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来发几枝 第三节 十月初的某个午后,胡凸路过一广告栏时,正好碰上有人在张贴海报。不知为 什么,胡凸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结果这一逗留,此张关于“首都大学生第二 届艺术体操决赛即将开赛”的最新海报就映入了胡凸的眼帘。尽管海报制作得并不 张扬,标题不大,正文里的“承办单位:神州大学”、“决赛场所:体育馆”等字 样更是极不起眼,但还是很容易就引起了刚好路过的几个同学的注意。下午没课的 胡凸虽然也想去看一下,但他还是决计按原计划去教室自习,雷打不动。 说来也巧,正当胡凸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美丽超凡的贺兰竟然就站在自 己斜后方,胡凸几乎呆住了! 不过胡凸马上反应过来,他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嗨,咱们又见面了,你好!” 贺兰其实也是胡凸转身的时候才看见他的,听见问候声,贺兰温雅一笑,目光 动人地点头表示回应。 胡凸问她:“去教室吗?” 贺兰:“不,我去体育馆。” 胡凸又问:“你是去看这个艺术体操大赛?” 贺兰又来了个胡凸所熟悉的“对呀!” 胡凸当即立断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也打算去看看呢!”胡凸抬腕看看表, “两点一刻开始,只有五分钟了!” 贺兰:“我这就去,你呢?”说着她已迈开了脚步。胡凸赶紧跟上,“我们一 起去看吧!” 贺兰没有表态拒绝还是同意,但胡凸和她并肩同行往前走的时候,却很明显地 感觉到了她的温柔。 胡凸问她暑假怎么过的,贺兰说回家陪父母呗!胡凸又笑问她是一个人回去的 还是两个人回去的,贺兰说当然是一个!胡凸欣然。两个人似乎有了默契,乃无言 地往前走。 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但当两人走进体育馆之后,才发现场内并不热闹,除了参 赛的运动员、教练员和工作人员之外,观众估摸着还不够三位数。胡凸随口感叹: “参赛选手清一色全是女的呀!?我还以为也有男的呢!那这场比赛就更好看了, 可惜海报贴得太迟,观众不够多啊。”贺兰笑一笑,没有说话。场面虽冷清,却有 电视台的人在录像,那已经架设好的几台摄像机和机器旁立着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模 样的摄像师说明了一切。于是胡凸又感叹:“瞧这排场,难道还要在电视台播放不 成? ” 贺兰这回说话了,“没错,这场比赛会在北京电视台播出。” 贺兰的口气是这样肯定,仿佛她就是电视台的主管领导一般。胡凸望住她半信 半疑地问:“你有内部消息还是现猜的呀?” 贺兰低眉作答:“我这可不是猜的。”然后就没了下文。 胡凸回转头四下里望望,好像看见熟人了那边那个高个儿不是赵望东嘛!不过 胡凸倒也没觉得奇怪,赵望东是体育特长生,又是系会体育部长,对这种体育活动 感兴趣或者关注是很正常的。不过他好像并不仅仅只是一名普通观众,看他在场子 里走来走去的张罗样儿,八成是一临时工作人员。那赵望东显然没有看见已经在大 门入口处这边站了一小会的胡凸,只是和穿着参赛服的一女生在说着什么,手里还 拿着饮料和几件衣物,好像是在帮那女生打理后勤。胡凸再一细看,那女生还有些 面熟呢,似乎仿佛在哪里见过的。 这时,一声长长的鸣笛声响起比赛就要开始了。摆在场地四边的几个大音箱里 传出了播音员的声音:“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比赛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到观 众席就坐,不要站在赛场周围,以免影响比赛的进行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工作。谢 谢了!”声音显然来自正对赛场的主席台。所谓的主席台,也就是铺上了米黄色布 匹的一排课桌,当中坐着的几位有男有女,状若评委,还摆着几个麦克风。其中一 管麦克风后面坐着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音箱里的声音就来自她。 胡凸问贺兰去哪边坐,贺兰说去二层看台吧,可以俯瞰赛场。两人于是上了二 层。二层人更少,仅十多人而已,好不清爽!胡凸和贺兰在二层看台的头排中间刚 坐下来,广播又响了,“各位来宾,各位观众,第二届首都大学生艺术体操大赛决 赛现在正式开始了。在有关体育主管部门和首都各高校的大力支持下……下面,我 们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评委……” 通常的大学生可玩不转艺术体操,所有这些参赛选手其实都是各高校的体育特 长生,或者就是体育院校该专业的学生,总之,中学时代就是练这个的,确切地说,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从小学就开始训练了。道理很简单,艺术体操是对柔韧性要求 很高的体育项目,无论是球操、棒操、绳操、圈操还是自选套路,除了特定的技术 要领要熟练掌握之外,哪一样不需要空翻腾跃、劈叉俯仰之类的基本功,年龄稍大, 骨骼硬了,再练这个如果还能玩得转那才怪呢。因为不感兴趣,因为从来就没关注 过,所以胡凸对艺术体操这个运动项目几乎是一无所知,当然,感性认识还是有一 点的,毕竟在电视里也偶然看过几个艺术体操的比赛镜头。可不知怎么回事,贺兰 却知道得很多,而且还一反话不多的常态为他介绍个没完,什么比赛规则、动作要 领啦,什么这个项目的起源、历史以及世界和中国的发展情况啦,甚至这个项目在 北京高校的总体状况和此次比赛的一些内部消息之类,她统统知道。贺兰是特长生 没错,可她是播音主持类而非体育类特长生啊,怎么对艺术体操这么了解呢?简直 赶上一专家了!胡凸是听得很过瘾很陶醉的,多美呀,贺兰在给自己讲一门选修课 呢!不过他到底有些纳闷,听了一阵贺老师的课之后,终归还是忍不住发了问。贺 兰笑了笑,“你不知道吧,这个大赛本来定好是由我来担纲主持的呢!”胡凸一脸 的疑惑。 贺兰于是告诉胡凸上学期起她就担任了校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这次大赛的组 委会曾经找来请校台推荐主持人的,考评一番之后的结果是:贺兰被选中了!可不 知为什么,组委会有关人员的想法忽然又变了,最终他们找到北京电视台并请来了 一个体育节目主持人。这也是个女孩,前年从神州大学毕业的,原来还就是练艺术 体操的,也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资格招进大学的。这样,贺兰在看了有关比赛的材料、 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之后,临时却被通知换人了!贺兰自然是有情绪的,她为此投 入的许多时间和精力岂不是白花了?计划中的一小笔收入也没地方要了。可她又能 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就这样了。失意归失意,待心情平静下来,贺兰终于决定还是 要来看一看这个比赛,她想知道那个电视台的正牌主持人是怎么主持这个比赛的, 水平究竟有多高。 胡凸恍然大悟。不过他倒没觉得非要贺兰来主持才好,否则今天怎么会有机会 听贺兰给自己讲课呢?对于贺兰,胡凸最心动的是她的温柔,而今天的她,虽然话 语里似乎始终含着一种情绪,可于他却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别样的温柔。不觉间, 胡凸感到自己对贺兰的感情正在升级,仿佛灰烬里的火种重新燃烧起来。胡凸想, 也许自己还是应该果断地和潘玉颜断绝那种关系,尽快重返到追求贺兰的正道上来。 客观地说,整场比赛都还是比较精彩的。就说这些选手吧,清一色的女生,清 一色的靓女,清一色的泳装式体操服,放眼望过去,一张张青春的脸灿若春日里盛 开的桃花,更有一片白花花的美腿不由得不令人浮想联翩,唉,这视觉上的美感简 直让人无以言表,甚至让胡凸感到有点性冲动。好在贺兰坐在身边,很轻易的就分 散、瓦解了他动物本能的昂奋,乃至把他提升到了纯正审美的高度。再说那选手们 的表演吧,无论球操组、棒操组还是别的什么组,几乎都没有人出现过大的失误, 在胡凸看来,每一位选手的献艺都堪称完美,也不知评委们该怎样打分才能保持公 正。总之,那木地板中央铺着的长方形红地毯就仿若神话里的那朵荷花,而舞于其 上的选手则正如集天地灵慧于一身的刚刚出世的那吒,连选手们手中起落的圈、绳、 棒之类的道具也酷似那吒把玩的神奇兵器。尤其是诸表演者的那些自编自创的自由 体操套路,一忽儿前空翻N 周,一忽儿后空翻N 周,一忽儿斜着飞了出去,一忽儿 旋转着落了地,无一处不飞翔着创意的灵感和动作的韵律,无一处不流动着瞬时的 雕塑造型和美学的丰富联想,只看得许多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甚至是“将腾驾 兮偕逝”。胡凸脑子里轻车熟路地又蹦哒出了屈原的这句诗,不过这不是他自己的 感受,而是他用来形容其他一些观众的,他记得这是自己在看贺兰主演的音乐剧时 的感觉,他想这应该不能随便乱用的,否则就是一种亵渎。胡凸望一望坐在近旁的 贺兰,便知道那吒就是那吒,而天仙终归是天仙了。 胡凸有时也会对赵望东做一些观察,他发现赵望东和那个自己觉得面熟的女孩 之关系显然要超过了一般校友,甚至是比较亲密的,比如赵望东偶尔会拿着瓶儿喂 矿泉水给那女孩喝,比如那女孩有时会亲昵地附在赵望东的耳边说几句什么,甚至 于挽着赵望东的胳膊一起晃动。胡凸想,莫非这位就是只听赵望东提到但从来也没 见到过的女朋友?赵望东曾经说他正在追一个靓妞,莫非已然追到手了不成?正琢 磨呢,就听主席台上那女主持广播道:“好,七号选手的分数出来了……下面有请 八号选手文曼娜上场。请九号选手做准备。”胡凸于是想起来了,对呀,是文曼娜 呀,去年的新生文艺汇演晚会上跳过一曲动感十足的现代舞的那位呀,也算和贺兰 同台表演的嘛。胡凸于是认真观看此女表演,却听贺兰在近旁道:“这一位我认识, 和我一样,也是咱们学校艺术团的,怎么,你也认识吗?” 胡凸道:“哪呀,我不认识,只是有点印象,去年的新生文艺汇演上她好像表 演过节目,对吗?” 贺兰道:“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胡凸道:“不记得名字了,只是那天我们坐在台下比较靠前的位置,看得清演 员的脸,所以觉得有点面熟。而且,老跟她站在一起的那个男生,”胡凸用手指指 远处的赵望东,“你看见了吗?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高个子,是我同学,还跟我住 一个宿舍呢。” 贺兰应声,“哦,是吗?”然后就不说什么了。 文曼娜的表演还是比较出色的,最后给出的分数证明了这一点,她的总名次排 在第五位,虽然没拿到奖牌,可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绝没有为神州大学丢脸。 比赛终于结束了,贺兰看看表,五点半,各食堂都开饭半小时了。体育馆里不 是很多的观众稀拉拉地在往外走,胡凸和贺兰下到一楼后并没有尾随大流,而是稍 稍停留了一下,直到赵望东和文曼娜也走近了门口。赵望东终于看见胡凸了,两个 人都笑了,赵望东问胡凸,“你怎么也来了?” 胡凸反问:“不是体育生就不能来了?” 两人无语而立,竟不约而同地伸击手来对击了一掌,气氛顿时无比愉悦。 贺兰和那文曼娜因为彼此认识,也在互相打招呼,说话。趁着这个时机,胡凸 望一眼赵望东身边的文曼娜,悄声问:“行啊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搞定了,祝贺 祝贺!” 赵望东轻轻说声“同喜!”紧跟着又瞥了一眼贺兰,继而小声问胡凸,“怎么, 这就是你在追的那女孩?够靓!看样子已经好上了?” 胡凸如实相告,“哪呀,还没谱呢!” 体育馆里人声哗啦,两人的悄悄话自然没让旁人听到,说到这里,胡凸就跟赵 望东道别,“好,就这样,你是工作人员吧?估计你们还得聚餐,那我们就先走一 步了!” 其实赵望东并非工作人员,只不过和临时充当工作人员的体育组的老师们都熟 极了,所以才有机会在场子边上一直晃着。事实上,包括工作人员,包括所有的参 赛选手,此次是都没有公家安排的饭局可赴的。当然赵望东不至于会在如此情势下 为胡凸解释这些乃至和他理论工作人员有无聚餐的问题,而是一边轻挥手一边对胡 凸说:“好,好,你们先走,我们后走。” 胡凸和贺兰两个人出了体育馆,又相伴着偕行了一段,胡凸一路安慰贺兰, “你别往心里去,这种比赛主持不主持真是无所谓。刚才我还真注意看了,那个电 视台的主持人实在不怎么样,比你差得不是一里两里,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给胡凸这么一逗,贺兰禁不住笑了,“你还真能安慰人。” 胡凸笑道:“你别笑,我这是实事求是!你要说我在安慰你,倒不如说我在讨 好你呢!” 贺兰再次笑了。 胡凸顺势提出请贺兰一块吃晚饭,贺兰没有应承,说晚上还有课,赶紧上食堂 吃完了就得上教室云云。胡凸问就不能逃一回课吗?贺兰说下次找机会吧。胡凸说 那好,那就下次吧。于是两人道一声再见,挥一挥手也就散了。 当晚,胡凸和赵望东仿佛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当众提及下午互相看见对方与 女孩同行的事,于是,两个极好的卧谈会题材就这样被掩盖下来。 不知为什么,胡凸竟然失眠了,他反复念叨着贺兰的名字,乃至用手指在床单 上一遍遍地写她的名字。忽然,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贺兰”三个字的总笔画是十 四划!和“胡凸”三个字的总笔画完全相等!胡凸不禁惊喜交加莫非这就是缘分!? 莫非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是她!? 总之,这一次的亲密接触使胡凸的心里明媚了许多日子,胡凸没想到自己竟会 有这么偶然的机会与贺兰这样亲近地相处,而且是整整一个美好的下午啊! 可恨的是要准备考研,功课的压力很大。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