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那你们原来的总公司怎么办?”萧笑天急于跟问,“准备撤掉吗?” “不可能撤掉,撤了不等于公司破产吗?马搁浅才不那么傻,他是什么人,大 地市的名人,一个名人能把公司发展到破产的地步吗?所以怎么着公司是不能撤的, 否则不是就暴露了他自己了吗?连他自己都认为他是世界上最有经济头脑的人,有 能力的人,萧市长您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物,怎么可能搞 坏市上的重头企业?”朱沙缓口气接着说,“所以他要找一个人顶着,继续负责公 司日常工作,这样他才能万事大吉。至于公司嘛,能够发展就发展,不能发展就自 生自灭,反正公司只要不是毁掉在他手里就行。萧市长,你知道马搁浅找这个垫背 的人是谁吗?” “谁?” “是我。马搁浅昨天找我谈话,我说我没有这个能力,你另请高明吧。今天上 午他又找过我,我仍然回绝了。公司的情况我比较了解,我不可能接受,所以我才 找您帮我调换一下工作。” 萧笑天从内心感到震惊,他不由自主地离开餐桌,锁紧眉头站在客厅的窗户前, 陷入一片茫然的沉思之中。 “……两千多万不知去向……金蝉脱壳的方式……”萧笑天情不自禁地重复着 朱沙的话。这可能吗?他问自己。他仿佛要千方百计寻找什么依据来证明这件事是 不可能的。他想,他承认存在这样的事实:一些腐败现象只是中国古老的贪渎文化 的一种延续,转型期由计划经济体制留下的巨大遗产,又有非常之多的制度漏洞, 给了一些人将国有财产转移到个人手中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但是,他却不知道, 甚至想像不到,是什么为马搁浅提供了良机? 究竟是什么? 萧笑天起身离开餐桌,站在窗户前,眼睛望着远处。 其实,萧笑天自己也认为应该很明白,但却又非常懵懂;不该糊涂,却非常糊 涂。难道这就是社会流行的一种看法:经济发展和社会平等、公正有着不可调和的 冲突,二者是鱼和熊掌的关系,也就是说要想达到经济发展,就必须牺牲社会公正。 萧笑天骤然感到胸口一阵难受,是痛,还是胀?他说不清楚。朱沙的话仿佛又 在耳边萦绕,朱沙那痛惜的泪珠仿佛像铁锤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使他又一次感到 心悸。其实他早已经感觉到了马搁浅在经济上是有问题的,但有多严重他不知道。 如果真的像朱沙说的那样,那事情可就真的严重了,那么马搁浅简直就是一个 地道的、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似乎想像不到世界上,不,是在大地市,居然有如此的狂贪之徒。他感到无 比愤怒,他情不自禁地攥起拳头,他想,他 势必要铲除这个恶魔。他有这个权力,有这个能力,即使丢掉 乌纱帽,也义无反顾。他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 他要着手第一手资料,他要成立一个调查马搁浅的专案小组……可是不久,他 便感到头皮发紧,发皱,因为他骤然想起他接受马搁浅的那五十万。怎么办?他很 快便作出果断决定,他要向专案小组如数交出,并说清楚来龙去脉,对,一定向组 织说清楚……不行,他又改变了自己,他认为这样做万万不可,因为他觉得他已经 说不清楚了。即使他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没有。在这一瞬间,他不是在乎他的乌纱帽,他在乎他的名声,他怕被人辱骂, 他受不了人们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不能在人们的议论中过日子。这样一想,他 又一次感到头皮发紧,发皱,这是一个人只有在恐惧的时候,才会有的一种感觉。 他不由得伸手抓挠着由于发皱而变的麻木,似乎失去知觉的头皮…… 他该怎么办? 他凄然地摇摇头。 他发出一声痛苦而又无奈的叹息。 “萧市长……”朱沙看到萧笑天如此痛苦的样子,觉得以前是她冤枉了萧笑天, 所以想安慰一下萧笑天,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