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也许空气特别清新,你们起得很早,高大挺秀的楠木古树,沐浴在晨曦中, 显得清翠欲滴,你们就在这树冠下的平台上洗漱完毕,迎着晨钟在斋房吃完早饭。 你建议先出庙门,看看山势, 她点头同意!你们沿石阶走出山门到公路对面 , 你指着鹤鸣山说:这山势有顶有项,有翼有尾,头顶微圆,前嘴长拖,活脱如 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 她问:“这就是鹤鸣山的来历?” 你答:民间传说还有另外一些故事。她让你讲来听听。 你说:十几年前,你来此处采风,听当地民间艺人说起:“东汉年间,张道 陵携弟子沿剑门古栈道入蜀,见天柱峰、妙高峰、留仙峰宛如白鹤,山东西两侧 的涧水很有灵气,东涧涨水时,西涧水会自闭;东涧水浊时,西涧水却清澈。东 西两涧水流汇处,可以看作仙鹤的琢咀,屹立琢嘴的巨石,后人称为鹤衔丹书。 张陵遇见一打柴樵夫,询问此山灵迹,樵夫告诉他:‘这鹤鸣山穴中有只石鹤, 千年一鸣,就会有仙人出现,相传西周时马成子在此修炼得道后,石鹤长鸣,马 成子跨鹤飞升而去。后来正如樵夫所说,石鹤第二次鸣叫, 相传明代张三丰来此 修道,并看见山腰两棵参天古柏上,栖息一对白仙鹤,昂首挺立,怡然自得。” 她打断你叙述问:“马成子是谁?”你说你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远古的神仙。 她继而风趣地说:“这次恐怕石鹤又要鸣叫了!” 你不解地问为何故?她诡谲笑说:“为你而叫呀!”你说开玩笑也开大了。 你不想成仙,也修不了道,更不可能‘一鸣惊人’你是凡人,也是俗人,用不着 讽喻。 她笑道:逗你乐乐而已。并问:“你对道家知识了解多吗?” 你讲:“都是道听途说, 一知半解, 瞎说罢了。”并说,道家典籍、神仙人 物浩若繁星,教仪教规体系、派别复杂。 但你略知道家与道教是有区别的。道家是中国哲学史上一流派,道教是宗教, 原始宗教逐步演化,就又有点‘教’义的踪影。 “你的理解是……?”她问。 你讲:“勿可否认,原来的先辈,入党也许是为信仰。而现在一些人,入党 是为当官,当官意谓着什么……无需多言。仅权欲狂而言,同入教有何区别?你 看不出来。入‘教’是为了成仙,而实质仍是通过‘神权’让民众或曰人民顶礼 膜拜。” 她讲她还未参观庙宇殿堂,并说,还要画几幅画。 于是,你们又原路返回。来到庙门延祥观,她取下挂在胸前的相机,要你给 她留影,你却要她侧身,照斜对面溪涧, 长着茂盛松柏的山峦的背景。 她讲:“那有什么好照的呀!连个亭台楼阁都没有。” 你说:“那才是真正的古迹遗址,原来的老君殿、三官庙、文昌宫都在那边。” 她说:“才不管那样多,又不是来考古,只要觉得美就行!”你便悉听尊便 地为她按下了快门。 你说:她的价值标准是美!而你却美与真都想偏爱。 她笑道:“你真贪心,熊掌与鱼哪能兼得?”你反被她说得一时脸红; 你说 主要是不想向她介绍赝品。 她指着正门洞上方悬挂的匾牌上斗大的“玄妙之门”问:“这总不是赝品嘛?!” 你说这不假,《道德经》里就有:“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刚进正门,她又指着门内向外匾牌上的:" 玄牝之门" 与" 谷神不死" 几个 大字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瞎说:“是天国与地狱之门! 生命或死亡之门!" 你说:也许!看得出她擅于思考探索。你们顺石阶而上,在紫虚殿她说想绘 画,让你到客房去帮她拿绘画工具。 一会功夫她就画好了一幅以松柏、古楠、老樟树为背景,秀雅淡彩的写意画。 收拾好画具,沿石阶再上,一路石碑上刻有老子、张天师、吕洞宾、韩湘子等各 大仙人的画像。或飘逸、也老沉、还庄肃、又怪诞、和滑稽。 你们又登上了斗姥殿。但见大殿两侧楹联:“仙阁重辉暮鼓晨钟传祀典。” ;“神山永峙明书汉史炳风仪。”你说: 仅从“重辉”你就看到了历史上,它曾 黯淡抑或被浩劫的迹象。 她又打开画架,倚坐回廊,画了起来。 有两位年轻情侣样的姑娘与小伙子,站一傍观看。小伙子多次拉她的手说: “走呀!画得没有照片好,有啥子看头嘛。” 姑娘抿着嘴笑而不走。这时,你见道长着青衣道袍,绾着发束,留着银色胡 须朝你们走来,他对你微点头以目相礼。 你也学他抱拳一揖算是还礼。道长侧立看了一下她绘画。象是自言自语地说 了句:“你这画还有点西为中用嘛!”你暗自佩服老道的眼力。 她也侧头看了一下道士,并问你他就是你说过的那道长吗。你点头称是。 她讲:怎么也不同你寒暄几句。你说:这就是道家的风格,肃然而“深藏不 露” 她画完后,问你画得如何?你说:这景致很美,但你画下的景致更有种虚幻 之美的意境。 她说你在恭维她。你继而又讲:这里景致倒美,但总让你感到少了那种壮丽、 雄伟的气势! 她指着这殿后面施工用楠竹搭建的脚手架还未折完, 但已初露金壁辉煌的大 殿说:“到那里看看吧,那总算够雄壮呀!” 你说:那是由香港社团刚捐资新修建的“三圣殿”油漆还未干,你没兴趣去 看翻新的东西。 她婉尔一笑说,她对这里的总体感觉是灵秀、庄重、自然素朴。 她说她就喜欢这小巧精致,简约玲珑的小庙。 她并问你对这里感觉如何? 你说:“这庙宇让你想到了台湾,也象台湾似的是座环水依山的孤岛。” 她睁大眼睛,留露出不尽的惊讶!还有一丝复杂的神情。 “简直是奇谈怪论!”她以迷惘的语气说。 你转换话题说,道教首创初期, 《三国志》就记载: 也还是为了政权斗争而 作的前期铺垫; 国内的一些政党不也利用过诸如“白莲教”、“中兴会”“哥老 会”“青红帮”“新民学会”等带宗教性质的团体,而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吗? 道教在鹤鸣山创教时,也叫“五斗米教”。后来张道陵又自封“米教”为汉天师 教; 在正史上则有“米贼”“米巫”“入蜀以蛊民心”之称。 她问:你长篇大论说完没有。她说她反感政治。 你装出很轻松的心情说:你是他的旅友, 也是他的导游,导游, 当导游不尽 兴发挥, 哪里能找饭吃? 她戏笑说你尽管尽兴畅所欲言, 反正就只包你吃饭嘛。 你说尽管你也反感政治, 但你无法摆脱,特别在国内。 她说:“这能想象。”她又说:“还是别管他政治不政治呢,这是神仙打仗, 凡人遭泱。” 你说:“战争无论正义与否,总要死老百姓,这是事实。” 她谑笑说:“她又不是神先, 她肚子饿了,不想在这里打空头牙祭了,这也 是事实。” 你于是又同她去吃了饭。吃完饭,她讲她有点困倦,她要回房休息一会,并 让你在庙中服务部给她买《鹤鸣山志》与《道德经》。 你说你有钱, 可她硬潇酒而固执地把一佰圆钱硬撂在你手上。你反被弄得难 以为情。 午后,你敲门问她休息得好吗?她一边开门请你坐,一边甩了甩额前的散发, 又对着镜子略施淡妆,还动手为你泡上碧绿的素茶, 她翻开《道德经》说是要向 你请教。 你说:“不敢当!”并说:这实在太深奥,充满辩证思想,一章里,你顶多 能解读几句大概意思。 你又说, 不过可以告诉你一个传闻,前两年你来这庙, 遇上的那位老气功朋 友说:在张道陵来鹤鸣山创教时,从天师祖庭,也就是昨天指你看的那圆型山峦 上,挖崛出一铜箱子,里面是:藕断丝连,已发霉欲朽的一串竹简,张道陵一看, 是老子的《道德经》但竹简有的秩序, 已不知位于何段,他只好按他的理解,把 全文重抄一篇。 这位气功修道者说:通过他的专研发现这“五千字真经”已被“乱简”,他 又根据意释与逻辑重新撰辑了一本“复原古本正文道德经”第一章为:" 众妙之 门;" 二章为:" 道法自然;" 三章为:" 是谓道纪;" 四章是:" 道之为物。 " 而你手中的及所有版本的《道德经》都是以“道之为物,唯恍唯惚……”为第 一章的《道德经》。 她问你究竟信哪个“版本呢?” 你说: 这不好说, 如果真是" 乱了简",这不等于是说程序一被截剪,历史也 就被歪曲了。 她问:“那你究竟相信什么历史?” 你说,无论是唐鼎盛时的崇道排佛,还是以后历朝的压道尊佛,说穿了就是 统治者与宗教的相互利用或争斗而已。 你说:“正史、野史、‘反史’你都不全信,你倒更相信循环无常的民族史。” 她说:“你是个怀疑主义者!” 你答:“但愿不是!但又确信自已经历的历史。” 她说她无法理解!你答:说白了还就是归结到名、权、利、欲嘛! 说宗教也 源于世俗! 你说, 也许你的价值观已烙上了西方的文明, 对国内的一些事情就很难理解。 她面露娇媚,微带不悦地说:“可不可以谈点其他话题,比如家常等,别老 是空穴来风地玄谈。” 她歪头略思索了下又说:“哦!刚才你说到台湾,还真忘告诉你了,我父亲 六十年代中期离开大陆后,就一直在台湾。” 你便问起她母亲来,她刹时收敛了温柔的神态,用悲愤的语气说: “不要提及我母亲!” 你见她双眼噙含着泪珠,知道触及到她伤心事。 于是便把茶杯递到她手中说:不愿提起的事,也别老去想。 她突然感到有点失态,故一面假装整理了一下衣衫,一面说:其实也没有什 么,主要是与母亲的感情很深。 她说她死在极左思想年代,而且是死在大陆狱中,罪名是与她父亲通信,就 是“里通海外”,那时,丢下她才十岁,她是由外婆抚养大的,这次回来,也要 去给外婆和母亲悼祭一番, 排解那久违思念中的那一份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