和六个漂亮姑娘。六个姑娘穿得花枝招展,假装在河里洗 衣服,只要鬼子一露头,她们就嘻嘻哈哈,吸引鬼子。六个男人趴在稻田里,等鬼子 汉奸全部走到引桥的斜坡上,就将篾绳使劲一扯!让鬼子们通通掉进伪装的石灰坑里。 第二天,男人女人各就各位,等了整整半天,鬼子汉奸的毛却都没见到一根。 乡亲们开始埋怨小亮!大家都不干了!说小亮是骗子!还怀疑他就是汉奸!小亮怎 么解释乡亲们都不听。小亮就只差跟乡亲们跪下磕头了!说:“乡亲们,害人心不 可有,防人心不可无!你们不听我的,是要吃大亏的!他们上午不来,下午一定会 来。下午不来,明日一定会来!我们有防备总比没有防备好!否则,真的来了,那 就一切都晚了!” 中午过后,在小亮的催促下,六男六女很不情愿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他们刚就 位,突然,湾口山上放哨的人传来信号,说鬼子来了!大家立马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锅烟的时候,五个鬼子一条狗和两个汉奸就到了桥上。果然如小亮所料,鬼子刚 踏上桥,就兴奋了!狂叫:“花姑娘的有!花姑娘大大的!”洗衣的姑娘们见此情 景,假装端着洗衣篮子就跑!鬼子们更加来了情绪,迫不及待了! 喊:“花姑娘大大的好!咪西咪西的!”鬼子更加得意忘形了!他们刚刚全部 走到引桥上,周家湾男人们手里的篾绳拉动了!引桥与主桥突然脱节!又猛然一股 白灰扬起,五个鬼子一个汉奸一条狗,瞬间,就不见踪迹了!但最后的一个汉奸没 有落人坑中,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从水里爬起来就跑!一群打扮花枝招展 的姑娘们不顾一切,跳进水里穷追落水狗!最终,他在河里一口水呛死了! 藏在周围的人将他的尸体扔进坑里,马上往坑里灌水,把坑里的石灰和成泥状, 将全部死尸封裹在坑里。小亮又指挥乡亲们抱来家里的干艾蒿盖在石灰泥上,再填 一层河沙。最后将主桥和引桥复位,让抓钉重新抓在原先的旧眼儿里。一切天衣无 缝,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夜里,鬼子集合晚点名,有人报告,抓花姑娘的人没回来。饭桶一郎慌了!赶 紧问圣忠仁是怎么回事?圣忠仁也一问三不知,突然他鬼心眼儿一转,伸出大拇指 说:“太君,周家湾花姑娘的有! 花姑娘大大的好!他们在周家湾咪西咪西地!“ 饭桶一郎很生气,骂:“巴嘎亚鲁!死了死了的!”饭桶一郎朝来报告的鬼子 一指,吼:“死了死了的!通通地找!” 马上兵分两路,每路牵条大狼狗连夜去找。 小亮早料到鬼子会来找人,也料到鬼子必定会牵狗。他不怕鬼子汉奸来找,但 怕鬼子牵狗来找。狗的嗅觉灵敏,他怕鬼子的狗在坑边闻出死人的气味。小亮预先 在桥头画了虎符。果然,鬼子的狗到了河边死都不肯过桥。无奈,狗与牵狗者只能 留在河那边。其他鬼子汉奸进湾一通祸害!但因小亮提前做了防备,幸好没有伤害 到人,折腾了半夜无果,只好返回驻地。两路找鬼子的鬼子都回来了,但鬼子毛都 没找到一根,饭桶一郎更急了!他怀疑周家湾有名堂。连续三次派鬼子进湾血洗, 但后两次都未能进到湾里,每到桥头都遭到一群马蜂围攻!弄得鬼子们连滚带爬, 头破血流,而且枪支有所损坏,两个鬼子还摔断了腿。从此,鬼子对周家湾谈虎色 变!再也不敢打周家湾的主意了! 此时,小亮已经把手伸到了矿山。他在鬼子铁丝网外蹲了一天一夜,虽没得下 手的机会,但他掌握了鬼子汉奸的活动规律。小亮正发愁,机会就送上门来了!一 个汉奸出来撒尿。撒尿哪儿不能撒?他却神差鬼使,偏偏舍近求远,走十多丈远到 铁丝网那里撒,而且对准小亮此时的藏身之处,急急忙忙就解裤子。那玩艺儿刚掏 出来还没开始往外放水,小亮的手一闪,一颗石头子儿正好打在他的水葫芦上。汉 奸连大气都没出一口,就上西天了!小亮钻过去刚换上汉奸衣服假装巡逻,又一个汉 奸来撒尿了。小亮突然一个转身,猛然掐住他的喉咙,但这是个死心塌地的狗汉奸! 无论小亮怎么问,怎么威胁,他就是油盐不进!小亮的心一狠,他就上西天了! 小亮心里有些发毛了,他心里想:一连死了俩,什么都没问出来,小屋里的情 况一点也不清楚,时间长了定会引起屋里鬼子的注意。他真想从井口喊一个出来问 问!小亮只好装出很敬业的样子,来回走动等待时机。果然,又出来个撒尿的汉奸, 那混蛋隔老远就一边往外掏家伙一边说:“中国人还真他妈的齐心,你屙尿老子也 想屙尿!”他慌手慌脚那样子,不知是憋不住了,还是撒完了要赶紧回去有事。小 亮又是一个猛转身钳住他的喉咙,说:“敢出声,老子就掐死你!你们这些狗汉奸 也能算中国人?!” 汉奸浑身直抖,把声音压得很低,小声说:“不敢!不敢!” 小亮把他带到探照灯照不到的地方,看样子他的良心还没完全让狗吃掉!这个 汉奸叫文志高,他也恨鬼子!骂日本鬼子是帮畜牲!没有人性!不把中国人当人! 他说井下挖雄黄的人已被鬼子折磨死了二十多个!文志高还说:日本鬼子对稍有不 从的女人就使狼狗咬,刺刀捅!他还说有个姑娘咬掉了鬼子的半截舌头! “好!咬得好!”小亮说。 “那个女人的下半截身子被狗都撕没了!” 小亮气得牙都差点咬碎了,一拳砸在石板上,骂: “这帮畜牲!” 文志高见小亮一拳砸破了那块石头,他吓得浑身直哆嗦,扑通跪下磕头求饶, 说:“大哥,以后我再也不跟日本人干事了!” “你是怎么到鬼子这里来的?”小亮问。 “原先我在圣家当家丁,是圣家二少爷要我跟他出来的。” “你们从缸银跑抓来的父女俩现在在哪?”小亮问。 “就是她咬了鬼子的舌头!” “她现在在哪里?” “被狗咬死了。我说下半截身子都没了的就是那姑娘!” 小亮哭了。他哭得很伤心,过了好半天他问文志高:“跟她一起在缸银跑抓来 的那个男人了?” “那是她爹。今日在井下叫鬼子一枪托打死了!”文志高说时朝井口一指。 小亮姑爷一家三口全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了。他的脸气得惨白,拳头捏出的响 声像劈干柴似的,流着泪自言自语,说:“这些畜牲!那是我姑爷跟表妹。” 小亮父亲被挖眼的第三天,消息传到马湾,小亮姑爷一家三口当天就赶往石老 霸。坪里人怕走山路,爬坡。他们过了河爬完台阶,都累得喘粗气,小月提议在九 渣拐路口歇脚,刚坐下就遇到圣忠仁跟鬼子回黄厂。他们一见鬼子撒腿就往旁边竹 林里跑,但没有跑脱!鬼子让汉奸将小月父女捆起来带走。小亮姑妈找汉奸鬼子拼 命,被鬼子一枪托当场打死!小亮问: “动手的鬼子今日在井上吗?” “他死了。” “是昨日死的吧?” “是。是昨日死的。” “我还晓得他死在路边的石灰里!” “是。是石灰腌死的。大哥,你怎么晓得那么清楚?” 小亮用余光看着文志高,轻轻一笑,说:“那是我干的!” 文志高胆都吓破了!浑身出冷汗,连声说:“好!好!” 小亮不是吓唬他,小亮在鬼子铁丝网之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头一次他没靠这么近,在一条水沟里蹲了半天一夜,他看得清清楚楚,鬼子牵 条大狗在井周围乱转,小亮知道那叫流动哨,靠里还有一个鬼子两个汉奸的固定岗。 小屋子里是鬼子设在矿山的办公室。靠近小屋是矿井,那里还有两个鬼子端着枪对 准井口。小亮首先对日本狗使手脚。 说心里话,开始小亮对自己能不能制住日本狗心里并没底,他怕不灵。但一试, 却马上见效。小亮一下信心倍增!眼看着鬼子狗背驼腿弓,尾巴马上往后胯裆里夹! 牵狗的鬼子突然感觉刚才好好的狗怎么不肯走了?拉也拉不动!他回头一看,发现 狗的样子不精神了!鬼子使劲拽了几下绳子,要狗打起精神来,但狗就是振作不起 来。鬼子很不客气地训斥!但狗仍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鬼子立马神经病一般换 了态度,两脚并拢,毕恭毕敬地不断给狗鞠躬。嘴里念念有词,那样子既像在跟上 级检讨,又像在跟长辈道歉!但狗就是威风不再,像突然得了大病!鬼子马上将狗 牵进办公室,三四个鬼子围过来左看右看,无论鬼子说什么好话,它就是没有一点 表情。虽然它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日本跑来侵略中国。但此刻,他们好 像并没有共同语言,狗一句话都不对鬼子讲。鬼子们下结论:“狗病了。”他们决 定把它送回黄泥坡,另外换一条。 鬼子刚把狗牵下矿山,它却奇迹般地好了!鬼子大喜!他们调头又重新将狗牵 回山上。刚一到铁丝网跟前,狗立马又变成了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了。几个鬼子又 一致下结论:狗是闻不得雄黄的味道。他们又一次将狗往回牵。饭桶一郎很是心痛 他的几条狗,从此,他不准把狗牵上矿山。矿山没有狗,小亮就更加放心大胆地行 动了。当他从沟里上来时,一眼就发现了路边的石灰,小亮心里马上来了灵感!他 这次要好好利用石灰。 黄泥坡背后是个大型石灰厂。自从鬼子开进黄厂那天起,石灰厂就停工了,窑 工全部变成了鬼子的劳工。七八个装了半截的石灰窖,冒着青烟全完了!全是夹生 窑!但先前烧好的石灰都已经转运到了黄泥坡下面,堆在大路两旁,鬼子一来,运 石灰的人全跑了。 又因一场大雨,生石灰全化了!小亮触景生情,主意定了。 太阳累了,她见到日本鬼子就讨厌!赶紧叫乌云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挡住,眼 不见心不烦!便匆匆走了。鬼子也要下山了,他们是送狗回营房。小亮急忙往堆石 灰的地方赶。可是,鬼子走大路,小亮却要隐蔽绕着走,他慢了一步,等赶到合适 的地方,鬼子已经过去了。小亮感到很丧气!他只好在此等候鬼子返回矿山的机会 了。小亮装作歇脚,坐在路边望着,鬼子一出头,他急忙闪身朝路旁水沟里一躺, 顺手拉把烂稻草往身上一盖,他与石灰堆只隔几尺远,但中间恰恰就是鬼子必经的 那条路。小亮的隐蔽很巧!如果你不是一脚踩在他身上,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他。 两个鬼子与一歪戴帽子的汉奸一前一后来了,刚走到石灰堆边,小亮一个鲤鱼打挺! 飞身两脚,两个鬼子倒进石灰堆里立马不见踪影了,跟在后头的汉奸还没反应 过来出了什么事,小亮两手着地,右腿一扫,汉奸倒地。小亮上去像抓小鸡子一样 把他提起来,让汉奸看着石灰堆。此时石灰堆里只见两个白人儿在里面扑腾。不一 会儿就没动静了,他们回去见天皇了!小亮抓在手中的汉奸立马裤裆湿了一大片! 哆哆嗦嗦地求小亮,说:“大哥,我家有六十岁的老母,还有老婆孩子,求你放我 一条生路,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果真他为小亮提供了很多情报。小亮放了他,但 他不敢回鬼子那里去,跑了!看来他没讲假话,今天文志高讲的跟他说的基本一样。 小亮对文志高说:“我看你讲的都是实话,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 文志高扑通又跪下给小亮磕头,说:“多谢恩人!多谢大哥! 我来世当牛做马都一定报答大哥!“ “起来吧!你还有点中国人的良心,你要是真的回心转意,你就帮我一起把这 几个鬼子干掉!我们把井下的人放出来!” 文志高一听要放挖雄黄的人,他心里害怕了!怕把他们放出来他们会打他!文 志高说:“他们一定都恨我!那还不把我杀了?” “他们不会杀你的,以前是鬼子逼你干的,现在你是救他们!” 小亮说。 文志高左右看了看,问:“还有别的人吗?” “你怕我搞不过鬼子啊?” “不不。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们干掉!” “那好,你相信我,我就要先委屈你一下了。” “行。没关系。” 小亮不完全相信文志高,毕竟他是汉奸,小亮把他绑起来,嘴里塞块布,将他 放在一个大坑里。这边安排就绪,小亮心里想:现在还有三个鬼子。三个鬼子肯定 比三个汉奸难对付!他迅速闪身躲到小屋后面,并从板壁缝里仔细观察。鬼子分别 在两处:井口一个,屋里两个。小亮心中一喜!井口的鬼子比较警惕,屋里的两个 家伙坐在板凳上,身子后仰,靠在板壁上闭目养神!小亮再仔细一看,嗬!有个家 伙的怀里抱着冲锋枪!小亮心里有点慌,他拿不准先在哪个家伙身上下手。不可能 再等鬼子出来撒尿了。小亮心里着急,但三个鬼子隔得又很近,进去动手肯定不行! 小亮担心万一鬼子开枪惊动黄泥坡,饭桶一郎就又能多活些日子了。鬼子多活一天, 老百姓就多遭一天殃!小亮不知如何是好。 天助小亮矣!端着机枪对准井口的鬼子也要撒尿了!而且跟汉奸们一个德行! 他急急忙忙刚一扭身,脚都还没迈开,两只手就开始往外掏家伙,好像慢一点他就 会尿在裤裆里似的!小亮猫着腰已经在向他靠近,心里还说:老子今天叫你屙在裤 裆里! 小亮这次要下狠手!叫鬼子白眼珠都来不及翻一下,就上西天!因为他不用对 鬼子进行审问,他跟他是两股道儿上跑的人,没有翻译,说了也白说。果然如小亮 所料,他一出手正好锁住鬼子的喉咙,鬼子连一口气都没喘过来,就倒在地上了! 这是小亮亲手掐死的第一个鬼子。 小亮将这死猪拖到大坑里,文志高吓得拼命挣扎,眼珠都要鼓出来了!小亮做 手势不准他出声。小亮一转身又靠近了小屋,他先侧身贴门而站,看里面没有动静, 身子一正,大跨一步,正好跨门而立。小亮双手一甩,同时飞出两只铁燕子。靠在 板壁上的两个鬼子,同时身子微微朝上一拱,立马连人带枪就从板凳上出溜下去了! 小亮赶紧将鬼子的枪转移到背眼的地方,急忙跑去给文志高松绑,说:“三个全解 决了!” 文志高既惊奇,又佩服!对小亮说:“我跟你一起去把井下的人喊出来。” “不。你下去喊他们,我在井口等你们。”小亮怕万一黄泥坡那边来人。 “行!”文志高很快将井下几十名乡亲喊出来,刚出井口,他就指着小亮小声 说:“老乡们,这个大哥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是他杀了鬼子!他是专门来救你们 的!” 小亮为了鼓励文志高,好好配合,他说:“乡亲们,这事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干 的!过去他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往后别再怪他了!” 文志高这小子也会顺杆爬,他马上歪七扭八地向大家鞠个躬,说:“我对不住 大家……” 先出来的人有的想赶紧跑,小亮对大家说:“乡亲们,鬼子我只弄死几个,饭 桶一郎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像条疯狗,正在发火想咬人!我们不能再让他咬中国 人了!我们要想办法尽快除掉他们!” 其中有个乡亲说:“鬼子有枪,我们搞不过他们!” 小亮说:“不错,他们是有枪。这几天我赤手空拳不是已经除了他们几个吗? 饭桶一郎至今还不晓得他的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不过就是帮饭桶!鬼子是在我们这 里,他们两眼一抹黑,靠的是些汉奸!可是我们哪个旯旮里都清楚哇,只要我们大 家一条心,屙泡尿都能把鬼子淹死!他有他的枪,我们用石灰完全能搞过他们!” 小亮停了一下,看看大家的表情,又说:“老乡们,想过太平日子,大家就一定要 齐心把鬼子除掉!不除掉鬼子,你们今日跑,明日他们还会把大家抓回来!抢你家 女人!烧你家房子!” 大家明白了,有人带头说:“小兄弟,你说怎么搞?我们听你的!” “老乡们,趁现在天黑,我们去石灰厂。” 到了石灰厂,小亮开始布置,说:“乡亲们,今天大家辛苦一夜,天亮之前, 我们要把原先打的炮眼全都装上炸药,把所有有窑渣的地方也都埋上炸药,而且要 在每个炸点上堆一堆熟石灰。” 给日本鬼子挖雄黄的乡亲们,大多数原先都是这里烧石灰的窑工,他们对小亮 的安排心领神会,有个窖老板出主意说:“小兄弟,我看让鬼子全进来后,先炸窑 渣区,弄瞎他们的狗眼之后,再炸山上的石头,滚下来砸死那些狗人的!” “好!这个主意好!我们想到一起了!叫他们一个都跑不脱!” 小亮又问:“这里有白洋山的人吗?” “我是白洋山人。”有个小伙子回答。 “你晓得有个叫王金柱的人吗?”小亮走近他小声问。 “晓得,晓得。他是有名的土匪!” “你去找他一趟,就说有个叫刀枪不入的人有批东西要给他。 要他带些人马上赶到这里来。“小亮递给他一根鬼子的大手电筒,又问:”你 一个人走夜路怕不怕?害怕你再找个伴?“ “不怕!这世上没有比日本鬼子还可恶的东西!” 小亮留文志高一条命,是个英明的决策,他知道鬼子放炸药的地方和军火仓库。 突然,小亮想起来矿山应该把矿井炸了,搞个假象。小亮安排好了石灰厂,他和文 志高又返回矿山。文志高远远望着,等接班的鬼子一到山下,小亮就点导火索。轰 的一声!鬼子们明白井上出事了,他们拼命朝井口跑!一到现场鬼子汉奸全傻了! 井塌了!连办公室都没了!他们满处找人,找到的却是小亮掐死的几具尸体! 鬼子扭头就朝黄泥坡跑。 饭桶一郎很警惕,他问:“炮哪边的响?” 圣忠仁说:“报告太君,矿山雄黄大大的有!” 不久,换班的鬼子回到黄泥坡,饭桶一郎知道了真象,他暴跳如雷!皇军就是 来抢雄黄的,现在到了手的东西全完了!怎么向上司交待?他一拔战刀,双手举起 狂叫:“死了死了的!”饭桶一郎带人亲自赶赴现场。 “挖矿的中国人通通的死了死了!”圣忠仁凑到饭桶一郎跟前说。 “死了死了的关系的没有!皇军的大大地抓!我们快快地回去!” 饭桶一郎这个家伙挺鬼,近几天他连续减员,连续出事他一次都不向上司报告。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他是想多抓人多挖些雄黄之后再报 告。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仍然想隐瞒不报。他决定午饭后兵分三路抓人,今天 夜里就重新开工。可是就在午饭号响的同时,石灰厂那边连续三声的炮响了,正准 备吃饭的鬼子汉奸陡然惊慌失措!饭桶一郎命令全副武装紧急集合!并派两个鬼子 跑出营房观察情况。此时又有两声炮响,鬼子仔细一听,后山还有打炮眼的声音。 有个汉奸爬到山顶一看,发现石灰厂又开工了!汉奸还一眼认出其中的一个人来! 汉奸一下全明白了,那些劳工并没死在井下,很可能井是他们有意炸毁的!圣忠仁 赶紧向饭桶一郎报告。饭桶一郎一听立马都要气疯了!高高地举起战刀,小胡子直 抖,晃动脑袋,声嘶力竭地狂叫:“巴嘎亚鲁!通通死了死了的!” 这时,石灰厂埋葬鬼子的工作一切就绪,小亮已经检查两遍了!他是总指挥, 文志高是他的助手。一切行动必须看小亮的信号。小亮爬上一棵既隐蔽又显眼的树, 用一根竹竿绑块红布当下达命令的旗帜。 鬼子这几天尽吃亏,现在找到了吃亏的原因,个个如吃了兴奋剂!他们全副武 装等待饭桶一郎下命令,立即出发血洗石灰厂!但饭桶一郎却在屋里迟迟没出来, 圣忠仁跑步去向他报告,刚一只脚迈进门槛,发现饭桶一郎正仰脸狂笑!.并吼: “把中国人的通通消灭消灭的!“圣忠仁差点吓个半死!他不知道饭桶一郎说中国 人的通通消灭消灭的包不包括他?他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骑着门槛进不是, 出也不是,差点儿栽个跟头!哭丧着脸乞求问:”太君,我……” “石灰厂的,一个地不跑!通通死了死了的!” “是!太君!”圣忠仁打个立正说。 圣忠仁的害怕猛然烟消云散,一股甜流在心中奔涌。现在他明白了,太君根本 没把他当中国人。但圣忠仁仍然不明白太君为什么大笑。其实,饭桶一郎刚才狗肚 子里在盘算一个小九九。他血洗石灰厂之后,再将兵分成三路,在黄泥坡方圆二十 里之内要实行三光政策!杀个鸡犬不留,草木不剩,为死去的部下报仇!饭桶一郎 跨上高头大马,挥舞大刀,狂叫:“阿急急!” 鬼子来到石灰厂,他们却发现石灰厂没人,只有一个人在远处边跑边喊:“乡 亲们,鬼子来了!快跑啊!”饭桶一郎既愤怒又兴奋!将大刀举在空中下命令追! 而且要抓活的!饭桶一郎这条老狗很狡猾!他自己使劲勒住马缰绳不往前走。鬼子 们一拥而上直往炮区冲。饭桶一郎好像突然有所醒悟,挥着大刀又命令鬼子赶紧往 回撤! 但己经来不及了!小亮果断地将绑红布的竹竿猛往下一倒!文志高同时大喊: “鬼子要往回逃跑了!”躲在石头后的人一齐将炮拉响! 由于每个装炸药的炮眼上都放有一筐熟石灰,瞬间,整个石灰厂一片白灰笼罩! 饭桶一郎虽没受伤,但他的马受惊了!马调头就朝黄泥坡跑!圣忠仁的胳膊受了点 轻伤,他跟在马屁股后边逃命。 小亮知道,这两条狗在石灰厂解决不了了!白灰还在空中一时落不下来,小亮 怕乡亲们看不见他指挥的信号,赶紧喊:“文志高,赶紧叫乡亲们拉响第二批炮!” 第二批炮是要炸开山坡上的石头。果然效果不错,大石头通通抛撒到渣区,第一次 没炸死的人,这次全解决了!乡亲们迫不及待一齐奔向渣区,鬼子汉奸尸体遍地! 血肉横飞!乡亲们兴奋地大声欢呼:“鬼子全完了!” 小亮大声喊:“乡亲们,剩下的鬼子我来收拾!你们赶紧回家吧!往后不会有 鬼子汉奸来糟蹋你们了!万一有人问你们杀鬼子的事,千万不能说你们参加了!你 们就说不知道!你们也千万不能带枪走,不能拿鬼子的其他东西,贪便宜,会给自 己惹来杀身之祸的!乡亲们,你们赶快回家吧!” 乡亲们齐声喊:“刀枪不入兄弟,你也赶快回家吧!” “乡亲们,你们先走,把剩下的几个鬼子干掉之后我也马上回家!” “刀枪不入兄弟,你可千万小心!” “放心吧,我没事!”小亮说。 乡亲们都走了,小亮问文志高:“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帮你找个地方?” 文志高猛然心里一慌,他不知道小亮说帮他找地方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小亮 也要把他干掉!他看一眼小亮,说:“不。大哥,我和你去黄泥坡吧?那边我熟悉。 等我……” 小亮见文志高的神情那么紧张,他知道他理解错了,急忙说:“你千万别误会!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我介绍你到一个叫王金柱的那里去干。他一会儿来弄这些鬼子 的军火。他不会亏待你的。” 文志高没说话,他另有打算,小亮又说:“你好好想想,走,我们先去收拾饭 桶一郎。” 文志高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问:“大哥,我就跟着你行吗?我愿一辈子当你的 使唤!” “不行。我是出家之人。” “……” 小亮要趁热打铁,痛打落水狗!他问文志高:“你饿了没有?” 文志高说:“我都饿过了。” “你要是饿了,我们先到老乡家讨个红薯吃。吃饱了再端鬼子的窝不迟!” “大哥,干脆我们把鬼子全干掉了再填肚子吧?鬼子那儿有饭!” 小亮刚才看出来了,文志高有话没说完,他说:“文志高,我看出来了,你心 里还有话没讲完,说吧,现在就我们俩什么都好商量。” “大哥,你可千万莫怪我是小看你,鬼子有几条狗比人都凶!” 小亮一笑,说:“狗是牲口,哪有人怕畜牲的?到了黄泥坡,你一定要多长只 眼睛,现在鬼子比疯狗还疯!千万防止他们打冷枪!狗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一到它 就会老实的。” 文志高一下想起他爷爷。他爷爷说有种人是老虎转世,狗一见他就吓晕死过去! 文志高一下明白了!心里想:难怪矿井上的几条狗原先好好的,后来突然就要死不 活了!新换去的狗一进铁丝网,也马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死样子!文志高说:“大哥, 我全晓得了! 矿上的狗突然像得急症,是大哥使的手脚!” “嗨,小把戏。”小亮轻松一笑说。 文志高更想跟小亮走了!求他说:“大哥,老人们讲,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瞎 子学算命。大哥,是你救了我!”他紧走几大步,站在小亮前面,又恳求说:“大 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走。” 小亮深情地看着文志高,说:“你跟王金柱大哥吧,他也是个恨坏人帮穷人的 人!” 太阳到了西边,好像正在下坡。西边天上的云也开始在变颜色,有一片红得特 别艳!文志高感觉像人的血,而小亮却觉得那是老天爷在笑!小亮说:“加紧走, 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一定要把剩下的鬼子除掉!” “大哥,大门这边怕是难进,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一定会架机枪把守。” “你放心,肯定进得去!”小亮说。 文志高对小亮是相信,敬佩!但他还是为小亮捏一把汗。他怕小亮大意吃亏, 说:“大哥,我们还是要千万小心,这帮狗杂种厉害!” “不怕!” 文志高一听心里有底了!想:大哥把那么多鬼子都已经干掉了!剩下的他一定 有把握!不过文志高自己现在一想起来心里都感到有些后怕!一开始,他曾动过打 小亮歪主意的念头,现在他对跟小亮一起杀鬼子而庆幸!他提醒小亮说:“大哥, 我先去看看动静你再过去。” “这里边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不过现在你必须听我的,现在里边的人都不会饶 恕你的!你还是先在门外,我一个人先进去打探。” “大哥,我先进去打探吧?里边哪儿好躲我晓得。” “你给我就在这里呆着!小心别让上面的鬼子发现。” “嗯。我听大哥的。不过大哥你一定要小心!”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文志高心 里仍然在盘算自己的出路,他突然又冒出一句,问: “大哥,你说王大哥会容我吗?” “会的,肯定会的。他这点面子不敢不给我!”开始,小亮一下没反应过来, 说。 “那是那是!” 其实文志高至少比小亮大两三岁,但他却一口一个大哥,喊得亲切自然。说明 这小子很懂江湖上的事。小亮朝鬼子营房门口六七丈高的瞭望哨望着,说:“你先 在这里猫一会,等我把那个混蛋干掉了你再过去。” 文志高轻手轻脚地走到路中间,一歪着身子看着瞭望哨说:“大哥,你让我去 干掉他吧?” 鬼子端着枪突然转过身来了,那样子像发现了小亮他们。小亮一把将文志高拉 过来顺手一掌推倒在路边草丛里,说:“别粗心大意,鬼子现在是疯狗!正找不到 人咬哩!”小亮自己也顺势往草里一倒又说:“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我不招 手你千万别过去!” “嗯,我听大哥的。” 小亮等瞭望哨上的鬼子刚一扭过脸去,他猫腰一个大跨步,一闪就不见了。他 沿悬崖而行,过了死猪潭,从一断崖飞身而上。他却发现了头次来而没发现的情况。 断崖上有暗道,而且暗道是从里边出来的。小亮断定:暗道一定通向土地屋。他又 朝前爬了几步,偷偷抬头一望,小亮心里一惊,差点儿掉了下去!鬼子用铁丝把土 地公公土地婆婆吊在悬崖了!里面架着一挺机关枪!有个鬼子坐在机关枪旁一块石 头上。小亮再仔细一看,那个家伙一个人在玩儿自己裤裆里的东西!小亮不慎弄出 了一点小响动,鬼子马上停止了手上的事静听。小亮朝土地屋旁边扔块石头,鬼子 一惊!立马站起来一扭身就扑向机枪。此时晚也!小亮手上的飞镖直奔鬼子的太阳 穴。他连大气都没出一口,就像头死猪一样倒在机枪旁边了!小亮爬进土地屋一看, 暗道果然是从土地屋出去的,十分隐蔽。小亮扑通跪地作揖说:“土地公公土地婆 婆,您们受惊了!千刀万剐的日本鬼子竟敢对您们下毒手!我一定要为您和乡亲们 报仇!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您们先再委屈一会儿吧?等我杀完了日本鬼子,再请您 们下来。”说完,他起身将鬼子头上的飞镖拔出,并在鬼子的身上擦净飞镖上的血, 一猫腰,他顺悬崖又朝瞭望哨靠近。 小亮发现鬼子比上次警戒多了!大门口原先只有一个鬼子站岗,武器是步枪, 而现在是双岗!并且都是冲锋枪。岗楼上的哨兵原先把枪倒背在肩上,转着圈儿东 张西望,现在时时刻刻都把枪端在胸前。小亮准备先干掉地面上的两个,再收拾上 面的。他站得高望得远,眼皮底下的事他反而不易发现。 小亮利用断崖边一棵大树隐身,调动鬼子走出大门,他先朝前方路旁深草里扔 块石头,果然两个鬼子端着枪就准备冲过去。当他们刚刚一扭脸,身子往前一动, 迈出去的第二步脚还没落地,只见两道亮光一闪,两个鬼子同时倒地!这时上面的 鬼子还一点没察觉,依然端着枪,那样子,好像在品味极目楚天舒的美景!小亮虽 没打过枪,但他知道怎么用,可是冲锋枪的单发连发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 偏爱飞镖!小亮朝后退了几步,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尾部带条小绳的飞镖甩出去,从 脱手的感觉他知道,鬼子肯定没命了! 果然,鬼子连人带枪从上面一头栽了下来!但小亮没想到鬼子的冲锋枪子弹已 经上了膛!鬼子的枪带是挎在脖子上的,他一边往下掉,好像在一边打枪!吓得小 亮赶紧躲在树后边,鬼子的尸体一头栽到地上,营房里边的鬼子则乱成一团!有的 吹哨集合,有的跑出来问怎么回事,同时还有人朝天上开枪!黄泥坡的气氛骤然紧 张! 首先冲到操场的是饭桶一郎,他高高地举起大刀,如疯狗一般吼! 发泄对鬼子们的不满!小亮和文志高扳着指头算过,包括做饭的,加上汉奸和 饭桶一郎这里还有一打。鬼子惊恐万状地排好队,端着枪原地待命。饭桶一郎在等 待门口的哨兵来报告。小亮在地下抓把土一扬,立马一群土蜂围了过去!一时间, 鬼子像群没头的苍蝇满操场乱撞!手中的武器也随处乱扔!但圣忠仁这小子鬼,他 早就知道石门有撒土成蜂的人,还一直在打听想学这一招。他心里马上有个念头一 闪:打枪之后突然一点动静没了,不好!一定来了高人! 他不顾一切,马上往地下一躺!躲过了一难。鬼子们已吃了大亏,个个撞得头 破血流!他们已经散成两拨儿了。突然,这帮蠢猪同时都想到了暗道。小亮早想到 他们前面了!他就是要逼鬼子早点往那儿去!小亮手里提着装石灰的小布袋,已在 此恭候他们了!鬼子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暗道。土地屋地形极其巧 妙,想进到屋里,就必须手扶石壁,在断崖上走过一尺宽,一丈长的险路。之后, 必须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再往上大跨一步上去。 当鬼子刚转完身,抬脚一大步踩上去,正使劲要提后脚进屋时,小亮用石灰袋 猛往鬼子脸上一打!紧接着就飞起一脚!鬼子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掉下了断崖, 直奔死猪潭了!第一拨全下去了,另一拨儿也上气不接下气地正往这边来!小亮仍 然采取招待前一拨儿的方法,第一个刚到,小亮的石灰袋打过去,他突然发现是饭 桶一郎,小亮心中的怒火猛然往上一蹿,他飞脚将饭桶一郎蹬下去!由于用力过猛, 小亮自己差点儿也掉下断崖!鬼子全都收拾完了,小亮却没发现圣忠仁狗汉奸!他 刚要伸手扳住土地屋石壁,探着身子往操场上望,突然操场那边传来一声枪响,小 亮想:这一枪一定是狗汉奸想溜,遇到文志高了!小亮朝外喊:“文志高,是你吗?” “赶紧投降吧!老子的枪口瞄准你了!你不举起双手走出来,老子就开枪了!” 圣忠仁喊。 小亮知道这是圣忠仁在诈他,说明圣忠仁现在并不知道他在哪,如果他真是瞄 准了,狗杂种早开枪了!还能等到现在?但小亮心里仍然嘀咕,他不晓得这一枪是 谁打的。小亮不打算用飞镖对付圣忠仁,不能让他一下就死,那岂不是太便宜这个 杂种了?小亮轻手轻脚地走出土地屋,双手抓住石头吊在断崖上,如一名攀岩高手, 他再一次慢慢地往操场接近,突然,小亮发现了圣忠仁,他正在操场转着圈儿找目 标。小亮赶紧爬上来躲在大树的背后,并朝远处扔石头,圣忠仁扭屁股就是一梭子! 小亮发现圣忠仁完全没有目标,不过,他有两只冲锋枪。一只端在手里,一只挂在 肩上。无论神态还是举动,他都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小亮又一块石头扔在圣忠仁 的背后,圣忠仁身子动都没动就勾了扳机,但枪没响,他把手里的枪一扔,立马换 枪一通乱扫!完全没有目标。小亮心里想:现在你是在明处,我在暗处,我先逗你 玩儿,让你把子弹打光了再说。小亮在脚边放了六七块石头,他一会儿东扔一块, 一会儿又西扔一块,如小亮所料,他脚下的石头还没扔完,而圣忠仁的子弹已经打 光了!圣忠仁发疯地将手里的枪一扔,准备跑几步去捡鬼子扔下的枪。小亮从树后 一闪身,喊:“圣忠仁,你的死期到了!”他声音还没落,人已经站在圣忠仁面前 了!小亮二指一戳,圣忠仁的右眼珠子就被抠出来了!说:“狗杂种!老子今日是 来收账的!” 圣忠仁双手捂脸,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说:“跟你前世无冤,后世无仇! 你收什么鸡巴账!” 小亮上去就是一脚,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仙阳,你是不是挖过一个人 的双眼?” “那是日本人搞的!我没动手!” “混蛋!你还抵赖!” 小亮气不过,抬腿又是一脚!巧了,圣忠仁正好落在一支冲锋枪边,小亮一看 不好,身子一闪。圣忠仁往前一蹭,伸手抓住枪。 但他毕竟伤得不轻!他好几次枪没举起来。最后,枪刚要举起来,手突然一软, 枪口一栽,一梭子子弹打在他自己的身边,溅起一阵烟,差点儿毙了他自己!小亮 飞身过去连续三脚,将圣忠仁踢到土地屋断崖旁,说:“王八蛋!老子本想留你一 条狗命!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小亮使劲一脚,说:“老子成全你!还去跟狗 日的鬼子当翻译吧!”圣忠仁也进了死猪潭,而且把浮在水上的鬼子尸体砸得猛往 水下一沉!小亮站在断崖边,望着满是鬼子汉奸尸体的死猪潭,使劲啐了一口唾沫, 说:“王八蛋!好好洗洗你们的狼心狗肺!” 黄泥坡的日本鬼子全除掉了!那些丧尽天良的狗汉奸也除了! 小亮突然感觉有点累,他靠在石头边睡着了,而且做了个梦,梦见爹把他骂得 狗血淋头!说他不该冒那么大的险!小亮实在忍不住,哭着朝爹喊:“爹的仇不报, 我还有脸活着吗?!” 赵勇志哭了!他那没有眼珠的眼睛流出了泪水。说:“你为我报仇,万一有个 闪失,哪个为你报仇?” 小亮明白了,爹骂他是心痛他!小亮哭着说:“爹,那帮杂种把你害得好苦啊! 我不杀了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赵勇志一把抱住儿子,哭着说:“河里淹死会水人。就因为你功夫好,我才更 为你担心。” 小亮安慰爹,突然,他娘说外面有个女人找他。小亮抬头一看是若文,起身就 朝门外跑,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小亮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