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纯属自然
“你一天都去哪里了?”刚一进门,李静就追着我问。
“跟朋友去喝酒了。”我嘟囔地答道。
“怎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你不回来也打个电话说一声呀!我还以为你出了什
么事呢。今天你不去面馆打工也跟人家请个假呀,人手不够后面都忙死了。你到底
是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还没等我放下背包坐下歇一会,李静就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了一大堆。
我不由得心里一阵别扭——我去哪里要跟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大家只是
普通朋友而已,用得着吗?我妈都没有这么管过我,你凭什么?打不打工是我的事,
再说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事呀。
本来心情就不好,她这么一唠叨,更让我郁闷。
“你倒是说话呀。你倒是喝够了,大家可都还没吃呢。”
“行了,行了!干什么?用得着吗!”我没好气地说,“你们吃不吃关我什么
事?有没有搞错!”
李静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诧异地望着我。
我立刻为自己说的话后悔不已,但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的。
李静什么也不再说,一声不吭地转身出了我的房间往厨房走去。
大宇出到客厅左右望望,看发生了什么事,犹豫了一会走了进来。
“喂,你今天一天去哪里了?”大宇低声道,“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去去!什么小两口?”我蹙着眉不耐烦地说,“以后说话小心点!”
“哎哟,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出门踩到狗屎了吧!”
我望着面前的大宇,背着手,弯着腰,罗圈着腿上下颠晃着,正想跟他解释,
忽然徐中的话从我脑海了蹦了出来。
——对大宇你还是小心着点好。
“对大宇你还是小心着点好。”徐中一边开着车门一边跟我说。
“大宇?你什么意思?”我钻进跑车不解地问。
徐中扣好安全带,打着了车,开始往后倒出车场的停车位。
“我还不能肯定,反正大宇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说不好,只是有些事情我弄不清,暂时还不方便说。以前在一起住的
时候我就有点注意了,后来我找人到国内去了解一些情况,现在还没有什么回复。”
“他有什么值得你去调查的?”我十分的糊涂。
“不是我,是你。”徐中倒好车,换档,关切地望了我一眼,“我现在送你回
去,好好睡一觉,其他的都别想。这件事你也别问了,相信我,小心总没有坏处。”
我无法再问,但我相信徐中,相信他说的一切,他绝对不是个不负责任随便说
话的人。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我为什么。
但我相信他,除了他,我还能相信谁呢?
也许我还可以相信李静,在彼此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起,为了学习,为
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甚至生存下去,共同艰苦地挣扎着。
也许她并不需要像我一样,为了下个月的房租、伙食费在餐馆每天累得像一条
狗一样刷着那一堆堆恶心的盘子。
她完全可以稍为低声下气一点打电话回家求救,家里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全力支
持她,她也用不着整天在餐馆里看客人的脸色。
打一个电话并不是太难的事,几千块钱对于他们家来讲也不是个天文数字,可
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每天宁愿跟我一起累得筋疲力尽相互搀扶着从餐馆几乎是
爬着回家。
回到家,知道我长时间洗碗累得腰难受,坚持每次要用红花油帮我抹腰背,说
是怕以后落下个腰肌劳损不值得。
我还能怎么样呢?我一无所有,家破人散。唯一还算“俊俏”的脸蛋和皮肤,
早已被厨房的油烟熏得肌肉扭曲、面目狰狞,被强力廉价的化学洗涤剂腐蚀得手若
鸡爪、皮糙肉厚。
她还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说远一点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总共
认识才半年多而已,“同居”也才不到一个月。
非亲非故,说是我帮了她,收留了她,可这一切一切却像是她一直在照顾着我。
人说,患难之中见真情,患难之交深似海。
我们这还不能算是患难之交吗?
“嗯,太不像话!”我自言自语般地说,“你怎么能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子
大吼大叫呢?”
大宇奚笑地上下打量着我说:“嚯,想通了?赶紧去呀。”
“去?去哪?今天累死了,我还是先去做一把梦再说吧。”我重重地倒在了床
上。
“没空理你们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上网看小说去。”大宇转身回自己的房
间。
听见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我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去。
李静应该还在厨房吧?
她在,正背着身像是在洗碗。
我故意蹭着脚搓着手,弄出点动静好让她知道我来了。
“还有什么好吃的?有我的份吗?”我笑着问。
李静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洗碗,忽然飞快地抬起了胳膊抹了一把额头和脸。
“怎么了?真的生气了?”我讨好地凑了过去,“你吃饭了吗?”
李静突然转过身大声说:“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这是你说的,你还问什么问!
我有没有搞错!做好饭自己不吃像傻子一样饿着肚子等你!管你干什么?你是谁呀!”
她冤屈地站在那里,两眼通红,额前的头发凌乱地微微晃动,单薄的休闲睡衣
令她显得更加的柔弱,手里的洗碗水认由它随意地滴落。
水池里的水还在不停的流,我看见她的眼里有一点晶莹在向着我闪动。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已经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停止,万籁俱寂,再没有
水声,没有窗外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没有楼下阿差住户隐约怪异的音乐声。
恬静,舒适而美丽的静,热烈而畅快的静。
这甜美的静里传来一种声音,一种渐渐震耳欲聋的声音。
不,那是两种声音,我的耳边她的呼吸声和她的耳边我的呼吸的声音。
急促而激动、颤抖而兴奋。
我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透过单薄的睡衣我感到她如脂的肌肤,她的唇更是酥
嫩,软软的,甜甜的,烫烫的。
她温柔的微微颤动的胴体紧紧地完全地贴在我的身上,手指有力而轻柔地掐陷
在我的背里。
“还有饭——”
仿佛是一声巨雷,把我从天堂击落。
大宇!
“啊?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也没看见!”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大宇已经飞快
地消失了。
两人迅即触电般的分开。
李静低着头,脸半埋在抬起的臂弯里,露出的眼睛惊恐不安地望着厨房的地板。
“今天你得给我洗衣服,我满身都是你的洗碗水。”我轻轻地说。
扑哧,李静笑了。
抬起了眼光,脸红扑扑地冲着我,双手突然伸过来在我衣服上胡乱抓抹起来。
“我偏要,偏要!……”
触到我身上的笑筋,我蜷着身子笑着四处躲避。
“我自己洗,自己洗!不行了,不来了,受不了了……”
我坐在电脑前上网检查着邮件,顺便把这一周该交的作业发给Tutor 。
李静已经洗完澡,正在铺着床。
所有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至少平静自然得让人感觉不出跟以前有什么
不一样。
望着电脑屏幕我的思想四处神游着。
难道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一切仿佛那么的自然而然?
李静在铺着我的床,难道她今晚就在这里睡吗?跟我?
怎么就没有一点扭捏、拘谨和羞涩?
为什么我的心里除了坦然、安逸、满足和愉悦并没有欣喜若狂的兴奋与惊喜?
甜蜜,只有一种甜甜的,沁人心肺的感觉。
一切就像春天来了,冰雪融化,果树开花,种子发芽那么简单,我们来到小河
边,来到田野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喝杯牛奶晚上会睡得比较好一点。”
“啊?哦,好。”我接过李静递过来的热牛奶。
据说,牛奶、生鸡蛋加糖一股脑喝下去可以让你会比较持久一点。不知道是不
是,要不要试一下?
“我们还有鸡蛋吗?”我抬起头问。
“鸡蛋?有。干什么?”李静疑惑地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哦,没什么。”我忙紧张地解释,“没有的话明天出去要记得买。”
“你弄完了吗?”李静柔声问。
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两边脸颊微微泛着淡淡的红润,眼里水汪汪的,
像一泓纯净透彻的清泉。那清泉的深底下似乎潜藏有一股激流要涌出。
“你的眼睛真好看。你的脸都有点发红了,是很热吗?”我一边吹着牛奶一边
抬着眼问。
李静瞪了我一眼,转身找根橡皮筋去扎头发。
那么短的头发,用得着扎吗?我心里暗想着,小莎的头发才要扎。
小莎?我怎么会突然想起了她?
“我见过小莎了,你还想知道她的情况吗?”徐中轻声问,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我的心不由得一颤。
他怎么会突然说起她——这个我一直在试图努力去淡忘的人?
她跟我早已经毫无关系,她早已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她真的消失了吗?真的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吗?
“她,她还好吗?”我尽量保持平静地问。
“她现在很好,那一段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艰难?她很艰难吗?为什么?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想听他继续讲下去,想听他讲关于她的一切。
我不出声,不想让徐中看出我的渴望。
我缓缓地跟着他往前走着,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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