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天下午,浩文难得地在书房里处理着公事而没到门下省去。 就在他正专心地批议着文案时,门口却传来总管迟疑的低唤:“大人。” 浩文抬起头,看着总管一脸为难样。 “进来。有什么事吗?”他搁下手中的笔问道。 “大人……公……公主她……”总管迟疑着,面露不豫之色。 “公主,她怎么了?” “大人,公主正在移转财产呀!”总管终于说了出口。 移转财产?怎么一回事?浩文皱紧了眉头,终于觉得事属非常:“到底怎么 回事?给我说清楚。”他命道,语气还算轻松。 “公主说是奉了大人的意思,要把京城的产业移到苏州去,而且,她手上还 有大人你的签名信函呢!” 根本没这回事,他哪有签这种信给她!这该死的女人到底是何居心,竟想将 财产转到苏州? “你们没让她移吧?”他的气势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总管困难地吞了吞口水,感到有些害怕。“小的一时不察,大意地让公主移 了快一半。”他认命地招供了。 快一半了?浩文震惊地想道。那些虽不可观,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怎么到现在才来报告?”浩文不满地怪着总管。 “小的知罪,是小的的错,小的应该天天问账房的……”总管惶恐地将罪往 身上揽。 “公主现在人在哪儿?”浩文低吼着。 “在账房。” “她该死的在那里做什么?”现在他已是怒不可抑了。 “好像……好像在……估价……东村的……那块田地。”总管颤抖地答道。 “什么?”浩文吼得像雷公似的,吓得总管的脸都快变青了。 那个女人…… 他愤怒地拉了总管便往门口走去,临走时还不忘在门上落了“重锁”。 @@@ “李翠萍,你到底在干什么?”浩文杀气腾腾地冲进账房,劈头就问了这么 一句。 络冰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泰然自若地迎视他的怒容。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自从在他书房不欢而散之后,他就避着她,而她当然也 不会厚颜地去找他,免得自讨没趣。 但是,她倒是挺想家的,不知道恩爱异常的父母会不会想她,亲如姐妹的晓 梅会不会念着她。喔!她真想回去,回去那个有点冷漠的世界,去享受科技带来 的舒畅生活。但,那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她有些无奈地想。 不过,聪明的她可不会就此无所事事地“绣着花”,反而换个方向,把注意 力转到常宁身上,积极地建立新的友谊,而且成果还不错。现在,他跟她常常有 说有笑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常宁曾深深地恨过她,恐惧地怕过她。 但常宁念书时,她就没事也没对象耗时间。就在她一番思量之后,她思量着 未来的情势,终于好心地决定,未雨绸缎地把府里的产业移走,以避开战火的蹂 躏。 所以,现在面对着他一脸愤怒的责怪,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愧意,因为,她 又没有什么恶意。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才是。”她竟还笑得出来。 “你动我的财产做什么?”他吼道,眼中的怒火愈燃愈炽。 络冰耸了耸肩:“干吗气成这样?我又没有什么恶意,而巨,你也没损失呀!” 她笑着,当真没有一点悔意。 “鬼话。”他根本不信,“说,你拿那些钱做什么?” “买回地盖房子呀!” “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要跟高……” “苏州的财产都在你名下呀!”她及时打断他,阻止他说出那个名字,那太 不堪了。 “我又不是白痴。”他不信地啐道。 “不信你问账房嘛!”她不疾不徐地给了他一个建议。 “这是真的,大人。”在一旁惶恐不安的账房这才有机会说话。 “你没骗我?”他惊讶地望向账房,寻求进一步的肯定。 账房再一次点头:“是的,苏州的田产全是用大人及小少爷的名字登记的。” 瞬时,惊疑代替了原先的熊熊怒火。 浩文霍然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肩膀:“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突兀的举动吓得络冰心脏多跳了好几下。 “你吓到我了。”她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 “说!”他不耐烦地命令。 “好嘛!干吗叫这么大声。”她不悦地怪着,“我只是事先预防嘛!免得家 里的一切全遭战火的肆虐而荡然无存,到时饿死就太冤枉了。” 浩文惊喘一声,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环顾四周,不意外地看到一双双讶异 的眼眸。 “出去,全部出去。”他叫着。 “浩文,你干吗叫他们走呢?”洛冰偏着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他挫败地低吼,简直败给她了。 络冰暗气似的噘着嘴,也不想说话了。她才不是什么没大脑的女人呢! 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浩文随即用力地关上房门,转过头直直地瞪着她。 “身为大唐公主;你竟当众妖言惑众,你可知道这事若传了出去会有多严重 的后果?甚至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广他讲得很严重也非常严肃。 络冰只是瞪着他,并不出声。但,妖言惑众?她不明白。她在苏州置产为何 会是妖言?会惑众? “最后一次告诉你——绝不可再在众人面前笃定地说安禄山会谋反。”他说 得很慎重。 原来是这档事呀!络冰终于恍然大悟。 见她不语,浩文烦躁地瞪着她。又是这身装扮,一头长发扎成辫子甩在背后, 一身的男装装扮,只不过合身了些,因为这曲云服是她特别订作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依然很美。心中闪过的一阵心动令他不悦地皱起眉。 “现在,你老实说,为什么要在苏州置产?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甩开扰人 的思绪,又变成了沉静内敛的表情。 但络冰只是瞪着他,固执地三缄其口。 “你是不是想和高济宗私奔到那里?”他严厉地喝道。 这白痴!络冰暗暗咒道,真是服了他的推理。 “不出声?好!那就表示你默认了。”他恨恨地点点头,脸上青筋暴露。 “你白痴呀!”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那些产业没有一个是在我的 名下呀!”她提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谁晓得你在搞什么花样。”他冷讽,“搞不好这边说是写我和常宁的名字, 而苏州那边却都登记在你的名下,或者是那……” “够了!”络冰大喝,“你的疑心病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她咬着牙一字一 字地进出来,“你大可派人去苏州查个彻底呀广她大吼。 “我会的。”他冷哼,“但在这之前,你给我说清楚,那张有我亲自签字的 信函是怎么弄来的?” “这……这……”洛冰的气焰顿时消了不少,脸色变得有些迟疑了。 浩文见状,怀疑只有更甚。 “说!”他命令着。 “我……我……我用描的。”她低声地嗫嚅着,甚至不敢正视他。 “描的?”他哺哺念着,紧紧蹩着眉头,“怎么描?”他问,心里好奇极了。 络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呢……我把……两张纸相叠,你签过名 的那张放在下面,然后移过烛火,藉着烛火把下面你的签名照样画在上面的那张 纸上。”她轻声说出过程。 浩文听了惊讶得瞪大了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络冰不安地吞了吞日水:“大概从我变为另一个人的时候吧!”她讪讪地说 道。 浩文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这该不会又是她在耍人吧?“你到底用了这方 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他随即又想到了。 “只有置产这一件而已。”她答。 “你以为我会信吗?”他嘲讽她。 “铁定不会。”络冰连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确实变聪明了。”他同意地点点头。 络冰随即哭丧着一张脸,对当前这情势实在无力得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稍 微信自己一丁点呢?她真想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是老实说好了。”他放软声调。 “我哪一次不老实了?”络冰应道,“而且,说了你又不信,一切还不是白 说。”她咕哝着。 “说吧!你在苏州置产的目的是为什么?”他冷冷地问道,严厉的语气好像 是在审问犯人似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避战火呀!”她不耐烦地又说了一次。 浩文皱了皱眉头,对此不予置评。“原来你是在为将来打算,替我们骆家留 条后路呀!”他淡淡地说。 络冰立刻努力地点头,心里头正在想——这次他总算有点开窍了,不料……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他又这样问道。 老天!一切还是在原地跑嘛!络冰不情愿地想道。 “你怎么这么傻!”她大声地叫着,“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不是你原来的那个 妻子吗?我跟她,个性上完全不同呀!” “没错。”浩文同意地点点头,“你这次的确不同,毅力相当惊人,装了一 个多月了,难道你不嫌累吗?”他不信地奚落着她。 “我没装,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低声地咆哮着。 浩文冷哼一声,算是表示他的看法。 络冰挫败地咬着唇,思索着应付的方法。 “我跟你打赌。”过了一会儿,她又出声了。 浩文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在期盼。 “如果我赢了,你至少要相信我一点点,不能再待我像个坏女人似的。”她 得意地说道,暗暗钦佩起自己竟能想到…… “如果你输了呢?”浩文冷傲地问着。 络冰愣了愣,从来没想过会有输的可能。不过,这事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 历史不照着常轮运转。 “随你要什么都行。”她胸有成竹地说着,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哦!你要打什么赌?”浩文装出一副不怎么有劲的样子。 “我跟你赌安庆宗活不过今年十一月。”她正色地讲道,“包括他的母亲、 妻子、家仆,都会在一夜之间尽赴黄泉。” 浩文听了,脸色突然变得很恐怖。“你打哪儿来的消息?是谁要谋害安庆宗 全家?”他抓住她的手威严地问道。 络冰被他吓到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说,你打哪儿来的消息?”他又严厉地再问一次。 “我……我……从书上……看来的。”她迟疑地说。 “说谎!”他大吼,“到底是谁要害他们的?你说!” “杨……杨国忠。” “你……你什么时候又跟杨国忠勾搭上的?”他马上放开她的手,一副意想 不到的样子。 络冰真是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叫他想东,他总是会想到西方极乐世界去?要 他相信她一点,才讲一句话,他就又开始怀疑她了。 “你自己去查吧!”洛冰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讲了这么多,只是愈描愈黑 而已。 “你以为我不会吗?”他愤怒地低吼,没想到她竟会去勾搭一个只会谄媚的 狗腿子。“警告你,再也不准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他恶狠狠地说道。 “悉听尊便。”她耸耸肩。 她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倒是浩文所料不及。他不自在地顺了顺喉咙:“也不准 你再转移财产到苏州去,而且,你还要把你转过去的产业转回来。”语气明显地 放轻了。 “慢着。”这可不行,她想着,“如果现在不移,等到安禄山一反那就来不 及了。”不得已,她又旧话重提。 “他会反吗?”浩文反讥着,“他最近不是应了皇上的召唤回到长安了吗? 看他那么恭顺的样子,说他会反,太牵强了吧?” “就是这样,他才能反得成功。”她咕哝着,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浩文是一名武将,当然也晓得轻敌太甚的结果,更何况,最近安禄山又请旨 增兵,铸甲练剑的,说他要反也不是不可能的。 “浩文,”她轻唤,打断了浩文的凝思,“你等到年底再行动好不好?如果 到时候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我再帮你把产业移回来。”她放低了姿态低声地说 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骆家步入毁灭,尤其常宁还小,不能就此毫无所靠呀! 浩文静静地看着她,讶异于她的求和态度。确实,跟以前他所知道的妻子实 在太不同了。 但,答应她吗?这也未免显得他太好商量了吧! “一切等我派人到苏州调查后,我自有定夺。”他淡淡说道,既不答应也不 反对。 “但,我还想……” 还没等洛冰说完,浩文就打开门出去了,好像在说,一切已成定局,再也不 容置喙。 “白痴男人!”络冰只得瞪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骂道。 @@ 已经快秋天了,树叶都争相变黄,落叶归根,而风也不再带有温暖的花香, 而是带着北方寒冷的黄沙。 浩文走进大厅,抖落一身的尘沙,将披风给了在一旁候着的侍女。 “公主呢?”浩文问着在一旁站着的总管。 “跟少爷在一起。”总管低着头应着,答得似乎有点儿不安。 法文扬了扬眉:“那常宁在哪儿呢?” “跟张武师在一起。”总管似乎更不安了。 浩文点了点头:“好吧!那他们三个在哪儿?” “这……这……”总管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自从公主“变了一个人”后,大家似乎对她的态度都变了。以前侍女会因为 她的一声冷哼而吓得跪在地上发抖求饶,而现在不管她叫得多大声,那些侍女都 还是嘻嘻哈哈的,就连一向讨厌她的总管,现在竟也会帮她说话了。 “说!”浩文沉声命道。 如今,惟一对公主的态度始终不变的,大概只有他——骆浩文而已。是自己 太固执了,还是太聪明了? “大人,”总管无奈地说道,“公主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他问。 总管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浩文正待再问,却被一个匆匆进来的仆人打断了。 “大人,你派到苏州的人回来了。” 一个多月了,终于回来了。 “叫他到书房来见我。”浩文命道。 ③③ “娘,你看。”常宁拿着一支竹蜻蜓献宝似的望向“母亲”。 而这位被叫“娘”的,竟是一身素白的潇洒公子,带着几分近似柔弱的气质, 再加上一把乌木做成的折扇,如此的醒目,如此的潇洒脱俗。 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多少仕女投以暧昧的眼光,暗自在想这位俊秀的雅士是 谁呢,家住何方,娶妻否。 简直把长安的再世潘安——高济宗给比了下去。 “宁儿,你叫错了吧?”那位公子正是络冰乔装的,只见她拿起那把扇子, 轻轻地敲在那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头上。 “对不起,爹!”他立刻改口,说完之后还忍不住用袖口掩着睑偷笑。 “嗯,很好。”络冰点头赞道,假装没看到他偷偷摸摸的举动。 “宁儿,你瞧,这珠钗配爹好不好看呀?”她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个白晶晶的 珠钗打量着。 摊子的老板站在一旁,睁着大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跟在后面的张武师则是恨不得挖一个深坑直接跳下去算了。 “爹戴哪个钗子都很好看的。”常宁甜甜地奉承道。 络冰高兴地笑开了。 “好,我买了。”她豪爽地叫道,“张武师,付钱。”还没说完,就径自拿 走了。 张武师只得无奈地“含羞”遵命。 “你家公子是不是不正常?”老板这样问着张武师。 唉!他叹了口气。真是恨死了陪公主母子逛街。 “爹,你看那里,在卖花瓶耶!我们去看看。”常宁拉着她又往另一处摊子 走了过去。 不知逛了多久,络冰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卖一团团的毛球,再仔细一瞧,原来 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狗。一个想法逐渐在心中成形。 不着痕迹地,她拉了常宁往那儿走去,并听见她意料中他开心的低呼。 “哇!好可爱哦!”常宁立刻蹲下去,高兴地抱着一团团蠕动的毛球。 络冰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我买了。”她叫得相当有魄力。 “全部吗?”张武师差点窒息地问道,恐怖地看着那近十团的蠕动的东西。 络冰偏着头想了会儿。 “宁儿,选两只够不够?”她思量地问道。 常宁努力地点点头,兴奋异常已不足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做梦也没想到竟 能幸运地拥有一只狗……不,是两只。以前的娘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养狗的,但现 在这个娘却那么好,一次让他养两只。 “好,那就选两只吧!”她决定似的点了头,“宁儿,选两只你喜欢的。” 好在只有两只,张武师庆幸地想。狗主人殷勤地帮忙挑着。 一只是白得像冬雪一般,一只是黄得像黄土高原一样。常宁抱着它们,咯咯 地笑了起来,嘴巴好久都合不拢。 洛冰愉快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善事,心情霎时变得很好。 “喂,老板,你怎么敢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做生意?”有个大汉大声地叫着, 一副来意不善的流氓模样。 “在我们地盘上做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来拜见我们这群兄弟。”另一个也接 着道。 络冰不悦地瞪着眼前这五名流氓,真是非常讨厌,又见到他们这五个“拦路 强盗”再度逞凶凌弱,登时,不满地冷哼一声。 “大爷,小的只不过在这里做一天生意而已,没想到那么多。请大爷们大人 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了。”狗主人弯着腰,低声求着。 “哪能那么便宜。”其中一个不放弃地说着,“管你是一天还是一个时辰, 反正,要在这里做生意就得先经过我们的同意。” “喂,你们讲不讲理呀?”络冰忍不住大声问着,“这条街又不是你们的, 凭什么他做生意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竟敢惹我们兄弟。”横行霸道的语气表露无遗。 “公子,不要闹事,我们回府吧!”张武师苦着一张脸低声地求着。 “惹你们又怎么样?”络冰摇着扇子高傲地问道,根本不理张武师的苦劝。 “你可知道我们的靠山是谁?”他们突然抬高了鼻子,变得很得意。 “说来听听呀!”她不甚在意地催促。 “说了你可别吓软了腿。我们的靠山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宜春公主。” 说得是既得意又骄傲。 络冰听了,脸色一变,差点没跌倒。 而张武师和常宁则张大了嘴,开始觉得事情有趣了。 “如何?吓到了吧?后悔跟我们兄弟作对了是吧?”还没说完就开始放肆地 笑了。 “不,我一点也不后悔。”络冰打开了扇子开始扇“凉”,“甚至,我还觉 得更该教训你们才是。” “难道你敢跟当今皇上作对?”他低喘地问道。 络冰摇了摇头:“应当说我是为民除害、为朝廷除祸患。”话毕,马上抬起 脚,朝离她最近的流氓踢去,目标是男人最痛苦的要害。 “啊!”几声大叫吼出,其余四人立即朝她狠狠地攻去。 洛冰不慌不忙地应付着。 公主有难,身为她的“护卫”,如何能置身事外?所以,张武师也赶紧加入 战场。 常宁一点也不担心,根本不认为娘和师父会输,所以,他好玩地睁着一双黑 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场混战。 围观的人群愈来愈多。 只见那五个流氓已渐居下风,随时都会被打倒在地,但络冰却不想这么快就 打完了,她像猫玩老鼠般地玩弄着他们。张武师当然看出来了,随即也加入这场 游戏。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的浩文,有点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混乱。 “爹!”常宁惊呼,意外地看到爹爹出现。 “那穿白衣的公子是你娘吗?”浩文讶异地问道,非常不高兴妻子扮男子在 和男人打架,虽然是占了上风。 “爹,你不要生气嘛!”常宁怯怯地看着爹爹愤怒地脸庞,“娘打的那五个 人都是坏人呀!” 坏人?浩文皱高了眉头,看向那五名市井无赖,的确个个都是粗野和横眉竖 目。 “爹?”常宁低呼,非常担心爹走进这场混战是想干什么,该不会又要骂娘 吧? 只见浩文左一拳、右一掌地打过去,才不过五招,那五个人已经平躺在地, 哀哀呻吟了。 “浩文……”络冰低呼,非常意外他的到来,“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似乎愈来愈不正常了。”他看着她微喘的模样,淡淡地说道。 络冰耸耸肩——默认了。 “大爷……饶命呀!”那批无赖求饶叫着。 浩文瞥了他们一眼:“你如何与他们起冲突的?”他问,丝毫看不出一丝怒 气。 “谁教他们要强收地盘费,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络冰说 得颇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哦!”浩文了解地点了头,但心中却又不禁想起过去的妻子是如何的自私, 只要是事不关己,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是她真的变好了,还是如她所说的,她根本不是翠萍?长久的疑问又再度开 始在他心中交战。 “你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呢?”浩文压下心中所有的感觉,淡然一问。 络冰偏着头,开始思索。以她原本的性子而言,只要他们肯改过,什么都可 以原谅的;但,要如何才能确定他们不为恶了呢?这可伤脑筋了。 而在旁边的浩文只是看着她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 在眼角余光之下,络冰意外地察觉到一丝动静,看到就在浩文身后不远处, 那个倒地呻吟的流氓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闪亮的匕首,迅速地移动,闪电似的举 起手臂即将往下一刺。 洛冰几乎同时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用力一推,把失神的浩文推倒在地;然 后,下意识地举起手臂要保护自己。 一阵惊呼响起。 但,太迟了,匕首已经尝到鲜血的滋味。 浩文被洛冰压倒在地,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想开口怒骂的他爬了起来, 却发觉手指一阵滑腻温热。转头一看,老天!她的右肩竟被鲜血染成殷红。 “娘!”常宁大声嘶叫着,全速冲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浩文低声问道,满睑俱是不敢置信与感动。 络冰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强笑说道:“刺伤了我的肩总比刺死了你要好吧!” 几个月的疑惑,在此刻他终于得到解答了。或许是对自己长久固执的厌烦, 也或许是对她今天的牺牲有了一份感动。此刻,他顿悟了,她的确是另外一个女 人,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无法置信地,他呆了。 “娘,不要死呀!不要丢下宁儿走掉呀!”常宁哭叫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已 连成了一条涓流。 “别傻了!”络冰抬起微颤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伤到肩膀而已,不 碍事的。”她安慰着,极力装着轻松,即使她已经痛得快昏倒了。 “大人。”张武师扭着凶手的手臂来到浩文身前,“杀了他吗?”他一副杀 气腾腾的样子。 浩文闻声回过神,瞪着那名已欲丧胆的凶手,双眼猛然充满杀意,纷乱的心 竟忘了此刻最该做的事是为她疗伤呀! “不,你们不能杀我。”那名凶手不安地叫道,“我的主子可是宜春公主呀!” “对,你们要是敢杀我兄弟,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其他的四个很有义气 地同时叫道。 浩文站起身来,怒气之甚就连一岁婴孩也会因惧而哭。 “胡说八道!”他斥喝着,用力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那凶手倒在地上,眼睛 迷蒙地到处找他失去的牙齿。 一声声惊呼登时响起,但没有一个人是同情那流氓的。 “你刚才杀的就是宜春公主。”浩文狠狠地说道,“敢杀皇亲国戚,论罪该 斩。” 那五个人当场吓得瑟缩不已,尤其是那个凶手,简直吓得快尿裤子了。 “大人,”他哭道,“小的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呀……”一反刚才 的模样。 洛文二话不说,手一起落,拔出了身上那把闪闪发光的佩剑,作势欲…… “不!”络冰用力地叫道,暂时制住了浩文的动作,“你不能杀他。” “为何不能?”浩文问,剑尖直接抵在凶手的脖子上。 络冰吞了吞日水,忍住身体上的痛苦,纷乱的脑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很好的理 由。 “他……是个人呀!”最后,她颤巍巍地道。 “那又如何?”浩文看起来仍是杀气腾腾的。 “生命是可贵的。”她下意识地说出自己执着的信念。 “他伤了你就该死!”一点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伤的是我,是生是死要由我决定。”她也很努力地坚持着。 “大人,”张武师清了清喉咙,有点迟疑地说道,“当务之急是先医治公主 的伤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浩文陡然地从浩瀚怒海中回转,丢下了手中的剑,奔回络 冰身边。 “我不准你杀他,我又没死,他怎么能为我偿命?”洛冰仍努力保持清醒。 好在她的伤还不至于会令她一时毙命。 浩文二话不说地抱起她,那暇红的热血也浸湿了他上身。 “爹,”常宁拉住浩文的衣角,恐惧地问道,“娘会不会死呀?”他哭着。 “我不会让她死的。”浩文肯定地回答,“迅风。”他高呼着在不远处的爱 马,“宁儿,叫张武师带你回去,爹先带你娘回府去治伤。” 常宁虽然不情愿,却也懂事地点头。 “喂,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见?我不准你杀人。”络冰乏力地在他怀中使尽最 后一点气力叫着。 浩文抱着她轻易地跃上马背。 “放他们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她蠕动地挣扎,想要自马上摔 下来强调她的意思。 浩文蹩着眉,无奈地张起手刀轻轻地往络冰颈后砍去。络冰立时软了身子, 毫无知觉地瘫在他怀中。 “把他们送到刑部去,告诉王大人,我要亲自审查。”浩文大声地对着那些 姗姗来迟的官兵命令道。 “迅风,走。”他轻喝一声。 人群自动分开,伟骏的黑马迈开健壮的步伐——放肆疾奔。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