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哥,别难过。”飞机起飞了,心里的跑道上因为亲人远去,淡淡揪扯着疼。 她被哥哥揽着肩,注视着停机坪的方向。 “不难过,她不久就回来的。”封青反而笑笑,虽然有些伤感,但是比起封嫣 眼里晕开的泪,他还是坚强的,“嫂嫂会很快回来的,别哭,傻丫头。” 拉起她的手,她眼泪反而更多了,埋在哥哥肩头嘤嘤哭起来。这样的场景,他 不忍她难过,把她搂紧了,让她尽情哭。 心里,对她有歉疚,毕竟自己成家前后,已经不再是个称职哥哥。好久了,见 不到她的哭,也没有她的笑颜。工作以后,成熟了,也疏远了。 成家男人要负担的太多,她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不放手,香港一年 后,再多的不放心,也只能用放手成全她了。 唯一每每有些担忧,却被他的话挡回去。当初决定让她独立,很多事情她要学 会自己处理。父母管教太严,反而害了她,现在看她一天天经营自己的生活,经历 坎坷也是历练,值得的。 工作,似乎还是有些小摩擦,她不说,只是埋头好好干。有男同事的追求,她 保持着距离,不似很上心。这些年,不知她心里是不是还在惦记戴阳,大了作哥哥 的反而不好问,唯一也没有介入太多,只是希望她能有份感情,有份依靠。 也是时候了,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总要有个寄托。不久前和父母谈过,别太 约束她,他们也点头了。 “哥,你别走。”她突然抓着他的衣角,哭声里哽咽的厉害,平静了那么久, 嫂嫂的离开勾动了脆弱的神经。亲人分别,不管时间、空间,都是痛。 她最经不起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痛。 几个月后,天正从酷热转凉的时候,封青被医院安排到南方参加培训,离开两 个月,年底前回来。 她请假去车站送他,正是一年里最忙碌的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被埋在人 潮深处,看着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在那些陌生面孔之间,默默流着泪。 嫂嫂走了,哥哥,希望快些回来。 也许是太寂寞,也许,只是冯震的攻势太热烈。那些日子,她常常和他出去。 哪怕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一走,想些心事,偶尔冯震谈的话,她也会认真听。 他学的哲学,考虑问题永远站得比她高,思索的更深。他关心她处理的每一项 工作,怕她吃亏,也常常暗示公司内部许多隐秘的关系和勾当。 她渐渐意识到,那是他对她好的方式,即使是公事,也是在为她着想。 只是,他的保护,换来了很多非议和流言,看开些可以不在乎,看不开,心里 还是不舒服。 敏然,很多次看到他们在员工餐厅一起就餐,冷冷几眼。郭涛在会上意气风发, 即使常常有方案被否定,却一直相信自己的运筹帷幄。然而楼道里碰到,却像是陌 生人般,躲开视线,不再把她放在眼里。倒是钱伟林,比以前深沉更多,会上甚少 说话,对冯震反而敬重了几分,处处小心。张迪说,人事部一片低压。 他们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公司情侣,虽然每每否认,但所有人都这么看。说多 了说累了,有时也就不说了。任别人怎么看待,她对他仍只是淡淡的。 圣诞的晚宴,她被安排与人事部同桌,和老同事在一起远离了秘书处那些花花 草草。拿到帖子的时候正接到他发来的短信,问她是否愿意去看一场话剧,小剧场, 外文的对白,晦涩的剧情,但是,有一种颓废的味道。 距离总是会缩短的,虽然刻意回避了太久。她答应了,坐在他身旁,看得慢慢 投入。 绯闻,让她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很久没有听说关于另一个人的一切,也很少 想起。只是冯震,她真的无心,如果有,最多也是朋友间的友好吧。心里那把尺子, 她紧紧握着每一分刻度。 这样的距离能保持下去,一切都会很好,但是冯震毕竟不想只做个朋友。晚宴 当天,他随她一身白色,坐在对面,时时目光焦灼在她身上。董事讲话时,她没认 真听,注视着宴会厅某个角落,数着哥哥将要回来的天数。 “今年,取得如此优秀的业绩,与各个部门同仁的努力分不开……”有些陈旧 的感谢陈辞,细数每个值得圈点的成绩。 她被一阵掌声惊醒,循着众人的视线,看着对面的冯震慢慢起身。 “策划部组建之后,冯震将主要负责未来开发各个项目的市场运作,当然,项 目整体风格走向和形式也是至关重要的,这部分,将由策划部总监——李城寺先生 全权负责……” 又是一阵掌声,只是更热烈。越过几桌的阻隔,看到远远一身黑西服,眸光闪 现,来不及躲开。一席蓝色礼服从角落起身,奔过去给与幸福的拥抱。 那两张脸,太过熟悉,那两双眼睛,都盯着她的方向。 笑声里,有些生硬的分开,接受着众人的祝贺。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她眼前的 冯震反而坐下身,别有深意的紧紧盯着她不放。 后面的话没听清楚,只是随着众人举起了祝福的酒杯。一桌桌,为公司一年来 的成绩,为未来美好的前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她也喝了,第一口辛辣,第二口苦涩,到第三口,已经忘了酒的味道。对面注 视她的冯震,和远远看不清的影子,交错重叠在一起,喝下越来越浓重的苦涩,她 挂着笑容,沉浸在热烈的喜庆当中。 席未散,人已经倦了。 披了大衣本想搭车回家,腰上突然多出了有力的手臂。冯震锐利的眸光,脸上 有笑也有热烈,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咱们去酒吧,和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拒绝了一下,腰上的手没有放松反而收紧,她被带出了宴会厅,上了停在外边 的车。 第二次跨进这样的场所,身边是熟人依然不适应。公司都来了,人影混乱,光 线很暗,舞池里近身厮磨的酒客,寻醉寻欢。 肩上披着的外衣被取走,白色小礼物精致淡雅,沾染了烟酒气息。想找落座的 地方却太拥挤,只能和大家站在舞池边的角落里。 不知谁又递过酒,在唇边碰了一下呛得厉害,怂恿的声音不断响起,她有些为 难不想喝,有人托着手臂,半迫着喝了下去,吞咽过半酒杯被取走,冯震一口饮尽。 扶着她的腰身,走到酒吧角落,转身间手指刷过她的肩颈,回眸的一瞬,看他 的笑不再,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 “别喝酒了,”冯震沉沉的说了一句,“长岛冰茶吧。” 她懵懂的点点头,不久从侍者手里接过漂亮的杯子。 酒吧依然喧闹嘈杂,冯震眼神平淡,指指她手里的杯子。看似柠檬红茶,外表 柔和,色泽通透红润,让人瞬间撤掉所有戒备。 轻嘬一口,入喉温润,口味有点甜有丝酸,还带着微微的苦,正印了她的心情。 冰茶比往日的红茶多了暗藏的辛辣,诱惑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喝净一杯,放心的 接过了第二杯。冯震看着,突然轻轻拂开她额前的发,手指划到耳际,又离开。 他手里的杯子空了,她的还是满的。 “喝吧,你姐夫以后和我同部门,该庆祝一下,他算是高升了,策划部总监。” 他眼里转瞬即逝的惆怅,平日高深背后还藏着她看不透的野心。 那个名词,刺痛她本来刻意遗忘的一幕,蓝色与黑色的拥抱。分不清是不是赌 气,仰头大口吞着,这冰,这茶,镇得住伪装吗?好了那么多次的伤口,为什么偏 偏又疼了?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那晚之后,他们已经是不相交的直线。 有人过来祝贺,冲开了冯震揽着的手,她轻轻退后,靠在窗边,看着舞池内相 拥的恋人,想落泪。 酒喝尽了,头有些晕眩,沿着身后回转的廊子,不知道走向什么方向,只是慢 慢安静了,平息了胸口突然泛起的疼。 不同的音乐渐渐强起来,扶着墙拾阶而上,寻着音乐的声音。 包厢入口的台阶拌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好听的缓慢萨尔萨,一片沙发的海 洋,飘逸游荡的漫天丝纱。转身不晕眩,停下反而心酸。 不同的脸孔,有的陌生,有的似乎熟悉。 被扶着坐下的时候,还不知身在何处,脸颊突然被牢牢握住,颈间不断施加的 力量,她扭不过,回头,被含满酒水的唇牢牢堵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