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凤毛的手绝望地摸到了一样东西,是什么?是一头小狮子。原来,她是仰躺在 那头母狮子背上。她摸到了小狮子圆滚滚的身体,想起了菲菲圆滚滚的身体,拼力 一声大喊: 啊…… 啊牎她成功地喊出来了,震天一声。一米六方寸大乱,落荒而逃。但这一声喊, 没有惊动任何人。董长根就在不远处值班,这一声喊也没有惊动他。 凤毛开始整理自己,衣服、包、脱落的一只皮鞋。她摸到头颈里的一条黄金的 细链不见了,就蹲下来到处摸索。她现在已经不害怕什么了,秀园和它夜晚的黑暗 不会给她增加脆弱。 她终于摸到了项链,项链脱了扣襻,有两处地方扭坏了。至此,凤毛才想到刚 才的一幕多么惊心动魄,她浑身的伤忽然痛了,到处都痛,她委屈得想哭出来。 她把项链放进包里,离开了秀园。她走得很慢,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到了家,凤毛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一直浸到她的喉咙口。她轻轻地 擦干净身体,她的身体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丝绸一样的光泽,它是无辜的。 凤毛洗完澡出来,坐在那儿。这下她觉得不再头轻脚重了,她从头到脚都均衡 着,散发着不正常的活力。她的身体呐喊着,要为她的精神申冤。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柴丽娟,电话响了很长时间,说明柴丽娟是被她从睡眠里叫 醒的。柴丽娟显得不情愿。“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你太过分了吧?”但她从凤毛的 口气中感觉到不安,“好的,我马上起来。”她想,老天,又发生了什么? 凤毛不过是特别想看看菲菲,一个人走在路上有点害怕,所以让柴丽娟陪着。 柴丽娟说:“我建议你不要去打扰她们。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点酒。”凤毛说: “我想看她。”结果也没有看成。凤毛在窗户外边哭了几声,拉着柴丽娟走了。她 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柴丽娟害怕。柴丽娟想回去,凤毛不肯,凤毛想喝酒。柴丽娟 就把凤毛带到一家熟悉的小饭店,叫开门,半掩胸怀的老板娘身上还带着床铺的味 道。老板娘去睡了,凤毛自己拿了两只酒杯倒上黄酒,看了柴丽娟一眼,说:“今 天晚上不会出事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今天晚上会出事的。凤毛的情绪左冲右突,只是她自己 不太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睡不成,需要用什么东西消磨时间。这种状态下,她刚喝 了一茶杯的黄酒就醉了。 接下来的事大致是这样: 凤毛大嚷着要找胡老师,一定要找,谁都别想拦住。那么凤毛看见胡老师以后 做了些什么呢?她愣了好一会儿,伸手向胡老师讨一万块钱。不,不是讨,是借。 她听见胡老师说,什么钱不钱的,灌多了。她唾了胡老师一口,痛斥他是个小人, 小人是没有性别的。所以胡老师简直不是个男人。 见过了胡老师,凤毛叫嚷着要见董长根。她还记着他今天值班。柴丽娟跟在她 后面,一个劲地央求:“凤毛,凤毛。不要去找男人,我借钱给你。”凤毛不听, 熟门熟路地摸到派出所门口,捶门,把董长根叫出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凤毛一 口唾到他脸上。 凤毛今天真是豪情满怀。然后她哭了。 柴丽娟架着她朝家里走。 到第二天,凤毛一觉醒过来,发现是躺在柴丽娟的床上。她浑身松懈,脑袋麻 木,有些虚无。柴丽娟在厨房里弄出做饭的声音,隔壁人家传过来贝多芬的《命运 交响曲》,传到虚弱的凤毛这儿,倒像是背景音乐了。 柴丽娟出现在房门口。 凤毛有气无力地问:“昨天我怎么了?” 柴丽娟说:“昨天你好可爱呵牎” 需要说明的是,昨天晚上,董长根确实是被凤毛唾了一口,但胡老师的脸还是 好好的。凤毛把一口唾沫唾到一个陌生人脸上时,胡老师正在被窝里张着嘴巴打呼 噜。 所以我们不难猜测凤毛和胡老师今后会怎样。只要凤毛想安定,胡老师会给她 提供安定的机会。 胡老师的约会还在那儿,就在今晚,秀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