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他这辈子没这么震怒过,更没打过女人。但那一刻狂暴到死寂,他竟然没去看 封嫣,两三步往楼上闯,抓住了封蓝正要上楼的身子,一把勒着她的脖子揪下来。 激愤已经超越了忍耐的限度,他掀过她的身子想把她撕个粉碎。 对视的一秒,封蓝突然怕的心凉,眼前一黑,厚实的大掌凌厉劈下来,带着绝 然的恨,找准她毫不留情,用尽了最大的气力。 啪一声闷,比她想的还要疼。 封蓝站不稳重重摔在楼梯间。他站在她脚前,粗喘着气,眼里有血丝,像是杀 红了眼的蛮人。一把抓起她襟前的衣服,对准另一边脸颊又是暴戾一掌。打得她侧 过脸彻底软了下去。 扔下她,回身急速下楼,在三楼平台就看见楼下的封嫣。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 么孽,这一世都报到她身上。 那瘦弱的背微微颤动,已不完全趴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划动了两下又停住。 发散乱在肩上,那支簪子就落在脸旁边。她没晕过去,只是有几秒被摔蒙了。 那摞书砸在背上觉得胸口一沉,后背钻心的疼了一下,身子被脚前的书绊着失 去了平衡,没抓住扶手就摔了下去。 磕在地上下意识护着头却暴露了胸口,砸在什么上猛的硌住窝了气,一下喘上 不来,嘴里发麻眼前就暗了。 几秒之后才意识到出了事儿,不敢动等着晕眩过去,可胸前的疼一时平息不了。 手脚还管用,试着动动却支不起身子,被一阵脚步惊吓到,岔了的气一下冲到喉头, 闷咳了一声,冲开了堵住的呼吸。 疼,她弄不清是胸口还是四肢,只是一下集中在某处,一下又分散开来。又扶 又抱,视线从那双皮鞋到他襟前的扣子,最后落在他脸上。 是在担忧吗,眉头凝在一起,整张脸都黑着,和她苍白的痛苦一样疼吧? 他跪在她身边,不太敢碰她,想让她翻身检查伤口,又怕太用力伤了她。 慢慢恢复清醒的过程很快,手上也渐渐有些力气,她抓住他的西装半跪半坐, 一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 他托起她尖细的下颌,看素白脸上沾染的灰尘,眼眸在他脸上流转片刻,绞缠 的都是疼。唇角死死抿紧,很多年前受袭时一样。 他锁紧眉,看着她唇上颜色淡白,平静异常,随着咳控不住,一丝血红从唇上 淌过。 低头护着自己胸口一阵的忍疼,抓不住就倒在他怀里靠着,好多种难受搅在一 起,捂着嘴觉得手心湿热,后背惊起的汗很快也落了。 轻轻拍背帮她顺气,她反而抬眼找他,不安受惊的样子极可怜,眼睛睁得那么 大,想要告诉他什么。 他扶着她的脸,本想说些什么。她孱弱的突然收拢唇,死死咬住。 哇一大口血。 吐完才知道钻心的疼都凝在唇舌上。地上,衣袖上满是溅到的血点,眼前瞬间 一片水雾。 被拦腰抱起来,她手里还下意识抓着一本画册,疼到指甲陷进封皮里。 朦胧听见有人叫她的乳名,眼泪冲了出来,委屈成一片汪洋,却再说不出。 自己抬手擦嘴角的血,在手背划开长长的血痕,抬头又和他的心疼撞在一起, 她坚强了半天,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软软躺在他肩上,她再不强求自己不哭。 他是气疯了,也是疼极了,顾着怀里的人,担忧和暴怒扰乱了冷静,忍耐的怒 气终于还是发泄出来,对着跑下楼的封蓝又是一脚。 她还有人性吗?!她再多的恨尽可以冲他来,为什么每次都要折磨到她头上! 都是痛,只是疼在不同人的心上。 苗旭岚扶着墙站在三楼拐角,看见痛呼一声摔倒的封蓝,一瞬抓紧胸口。多年 的回闪,眼前是另一个男人。置之死地,城寺不再有一点掩饰,占有的把封嫣牢牢 抱紧。爱恨交织,那孩子不知怎么了,脆弱了多年,此时却埋在本该疏离的怀里哭 了。 眼前,积碎了太多的回忆,苗旭岚呆了,傻了,什么什么都明白了。 “哥,怎么回事儿!”楼梯间闯进年轻男人的声音,大家都愣在原地。 比起那两摞散架的建筑画册,他们的心,乱透了。 反而是捂着脸上伤痕的人,格外平静。 …… 身上摔到的擦伤淤青是小,也并没有骨折或内伤,只是嘴里的伤很重,舌上长 长的咬痕,留了很多血。 被送到急诊室处理伤口的时候,害怕的厉害。护士要给她打麻药,她说不出话, 凄冽的一声声叫,止血的纱布都湿透了。 他从外面闯进来,护士的托盘差点被粗暴的撞到地上。压着汗湿的额头,看着 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她想说什么,攥着他的手要告诉他些话。 那些,不用说他也知道。 旭姨看见了,圣寺也看见了。这,也许就是封蓝要的效果。但是他管不了那么 多了,把她抱进车里,任她想躲,还是关了车门。 让弟弟去她家里报信,没再理睬封蓝母女,开车离开。 她不让护士给她打针,看见旭姨和圣寺的时候,那些伤痛都不重要了。她心里 的秘密,守了四年决不能被知道的伤口,要被揭穿了。那比任何东西,都让她恐惧。 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青,却固执的不肯停下来打针,他急了,按死了她,大吼 一声“听话。” 她想告诉他离开,让他走。他是她姐夫,是封蓝的丈夫。嘴里一口口往外流血, 她说不出来,呜呜的哭。疼又混乱,他再吼她也没用,她也不在乎,只要他离开, 流再多血都没事。 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因她突然的反抗而烦躁。刚刚抱起她时信任的依赖很 快被打破了,她僵在怀里要下地,不是他的强迫,她甚至不想来医院。 知道就知道,本该知道了。他以为明白她的意思,但看她使劲挣扎的执拗与恐 惧,又不明怎么了。他最不想她受伤,所以对封蓝没有一点留情。事情到了这个地 步,还有什么隐瞒的可能吗?他只要她的嘴不再流血,伤口赶紧愈合。 按住她的手,看她像困死的小兽,可怜兮兮的在怀里挣扎,嘴角挂着更多猩红 的血迹。他不再任她闹,一手控住她的身子,一手盖住她的眼睛。 看她那么死死挣扎,他不忍心。 针扎了进去,她嗓里冲出尖叫,血一下子呛到气管里,阵痛的上不来气,纱布 堵住了咳嗽,她歪到一边,被那么掠夺的绑缚,再没有力气。 血红的纱布被取出,她挣扎的手被他和护士压着,绝望的呜咽已至沙哑。脸上 盖了手术用布,挡住了视线,泪就沾在上面,嘴被迫张到最大,再发不出声音。 意识模糊了,她还是钻心的疼,为了自己当初的伤,为了此刻的痛。她绝不会 承认的,决不会。既然当初选择不说,现在誓死也不会说。 钳子落在托盘里的声音,冰冷刺骨,额头冒出大滴的汗,聚光灯隔着东西找在 脸上,手指痉挛般发抖,一次次被握紧。 她安静了下去,唇上那片染尽的血,直到伤口处理好依然醒目。他陪了始终, 推她出去的时候,急诊室走廊上迎着她的父母。床被推走了,远远看见她,拐角的 声音叫他停下,回头,又看到了旭姨。 看他前襟和眼里的血,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还要问吗!”他远远望着,向着她被推走的方向走,知道看不见她了。不想 和旭姨谈任何事情,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心情更不对。 “我爱的是她!从来从来都是她!够了吗!”走廊上的低吼,他压抑太久控制 不住,回身坦然面对旭姨的震惊。 虽然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从他嘴里听到还是无法接受。旭姨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封蓝,脸上有他掴掌的淤青,面容平和,惨淡的笑笑。 “妈,我们回家。”封蓝并不畏惧,就像刚刚并不疼痛一样。 旭岚不肯走,摆脱女儿的手臂,上前一步抓起城寺的衣袖不许他离开。那上面, 还染着封嫣的血。 “当初,你为什么娶封蓝!” 那是除了他们没人能给的答案,看着面前瞬间老了十岁的白发妇人,心疲惫不 堪。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