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天,是一个美丽的季节。 本该是到处鸟语花香、绿意盎然的风和日丽,但,在市区却难以寻觅如此景 致,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骄阳炙日。 今天,是杜洛冰迈入二十岁的第一天,也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但,她却没有感受到该有的兴奋与欢喜。 因为她知道,今年的这一日会如同过去的十九年一样被忽视,而忽视它的不 是别人,正是她的父母,甚至是她自己。虽然,有时候她的朋友会记得替她庆祝, 但她却从没感受过真正的生日的欢欣。 虽然,她的父母很恩爱,但却没有爱屋及乌地想到她。在他们眼中,世界只 有对方而已;而她,只是一时大意才产生的,不过,他们还算是尽责地把她养大, 供给她物质上所需的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活得很泰然,过得很悠闲。毕竟生命是她自己的, 她又何必为了“别人”来作践自己的生活? 走在纷扰的街道上,洛冰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小店休憩一下,顺便将教授要的 报告——《汉武帝的功过》给完成。 没错,她正是历史系的大一学生。 就在寻觅之际,她不敢置信地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三个不良模样的少年正在 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拉扯扯,甚至是拳脚相向。那些少年面目狰狞的恶相, 令洛冰非常深恶痛绝,而路人皆视若无睹,这更令洛冰大鸣不平。 “住手!你们三个太过分了。”她忍无可忍地大声骂道,冲过去挡在那老人 面前,毫无畏惧地瞪着眼前三名凶神恶煞的少年。 “小姐,你胆子不小!不过,好像没有大脑。”其中一名竟毫无顾忌地大笑。 络冰咬着牙——忍着。 “小妞,你长得真不赖,很漂亮喔!”另一名伸出手,粗鲁地往她脸上摸去。 洛冰轻巧地躲过了。 “你们三个干吗要为难一个老人家?”洛冰沉稳地问道,仍然是一副泰山崩 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他活该!谁教他要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做生意又不缴保护费,被打是他自 找的。”另一名理直气壮地对她吼道。 好一群占地为恶的流氓,洛冰恨恨地想道。 “我又没钱……怎么……付……你们……保护费。”老人家躲在洛冰后面, 颤巍巍地说道。 “交不出来就别在这做生意。”他们吼道,伸手就要抓那老人家。 “这地又不是你们的,他根本没必要交钱给你们。”洛冰挡在老人家面前, 毫无畏惧地为他撑腰,“你们还这么年轻,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是太糟蹋 自己了吗?”她一番好意地规劝。 “哈!哈!哈!”三名不良少年放声大笑,“她竟然还想劝我们改邪归正?!” 他们笑得都快没力了。 “我看笨的人是你们吧!”她冷哼一声,对他们的反应大为不悦,“年纪轻 轻就打人抢劫,想早死也不必用这种方法。” “你说什么?”他们表情变了,不再是一阵调笑的嘲弄,而是气怒。 “我说你们年纪轻轻地就想做只会伸手抢劫的废物,不是笨,是什么?” “小姐……”那老人家担心地叫着她。 “小妞,你实在不识好歹,连我们都敢惹。今天给你点颜色瞧瞧,看你以后 还会不会看不起人。”说完,其中一人举起手来想要掴她一巴掌。 洛冰竟接住他的手,并顺势来个过肩摔,摔他个四脚朝天,呼痛连连。 “你……”另外两名看到兄弟变成如此,更加气愤,不假思索地伸出拳头往 眼前看似娇弱的女子攻去。 洛冰把那老人家推到一旁,随即定下心来沉稳地应敌。 想打倒她可不是简单的事,她师承名家,又多次在颇具规模的武术比赛中获 得优胜。这三个小混混想教训她,着实是自不量力。 果然,没几回合,他们已涨红了脸,踉踉跄跄地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小姐,谢谢你。”老人家蹒跚地走过来,感激地谢道。 “别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洛冰笑着谦虚地应对。 此时,老人家看她的神色竟突然严厉了。 “小姐,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今年你将会有大祸临头。”老人家苍老的声 音带着一丝惊讶。 “老先生,原来你是算命的呀!”洛冰不以为然地笑道。 “小姐,能否麻烦你告诉我你的生辰呢?”老人家沙哑地求着。 洛冰笑着摇摇头,可是,她又不忍拂逆老人家的好心,所以她说:“就在二 十年前的今天正午十二点。”。 “老天!”他惊呼,赶紧拉了她的右手仔细地看着,愈看眉头皱得愈紧, “自古红颜多薄命,小姐,我看你是活不到二十一岁。”他惋惜地叹道。 但洛冰却还是不以为意:“原来我还有一年好活。”她故作正经地望着他。 “可是,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只要你面临抉择时选对的话。”他意味深长地 凝视着她。 “什么抉择?”洛冰有点好奇了,不知眼前的算命先生还要扯些什么。 “到时你就会知道了。”老人家神秘地一笑。 不说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渴望知道。 “这是我一点心意,你拿着。以后小心点,别再遇上这种事了。”洛冰几乎 把身上的钱全掏给他。 “不,小姐,我不能收。”老人家推辞着。 遇到这种情形,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推却不得。于是,洛冰在心中打定主意。 “拿着吧!”她又推了回去,然后,腿一伸,马上飞也似的跑掉了。 老人家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神渐转精明而深邃,他哺哺自语地说道:“选对 的话,你就会生;选错的话,你将会为前世的罪孽而死。好自为之吧!公主。” 随即,他消失了,如晨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声惊呼声却随之响起,原来是一名乞丐前的钵里竟突然平空出现了三千多 元的意外之财,这怎不教他惊呼老天呢! @@@ “现在宣布成绩。第十一届大专柔道比赛,女子组第一名XX大学杜洛冰… …” 一阵欢呼声顿时响起。 “老天,洛冰,你又赢了耶!”晓梅——洛冰的好友,忘情地抱着她又笑又 叫。 洛冰绽开了笑靥,再次为胜利而喜悦。 “洛冰,你真厉害。” “洛冰,你真是我们学校的光荣。” “洛冰,你太棒了,真是个女中豪杰。” 面对此起彼落的恭贺声,洛冰再次因胜利的光辉而兴奋。“哪里!各位夸奖 了。我今天之所以能胜利,都是拜各位的鼓励……”她谦虚地笑着。 “洛冰,你太客气了啦!谁都晓得你武艺高强,难逢敌手的。”晓梅大笑, 大力地往洛冰的肩头打去。 打得洛冰有些消受不了。 “好了,大家听着,咱们来开个庆功宴,庆祝这学期第一炮的胜利。”晓梅 举臂高呼。 附和声随之响起:“好耶!好耶!”欢呼声不绝于耳。 洛冰摇摇头,扯着晓梅说道:“梅,讲话不要这么大声,太引人注意了,一 点也不像个女孩子。” “哈!哈!”晓梅不以为然地笑道,“我讲话大声?笑话!你举止才粗鲁呢! 说我不像女孩子?我看,你才更像男孩子呢!”其实两个是半斤八两。 “各位,听我说。”晓梅接着再次高呼,“明天是咱们络冰的二十一岁生日, 今晚我们一定要闹她个不醉不归。”她疯狂地叫道。 “各位,也听我说。”洛冰也接着振臂急呼,“不要听晓梅的,咱们明天还 要上课,要是全醉倒了,老师不当了我们才怪!”而且,只是生日,有什么好闹、 好庆祝的? “你反对也没有用。”晓梅毫不在意,“因为我已经在店里订好位置了。” 她一副得意状。 “晓梅厉害喔!” “聪明喔!” 这下晓梅可更得意了。 “走吧!别再拖拖拉拉了。”晓梅推着莫可奈何的洛冰,在众人的簇拥下离 开了体育馆往大马路前进。 “等等。”洛冰突然叫道,因为她猛然想到某件事,“我的袋子还在体育馆 呢!我去拿,你们在这里等我。”说完,就使尽全力突破层层人墙,急走而去。 回来的路途,她可是不慌不忙,悠闲地走着。 “快一点,走快一点啦!洛冰。”晓梅和那一伙人早在马路的另一边不耐烦 地叉腰叫道。 洛冰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散步,甚至更慢。反正,今天就属她最大,偶尔 任性一下,感觉还挺不错的。 可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却突然在她脑中爆裂,来势之猛令她不由自主地惨叫 一声,双手紧紧扶住头,双腿顿时失去了支持的力量,“砰”的一声,她跪倒在 地,疼得全身颤抖不已。 晓梅见状,马上朝马路中间奔过去。 好在,这马路还算满宽的,车子不多,而且还是大白天,就算有来车,也看 得清状况自动闪开。 但,无巧不巧的,从不远处竟冒出了一辆跑车急驰而来,其势之快令人心惊。 而且,看得出驾驶人正在尽最大的努力想避开,但他似乎办不到。不知是煞车失 灵还是什么,反正车子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轰”一声,洛冰被这火红跑车的侧边撞倒,昏倒在地,受创的额上冒出殷 红的鲜血,染了她的脸,也沾了一地的殷红。 “砰”一声!那辆红色的跑车在不远处翻倒了,白色的、黑色的烟随之窜起, 弄脏了原本清新的空气。 “砰!砰!”车窗的玻璃被里面的人打碎,一个满脸血淋淋的男子从里面努 力挣扎地爬了出来,使尽全力爬离车子。 突然,“轰隆”一声!车子爆炸了,血红的火舌吞噬了整辆车子,还不知足 地卷向空中,向云端伸出魔手。 “哇!呀……” 尖叫声顿时从各处响起。 “洛冰,洛冰,你醒醒呀……”晓梅声嘶力竭地叫道。 ③③ 洛冰觉得好病,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头,而身旁那些嘈杂的人声更是令她痛 苦。 她想大叫,叫他们让她安静一下,但,她办不到,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连 动一下嘴唇也不能。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她听到一个人在问。 “昏倒了,不过,他只是皮肉伤,生命没什么大碍,但这小姐恐怕……” “那男的是什么身份?查到了吗?”另一个人又问。 “他衣服里有证件,他叫骆绍南,是香港人。” 骆绍南?她觉得好耳熟。 不知为何,她的思绪飘到好久以前,她二十岁的那一无,有位老人曾说过: “小姐,我看你是活不到二十一岁。” 真准,今天正是她二十岁的最后一天。 “医生,病人好像不行了。”一个声音急急地叫道。 “快,拿强心剂……” 黑暗,终究还是吞没了她,愈来愈暗……她隐隐感觉到她正在远离,远离什 么?她也不知道。 抉择,即将开始…… ③③③ 屋外的鸟叫声告诉洛冰清晨已到来,她翻了个身想赖一会儿床。 咦!感觉好奇怪,这床似乎硬了点,枕头仿佛也高了些,这棉被好像不是她 的。 陡然一惊,她睁开了双眼,顿时,她的睡意全消了。眼前所呈现的竟是…… 竟是……一层层淡红的纱馒,在风的吹拂下如水纹般轻荡。 她不敢置信地伸下了脚想要下床一探究竟,没想到却失去重心地跌了个跤, 屁股摔得好疼。 老天!这床、这被、这枕头……好……古老……的样子,她吃惊地想道。 她有点惊惧地看了屋内的格局摆设。本地有这种房子吗?她非常惊讶。这实 在太有历史价值了,珍贵得不该让她来用,应该好好保养,好让人来参观。所以, 此刻的她很感动,发自内心的感动,她从来没想到,她竟能目睹到这么仿古的房 子,更别说是置身在其中了。 这是她这位历史系学生的狂热梦想呀! 对了,她该去向主人道谢。 她急忙站了起来想往屋外走去,可是,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好像 有些不对劲似的。她偏着头思索着。 对了,她不是发生车祸吗?她突然想起在体育馆外的那一幕,眼睛不由得睁 大了。 这么说,这不是人间,而是天堂喽?她不敢置信地下意识地抬起手抱着头。 “啊!”她低呼,又是一阵惊吓。因为摆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她的手嘛! 她的手没这么细嫩,也没这么病态的苍白。有点明白又有点恐惧,她往自己 的身体去探索答案。 果不其然,她一身的奇装异服就别说了,光是她看到的身体就够她咋舌好几 年了。 那雪白的酥胸比她记忆中自己的要来得丰润许多,细如水蛇般的腰,修长而 苍白的双脚。老天,那她的脸呢?变成什么样子了? 仓皇地,她极目四望,企图寻找任何会反光的平面。终于,在屋子的另一边, 她看到了类似镜子的物体。随即,她冲了过去,对着那铜镜仔细地瞧。 天哪!那瘦尖的脸庞,细而弯的柳眉,水盈盈的眼睛,樱桃般鲜红的双唇, 这……这会是她吗?眼前这位绝色的美人真是她吗? 求证似的,她抬起手有点愚蠢地往镜中的人儿招了招手,当然,镜里的佳人 也回之以同样的手势;再来,她又对镜子做了个鬼脸,当然,镜中的人也回她一 个。 她认了,反正这个模样也不错,还是个天仙美人耶!想到此,她不禁呵呵低 笑。 反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因为在梦中她才可能变成另一 个人,而且,她不是才遭到车祸吗?所以,她现在一定是在昏迷不醒中,因此, 才会有这种幻梦。 不过,她还是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于是乎,她下意识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头。 会痛耶!真是个好逼真的梦。她有点傻傻地想道。 “砰!”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 她惊讶地回过头,意外地看到一名魁梧、线条粗矿却又不失斯文的英俊男子,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古装,怒气冲冲地走向她。 “翠萍,你还在这蘑菇什么?再不快点到曲江池畔去,到时惹父王不高兴, 看你怎么办?”语气中满含着不悦与不耐烦。 洛冰痴痴地看着他,突然被他深深地吸引,仿佛她早就认识他似的,可是, 这不可能的呀!她根本没见过他,她敢十分肯定。 “你还在发什么愣?快点换衣服呀!你皇兄还在前厅等着呢!”他又不耐烦 地催促道。 “你是谁?”洛冰这才回过神,理智地问了一句。 那男人愣了愣,仿佛有点意外她的疑问。不过,他随即恢复了先前的冷漠不 耐。 “如果这是你的新游戏的话,你玩的对象未免也错得太离谱了,你应该找的 是你的情人——高济宗!”他冷冷地嗤道,“来人呀!来帮公主换衣服。”他喝 道,随即大踏步转身离开。 马上有几个看似丫头的女孩们鱼贯地进屋来,立刻很有秩序地为她打扮。而 从这些丫头的穿着来看,令洛冰不由得想到一个朝代——唐朝。 可是络冰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那个男人当她是谁呀?一会儿叫她翠萍, 一会儿又说她是公主,然后竟然还说她有个情人叫高济宗?不过,这两个名字好 像在哪儿听过,挺耳熟的。 “刚刚出去的那个男的是谁呀?”她打破刚刚冗长的沉默,轻声地问着身旁 忙碌的女孩们。 不知为何,所有的丫头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睁着一双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 着她。 洛冰觉得很奇怪,也很不自在。 “公主,刚刚……出去……的是……驸马爷呀!”一位胆子比较大的丫头这 才怯怯地嗫儒着。 驸马爷?这么说,他应当是她这位“公主”的“丈夫”啰? “那他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职位呀?”她好奇地微笑问道。 丫头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在她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公主这一次又 想要考验她们什么呢? 在她们的记忆中,公主是一位被娇宠过度而傲然的女主人,不但脾气暴躁、 难以伺候,而且还是多疑善妒。不体谅别人的自私公主,更糟的是,她心中真正 所爱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当今朝中的多艺美才子——高济宗,也就是现今尚书 省左丞。 “驸马爷是统领门下省的侍中,也是皇上亲封的源骑大将军呀!”刚才那名 丫头又颤巍巍地说道。 “大人姓骆,单名成,字浩文。”另一名丫头接着说。 啰冰点点头,她了解了。没想到,这场梦的背景不只是逼真而已,还非常合 理有序。梦不都是乱七八糟的吗?她开始觉得有点怪异。 “那我又是谁的女儿呀?”她又问道。 “公主当然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呀!”另一名丫头惶恐地低呼。 洛冰虽然奇怪于她们的惊慌,可是她却没有说什么。 “那当今皇上叫什么名字呢?”她再问道,心中的好奇更甚。 可是,这话却吓坏了当场的几名丫头,因为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是大不敬的, 可是不回答公主的问题却也是违逆。看来,不管怎么样都得受罚的。莫非,这就 是公主的考验吗? “怎么不回答了呢?”她淡淡地问道。只是随口一问,既不是非难也非责怪。 但,这些丫头却吓得脸都白了,连脸上的胭脂都遮掩不了。 “当……当今皇上是……是先帝睿宗之子呀!”终于,有一名丫头还算脑筋 转得快。 李旦的儿子?洛冰吃惊地想道,那不就是李隆基吗? 可是,此时当真是唐朝吗?她又有点怀疑了。 “李隆基是吗?”她怀疑地问道。 众丫头们立刻毫不迟疑地努力点头。 老天!还真的是。她失笑地想道。 “翠萍。”骆浩文又闯了进来,一看到她还是一副梳妆未毕的模样,他火大 了,“你怎么还没打扮好?你们这些丫头是干什么用的!”他大声地吼道。 众丫头立刻快手快脚地帮她继续梳妆打扮。 洛冰满脸不悦地嘟着嘴瞪他。 尽管他是她的丈夫,尽管他长得还算满英俊的,但是他的脾气、他的态度实 在是既火爆又恶劣。 讨厌,我讨厌他当我的丈夫,也讨厌这场梦。我不要做这个梦,我要换个梦。 她闭着眼尽力地在心底抗议着,拼命地用意志力想要换个较好的梦。 但,结果令她沮丧,她仍待在这个噩梦里。 朵 朵 朵 曲江池畔,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不只江水美得有诗意,连池岸也清新好看 得令人心慑。 看那池畔的杨柳青青倒映在盈盈碧波,满岸盛开的牡丹与人争妍,再配上万 里蓝天的几抹白云,和着微凉的煦煦南风,这一幕春景怎不令人向往呢? 本来,在这时节,各地的红粉佳人、王孙公子、书儒雅士都会争相来到这曲 江池畔游玩,常常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但,今天却是例外。因为当今皇上——唐玄宗要来这里开个华宴,带着他心 爱的太真娘娘及三位美丽的皇姨来此大会王公贵族。 所以,一大早天还未亮,卫士们就到这里站岗,宣布此处禁止进人。当然, 与会人士例外。 洛冰,也就是李翠萍,自一下轿后几乎就惊讶地张着口,满脸不敢置信的喜 悦,就好像是个进入糖果店的小孩似的。 “嘴巴别张这么大,好像没见过这场面似的,实在很不好看。”骆浩文在她 身边小声地提醒着。 洛冰这才抿起了嘴,收住刚刚那副不雅的表情。 “不知道玉环最近过得好不好?”那位在前厅等她,一路与他们同行而来的 “皇兄”突然感伤地哺哺低语。 “皇兄,小心你的称呼,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了。”浩文不赞同地 说道。 “我如何能忘呢?”他又是一阵苦笑。 莫非眼前这一位就是杨玉环的丈夫——寿王爷李瑁?洛冰震惊地想道。 正想问他时,却有个人走上前来,凑巧地为她解了惑。 “寿王爷,宜春公主、骆侍中近来可好呀?”一名男子打着揖问道。 他果真是寿王爷,洛冰有丝惊讶地了然,而她竟然是宜春公主?这更是教她 想不到。不过,她倒是不记得有读过任何有关宜春公主的事迹,大概是没什么建 树吧!但又好像有听过她的事似的,感觉并不是全然的陌生。 “一切堪称平静,只是不晓得太子殿下过得如何?”浩文也跟着客气道。 “还不是一样,整日惶惶不安,等待皇上废除的旨意哪!”他摇摇头又是一 阵叹息。 “唉!”寿王也跟着叹口气,“李兄,请你转告皇兄不要担太多心,免得把 身子给弄坏了。而且,相信父皇也不致太狠心……会废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寿 王有点迟疑地说道。 当初,玄宗还不是误听小人之言,误会了太子李瑛,以为太子要谋反而赐死 太子,继而改立李亨掌管东宫。谁晓得哪天玄宗又会颁道圣旨赐死他也说不定, 更何况李亨是庶子,且非宠妃所生,更加不是玄宗疼爱的儿子。 所以,对李亨说“虎毒不食子”,不过是安慰之词。 而且,杨国忠继李林甫之后,尽力地铲除太子的得力助手是众所皆知的事, 惟一态度不明的大概只有皇上吧!虽然太子了解,却也一筹莫展,因为他没有半 点实权,只能装愚弄痴地毫不反抗罢了,但这样做只有使太子的立场更加难为。 这场梦还真做得有模有样,合情合理,顺乎历史的记载。洛冰微笑地想道。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演到哪儿了,安禄山变成杨贵妃的义子了吗? “现在安禄山如何了呢?”洛冰禁不住好奇地出声问。 现场三个男人顿时以戒备的眼神望着她,仿佛是意外她的问题,也好像是恐 惧她想自他们身上所得的答案。 他们不信任她,这是洛冰直觉上的答案。 “这你应当最清楚了。”浩文嘲弄地斜脱着她,“高济宗不是早就告诉过你 了吗?”语气之中颇有控诉的意味。 “骆兄,这里那么多人,你好歹给公主留个薄面吧?”李泌轻声地劝着。 “是呀!浩文,好歹她还是我妹妹呀!”寿王也跟着附和。 浩文只是偏过脸,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副景象——万红丛中一点绿。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翠萍,”他扳过她的肩朝向那个方向,“你看, 那个群莺环绕的,不正是你心爱的左丞——高济宗吗?小心点,你的姐姐永宁、 昌乐、咸宜都在他身边团团转,就连你妹妹万春、太华也是。一个不注意,当心 失宠了。”说完,竟仰头发出低沉的笑声。 洛冰看着眼前这位“情人”,文质彬彬,带着一丝文人气息的飘逸,俊秀而 略显苍白的脸庞有着如阳光般柔和的笑靥。举手投足之间,流露了优雅而迷人的 韵味,不禁令她想到了孤立于万顷绿波中的一只白鹤,俊逸得脱离凡俗。 反观她的“丈夫”,黝黑而健硕的身躯,面带冷峻而不苟言笑,锐利的双眼 漠然地扫视眼前的一切。一举一动之间,有着令人畏惧的气势,好像一只虎般的 昂然雄风,令人难以忽视却又不敢接近。 真是奇怪,他应当是个当将军的料,怎么又兼了侍中之职? 不过,心中的愤怒却使她忽视这个问题。 洛冰转过身,双眸饱含怒气地瞪着他:“难道唐朝的男子都像你这样,把自 己的妻子往别人的怀中推吗?真是窝囊!”她冷冷地啐道。 浩文一听马上青了脸,结果,他咬着唇僵硬地回道:“要不是我心地好,可 怜你苦苦地哀求我成全你们的苦恋,我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也免得现在人人说我绿云罩顶。”语气之激动引来了众多的侧目。 这么说,他还是个大好人啰!洛冰白着脸不悦地暗忖道。听他说的,好像是 她不忠不贞在先,而且还苦苦哀求他的谅解与成全。这根本就是在说一切都是她 的错嘛! 咦?等等,她是杜洛冰,不是李翠萍呀!她怎么忘了! “我不是李翠萍。”她终于开口第一次辩白。 “哈!哈!哈!那我就是如来神佛了。”浩文只是大笑,根本不把它当一回 事,更甚者,还潇洒地扭头就走。 这个人真是可恶!她咬着唇,气得全身发抖。他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嘛!无由 地,她竟觉得愤怒、一阵心痛难耐。 “宜春,你也该收敛些,戏弄别人也该有个限度呀!”寿王大表他的不赞同。 戏弄?洛冰睁大眼瞪着跟前这位“历史人物”。他真当她是在说假话?这位 宜春公主到底有多坏呀?她简直无法想象。 “皇上驾到。”突然传来一阵沉声的叫喊。 只见几辆金碧辉煌的銮车在众多卫士及妙龄宫女的环绕下,在曲江池畔停下。 “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突然,大家一致跪身参见,就好像电影中的非 洲土著膜拜神明一样。 这样的万人朝拜盛况,令洛冰看傻了眼。没想到在电影中才能看得到的场面 竟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她——竟还身处其中! 不由地,她的心狂野地跳跃着,兴奋的热血染红了她的脸庞。 “公主,快行礼呀!”李泌机警地扯了扯洛冰的衣角轻声叫道。 这才使洛冰及时地回过神来,急忙模仿其他的仕女——低身大拜。不过,还 是迟了很多。 行完了礼,洛冰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端详这位高高在上的唐玄宗。 眼前这位身着黄袍,仪态威严,令人心生敬畏的男子已经是两鬓霜白,头发 略显苍苍,看来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嘛! 果真如此,那他的好日于所剩不多了。洛冰有点幸灾乐祸地想道。 因为,她一向讨厌唐玄宗,即使他壮年时曾英明地开创了一个大唐盛世—— 开元之治。但他晚年自私又昏庸,把一个好好的泱泱大国弄得乌烟瘴气,使大唐 朝自鼎盛而衰微,进而步向灭亡。 所以,她对唐玄宗一直是——嗤之以鼻。 “皇兄,”她顺乎身份,“我们的父王,他今年贵庚呀?”她轻声地问道, 却意外地得不到回答。 疑惑地,她转过头看向跟她并肩的寿王,这才发现他一愣一愣地看向不知名 的地方,眼中含着沉痛。 络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原来他看的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一位丰腴女子。 想必那就是杨贵妃——杨玉环吧?洛冰评量似的看着她,看这位中国四大美 女之一,到底是哪里美得可以倾城倾国。 没错,她是长得不错,可以称得上是漂亮,但洛冰不觉得这位巧笑倩兮的贵 妃有多令人惊为天人。 或许,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到底洛冰又不是别人,根本无法探知他人的 观点。也或许,杨贵妃受名气之累,再加上众人浮耀的夸张,才被称为四大美女 之一。 但,不管如何,她为这位杨贵妃感到悲哀。想到她悲惨的下场只不过是因为 一位皇帝不智的爱而造成的,洛冰就更不屑这位风流成性的皇帝。 “再看也没有用了,你能拼得过那位权大势大、自私成性的父亲吗?”她毫 不客气地指出重点。 “宜春!”寿王白着脸惊讶出声,“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开这种玩笑?万 一惹怒了父皇,难保他会不顾父女之情呀!”他轻声地斥责,语气中含着浓浓的 手足之情。 “怎么?我说错了吗?”洛冰根本不管,她又不是李翠萍,才不怕天威震怒 呢!更何况,这只是个梦里了。 “公主,是谁派你来试验我们的忠诚的?”李泌严肃地问道,眼中布满警备。 但洛冰只有茫然,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宜春,这是真的吗?”寿王也开始怀疑了。是谁叫她来的?该不会是左丞 高济宗吧? 天!他们想到哪儿去了?洛冰翻着白眼瞪着老天。 “这只是个梦,不是真的。杜洛冰,你要把持住,不要再陷下去了。”络冰 喃喃自语地提醒着自己,眼前这荒唐的景象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虚幻而已。 “宜春,你在念什么?”寿王疑惑地问道。 洛冰仍兀自念着,并不搭理他。 “王爷,太子殿下往这儿来了。”李泌突然出声说道。 洛冰一听,马上就睁开眼睛往前瞧。她实在很好奇这位未来的肃宗是个什么 模样,却忘了刚刚提醒自己的话。 没想到眼前这位步履蹒跚,显得有点老态龙钟的男子竟是——太子!洛冰瞪 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看他那个样子——好老,最少也四十有余了,再加上他满面愁容,无一丝笑 意,整个给人家的感觉就只有——无助与苍老。 “参见殿下。”李泌与寿王一起行礼。 这次洛冰可学乖了,赶紧不慌不忙地低下身。 “不必多礼了。”太子烦躁地挥了挥手,似乎正在气恼着。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李泌关心地问道。 唉!太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长源(李泌的字),你有所不知,父皇今早竟与杨国忠打赌,赌安禄山敢 不敢在这谣言纷传的时候进京见驾。父皇实在是太信任安禄山了。”他又叹了口 气,“要是这次安禄山当真进京,那父皇岂不更信他一层。但,倘若他不进京, 造反之心岂不昭然若揭?来或不来都非好事呀!” “殿下,长源以为殿下不必为此担心。”李泌静静地说道,“无论安禄山造 反与否,我相信右相杨国忠绝不会坐视其势力愈变愈大,一定会想尽办法削弱其 势力的。” “狗逼急了可是会跳墙的,难保安禄山被逼急了之后不会起兵反抗,欲杀杨 国忠而后快。到时又有谁能削得了他的势力?”洛冰终于忍不住出声。 “宜春,不要乱说话。”寿主赶紧低声斥道。 “我说的是实话。”洛冰不服地叫道,“大唐承平已久,人民已经忘了战争 的景象,对任何事情,每个人都是得过且过。再加上久不用武,兵器战甲大多已 经生锈腐朽,如何比得上安禄山配备精良又训练有素的精兵?” 她的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无法反驳。 “殿下,请问今年是天宝几年?”洛冰又出声问道。 “十四年。”太子下意识地答道,但眉头却询问似的上扬。 “那今年年底就有好戏看了。”她轻笑,因为她知道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 安禄山正式起兵造反。 “皇妹,你是什么意思?”太子有点讶然。 “我的意思是……” “殿下,请别介意,翠萍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所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的。” 浩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竟打断了洛冰的话,并且使劲地捂住她的嘴。 洛冰话说不得,只能嗯嗯哼哼全身蠕动着来表示抗议。 “可是,我看皇妹的气色很好哇!”太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 “殿下不妨问问王爷——翠萍今天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浩文提议着。 太子这才询问似的望向寿王。 本来寿王就觉得今天的皇妹实在有些奇怪,竟性格大变,又说自己不是自己; 再加上他本来就跟浩文是同一国的,当然立刻毫不迟疑地点头。 “既然翠萍有些儿不适,那我看我还是先带她回去好了。”浩文连忙接着说 道,而且,还没说完就急着躬身告退了。 太子等人看着他们两人拉扯而去的背影,多少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 … “今天,皇妹说的话好像隐含了点玄机似的。”太子低着头沉思着。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