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士毅在陈掌柜面前惶愧紧张,常常不敢抬头。陈掌柜已经发现几次他和豆儿 在屋里吵架,陈掌柜视小夫妻之间的吵架为芥末小事,常常兀自一笑,从不过问。 这次他把干儿子叫来,是受阿雄的指使。豆儿把他去翠苑楼吹萧的事告诉了阿雄, 阿雄不知为什么总不太愿跟堂哥说话,堂哥眼里有一种东西让她害怕,至于是什么 东西让她害怕,阿雄也不明白,她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堂哥内心深处藏着某种不可 告人的欲念,阿雄同样不知道这种欲念是什么。 阿雄看着豆儿日渐消瘦很心疼,便要陈掌柜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要去翠苑 楼吹萧。 “士毅,”陈掌柜亲呢地说道,“我知道男人都有自己的爱好,男人跟女人不 同,女人一门子心思只想着男人,女人是通过男人来生活的,而男人则不同,男人 总有自己更需要做的事。比如我,我更需要做的事就是斗蟋,我也知道你,你需要 做的事是吹萧。干儿子,我说的对不对?” “对,干爹。”王士毅依旧垂着头。 “你要吹萧,以后能不能在院子里吹,不要再去翠苑楼吹,如何?” “好的,我一定听干爹的话,以后不去翠苑楼。” 陈掌柜抚胸笑道:“豆儿是个良家女子,你去翠苑楼虽不做嫖娼之事,可豆儿 总是觉得脸上难看,你和她吵架大多是为这事。在院子里吹让我们也听听,不是很 好吗?” “干爹说的极是。” “斗蟋的季节就要到了,今年我想在开场斗局的时候,让你用萧声助阵助兴, 如何?” “太好了,到时我一定吹彻骛萧,让干爹饲养的蟋蟀所向无敌。” “好,好极了,到了晚上,你再给我吟诗,吟蟋蟀诗,好让我也粗通典故,陶 冶斗蟋的雅兴。” “行。” 王士毅自成了陈掌柜的干儿子之后,很少再象刚进陈府那样夸夸其谈,故作高 深,非常温顺乖巧,俨然一个孝子。陈掌柜非常喜欢。 陈掌柜自然没有觉察王士毅极善于伪装。 王士毅离开陈掌柜的屋子,少东家便进来了,少东家在门口撞见王士毅时狠狠 地瞪了他一眼,王士毅被少东家瞪得惶惊而狼狈。少东家跟梅娘的关系他听豆儿说 过,王士毅想到少东家可能觉察了他跟梅娘在翠苑楼的事,心里咯噎一下,顿时脸 上苍白失血,只是傍晚的陈府大院一片繁忙,谁也没有注意王士毅的面部表情。 陈掌柜见到少东家就象见到魔鬼,陈掌柜端起桌上的汤罐径自喝着鸡汤,少东 家发现陈掌柜端汤罐的手颤颤巍巍。 少东家说:“和县新上任一个知县,姓蓝,名叫蓝鼎元,是个地地道道秉公执 法不徇私情的主,我已打听清楚了,此公跟那个杂种知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陈掌柜把汤罐啪地重放在桌上。 “别来要挟我,给我滚出去……” 少东家支起那只残腿,巍然不动。 “知道那个知县为什么自尽的吗?” “要多少,快说。” “五十两。” “你这个孽障我这一条老命非栽在你手里。” 少东家得了五十两银子之后依然没有离开。 陈掌柜喝道:“还不快滚。” “上次阿雄拿给我的银子是十两,我说要你替我还的,你还了她没有?”少东 家说。 “滚,滚走。我不愿多看你一眼。” 少东家依旧沉着冷静。 “告诉我,还了没有?” “不用你管。” 少东家提高嗓门说:“告诉我!” 陈掌柜象泄了气的鱼鳔,一下子瘪软了下来,陈掌柜浑身乏力就象漂浮在河面 上的棉花,他自己也不知道何走于如此惧怕儿子的要挟,那次阿雄去县城给他带来 的消息,象一张硕网一直罩在他的头上,他就害怕接替的县令会重新审查秦钟的案 子,至于知县自杀原因陈掌柜暂时还没把它和秦钟的案子联系在一起,阿雄始终封 锁着梅娘跟那位知县的桃色事件。少东家说接任知县是一位包公式的正直之人,陈 掌柜知道这不是无端编造的谎言,陈掌柜已经早有所闻。 陈掌柜软软地说: “还了。” 陈掌柜又软软地说: “你走吧。” 少东家满脸得意地离开老掌柜的屋子。 少东家当然想不到他那在别人面前始终露出宽厚随和的笑脸的亲爹在他走出门 槛的时候产生了一种什么念头,陈掌柜为自己陡生的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桥舌不下。 后来有人听到从陈掌柜屋里传出一声碎裂之声,陈掌柜在惊恐不安之中掼碎了 盛着鸡汤的罐子。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