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彼何人哉轩与羲(12) 吴汉对我的价值非同小可,他可以干出种种失德的暴行,我却不能趁机斩杀 他,反得处处予以维护。 春末,吴汉从蜀地班师回朝,我向刘秀建议让吴汉绕道回趟老家宛城,他这 几年一直为光复汉室江山奔波,也算得是劳苦功高了。刘秀欣然应允,特准吴汉 回乡祭扫,还额外赏赐他谷米二万斛。 四月份,吴汉从宛城返回雒阳,跟着他一块儿抵达京师的还有原先成家国宫 廷御用的一干奢侈之物,包括瞽师、郊庙乐器、葆车、舆辇等等。以前也听马援 提过,说公孙述称帝后,特爱摆皇帝架子,宫中所用之物,仪仗器具,堪称精绝。 但这些我都只是听说过,却从没见过,跟着刘秀这个白手起家,俭朴如昨的汉帝, 在这所谓的皇宫里面住了也有十来年了,所见识到的排场却还远不及当年长安长 乐宫中的一小半。 公孙述捣鼓的那些奢侈品一到雒阳,第一个受到震动的便是皇后郭圣通。这 其中礼乐的器物尤为齐全,而这些,在以往的南宫中是根本找不到的,于是颇受 震动的郭皇后决定在宫中摆宴,以壮汉家气派。 这个主意后来不知怎的传到了刘秀的耳朵里,于是一场原本计划在后宫小聚 的小宴最终被扩展为汉廷文武群臣筵。 我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相信与我一样敏感的人不在少数。宴 会的前一天,我以阴贵人的身份发出名刺,分别邀梁侯邓禹、建威大将军耿二人 入宫小叙。结果,邓禹不曾露面,却打发人带了四个字当口讯。耿匆忙进宫,我 与他二人在宣德殿外碰了面,我只简略地对他说了几句话。半个时辰后,他顶着 张惨白的脸,步履蹒跚地离开了皇宫。 夜里闲聊,刘秀状似无心地随口问我,“耿伯昭进宫了?” 我想了想,借用邓禹的口讯回答:“如尔所愿。” 刘秀握住我的手,笑容里充满沧桑,眼角的笑纹叠得更深,“你不当皇后真 是可惜了。” “这话可只能出你口,入我耳,关起门来说笑罢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 十指交叠,心有所念,于是又忍不住说道,“你难道不担心我成为另一个高皇后 么?” 他不答,只是沉沉地笑了两声,忽然凑过身来,用另外一只手揽住我的腰, 掌心覆在我的小腹上。 “你的月信迟了小半月了。” “哇,这你也知道?”我故意夸张地戏谑,既然他想转移话题,我默契地配 合一下又有何妨呢? 他抓着我的手,扳弄我的手指,一个个数过去,边扳边念叨:“义王的眼睛 像我,荆儿的脸型有点儿像我,苍儿长得更像君陵,中礼、红夫……你说,我们 的阳儿长得像谁多些?” 好八卦的问题,我眨巴着眼,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四不像。” 他轻咳一声,“那这一胎,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吧。”我细细琢磨了一下,“义王、中礼、红夫哪一个都不像我,我 想生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等她长大了,你看到她,就能时时想起年轻时 的我来……” 他哧哧地笑了起来,手指与我缠得更紧了,“那这样吧,你给我生个儿子, 跟我一模一样,以后长大了,你日日对着他……” “嘁,你当我花痴啊。”突然想到花痴这个词太新鲜,太活力四射了,忙打 岔道,“那我要当真生了这么个小刘秀,你又拿什么赏我?” “真是不肯吃半点儿亏啊。”他笑着刮我的鼻子,“若真是这样,朕许你个 心愿,你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我心中一动,虽然刘秀的许诺看似有些玩笑多于认真,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 下隐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乎……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玩笑式的承诺。 刘秀不是个会享受的君主,后宫甚少歌舞,甚少欢娱,即使腊日、元日等大 节,掖庭也没显得格外热闹。所以,当这场盛宴真正在宣德殿摆开时,后宫里每 一个宫人脸上挂着的笑容里,比平时多了份期待和好奇。 “果然老了。”我对着镜奁微微摇头,喟叹欷?#91; ,耳垂上的明月珰随即 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