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 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封青马上起身赶了过去,唯一也跟着。进去不久,唯一又 回客厅拿自己的皮包,再进去,带上了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封青才抱着妹妹从卫生间出来。神色凝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 眼父母,直接往自己房间去了。 在他臂弯里,封嫣那么软软的躺着,一只手还抓着哥哥的毛衣,襟前的衣服上 一大片污浊,脸上不见一点血色,眼睛阖着,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这孩子怎么了?”李母在位子上关切的问了一句,旭岚已经起身想要跟过去。 “没事儿,我去看看,可能吃的不舒服了,这孩子这阵子一直不舒服。”欣岚 看了一眼妹妹,起身跟着进了封青的卧室。 谈话突然终止,谁也没再说什么,菜也没人动,只听见客厅电视里没完没了的 春节歌舞。时间不长,封青抱着妹妹又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封嫣就 裹在一件黑色大衣里,露出半张脸看不清神色。 “先走了,带她去医院看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尽量舒展眉头缓解些气氛, 但还是掩不住担忧,跟在封青身后的唯一不说话,只是把大衣给封嫣盖好。 欣岚回到桌边,看了一眼丈夫,封原绪没说话,反而是旭岚问了句“没事吗?” “您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事,可能吃的不合适了。”唯一淡淡的答了句,准 备跟着封青离开。 “对不起了,叔叔阿姨,扫了大家的兴。” “没事,没事,嫣嫣不舒服看病重要。”李父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去。 “爸,妈,旭姨,我们走了。”说完,抱着妹妹离开。 一屋子的安静,再想张罗聊天,好像谁也没了心思。过节的气氛,冷落了不少。 李家父母不便久留,早早提出告辞,封父也不好过份挽留。出门时,都只是寒暄的 告别,说一些拜年的吉祥话。 城寺最先下楼,出楼就拿出烟,一边点上一边叫过圣寺,“送旭姨回去,小心 开车。” 旭姨本来担心封嫣,看他口气坚决也不好推辞,上了圣寺的车。城寺、封蓝和 李家父母还留在原地,似乎有什么事情,她不便问,圣寺已经启动了车子。 “爸妈,你们走路回去小心点,今天就住院里吧,明天圣寺开车送你们去郊外。” 看着旭姨的车开远,回头交待父母,两个人以为他们有什么别的安排,只是笑笑, “去吧。” 看着父母走远,扔了烟头在地上碾碎。他终于抬眼,今晚第一次看看眼前的封 蓝。 不知是不是快午夜了,已经有人家开始放鞭炮,繁华一时的天色,封蓝就站在 楼口的光亮里。那温婉懂事的嘴脸还在吗?看她想走过来,跟了两步突然又停下。 往自己的车子走,听着一声爆竹破裂的声音,心里有个东西也破了。 车灯正打在她脸上,看着平静的微笑逐渐僵化,燃尽的礼花,无非一地残骸破 败。 狠狠撞上车门,他发动车,一脚油门,呼啸而去。 …… 拨了唯一的电话,接通简单说了两句。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刚刚挂好号,正 抱着她在内科诊室外等着。 “怎么不去你们医院,排什么队!”看着她在封青怀里似乎睡的很沉,不知道 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口气很凶。 “不是特严重,吐干净应该没事了,只是带她过来做个B 超,没事就回家。” 封青脸色缓和了很多,“你呢,不和家里过没事吗?” “没什么,我爸妈、旭姨都不太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他就站在封青旁边, 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脸,不用再从角落里窥探,就这么坦然的把她锁在心坎里,陪她 等着。 那晚真的等了很久,毕竟是一年里最后一天,病人多医生少。终于等到封青抱 累了,唯一去给家里打电话,他把她接了过来,替封青抱,也替自己抱了过来。 收紧在大衣里的手谁也看不见,只有他知道,几个月以来从没这么近过,像个 病着的小婴儿,无助的躺在他臂弯里。又清瘦了,和离开上海时一样。再不护住她, 怕是每况愈下。她,毕竟想不开,他也不想她想开。病着,就是忘不了吧。 抬头和封青说话,封青的疲倦不亚于他心里的累。 “封蓝是故意吗?”唯一没回来,封青靠在椅背上,“戴阳走后大家都知道她 心情不好。” 他没说话,坦然面对封青,很认真地看着,然后把手收紧,“那不是封蓝,封 蓝回不来了。”封青一时吃惊,无法消化他话里的话,但家宴中那个封蓝确实变了。 “那张纸没什么可说的,是我的错。”他反而坦然起来,越掩藏情况越糟,不 如把话说开。“我和她,不住在一起。” 说完只是低下头不多言,明里是不想再说,手上抱她却紧了几分。总得过下去, 他们俩都是。让她这么苦着,他没办法,只能陪着。但他不许她这么病,一场接一 场的,不是今晚那出戏,他也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不了,两个人,两条命。 除夕夜,哪里都是快乐,只除了医院。这里的生老病死,眼泪与悲切,没有一 刻停下的脆弱。他却突然不再悲苦,发动车子那一刻,不,看见她那一刻起,他知 道要什么,怎么要。 今晚的一切,如同瞬间燃尽的繁花。再好的表演,也只是表演。再坚固的保护, 也是片刻的保护。他现在能做的不是让她恨下去,而是站起来,活下去。停止糟蹋 自己,停止自我摧残,好好的活下去,一个人活下去。即使什么也没有,也要好好 活着。他不许她成了烟花。 他要的,不是她的现在,而是未来! “你们想过没有,戴阳的事情以后怎么办?”突然把她抱着起身,走到封青面 前,“不能老这么下去,她心情不好身体自然好不起来。” “这我也知道,可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学校和家里。”封青看着他眸里以往 般的睿智从容,和饭桌上低沉冷漠的样子不同。“就是天天守着她,也不见得有帮 助,毕竟她和戴阳,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当初我说过,不能让她见戴月,不能让她知道!”失去一切的人最后会变成 什么样,她当年见过,而他绝不允许她走那条路。 “她不说,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一直以为,她和戴阳只是普通朋友。” 把她交回封青怀里,他退回到走廊的另一边,“不管过去怎样,现在该做的, 是让她忘记过去,自己站起来。”拿出车钥匙,“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怎么说?” “让她彻底忘了他,忘了和他有关的一切,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然后呢?” “离开北京!” …… 那晚等到一半,她还没看上病他就走了。她的胃没穿孔,没得上任何可怕的病。 春节过后,大家开始上班,学校开始上课。 那个除夕在她的生活里拐了个弯,否极泰来,绝处逢生,心还是死的,但身体 渐渐有了起色,冬去春来。 好了以后,就一直在哥哥和唯一身边休养,人红润了很多,唯一照顾的特别周 到,哥哥保护的严严密密,谁也不提伤心事。绝望依然,疗伤的过程缓慢,没有笑 容也没什么期盼,但一劫一劫之后竟然活了下来。 身体垮了,又一点点补回来。心里的伤疤,最终蒙上了一层纱。 他再没出现过,有关他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另一个人亦然,只有旭姨嘴边偶 尔的叹气。 几个月里,再没有劝导和压力,由着她的性子。放松了,宽心了,有时候愿意 吃东西,甚至和格格去屋外晒晒太阳。 开学不久,停滞了一段的中文系和香港中文大学逸夫书院合作项目重新启动, 部分大三大四学生将以交换生的身份,在香港中文大学完成剩下的大学学业,拿到 一张联合文凭。 她回去上学依然有些颓废,没申请这个机会,也没想过申请。低落昏沉的过她 的大学生活,翻翻瑶瑶借来的书。 然而四月底五月初,春天暖到夏日之前,她和瑶瑶相继接到系里通知,暑假之 后,一起去香港。 封青只知道,他在美国,封蓝也是。 一纸公文,他被外派,自此之后,很久没有消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