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我喜欢那个年代 我喜欢那个时代。 那个传说中无比神奇的时代。 那个时代,女人是那么的美丽和张扬,她们展开了绚烂的翅膀,在没有遮拦 的晴空中恣意飞翔; 那个时代,男人是那么的天真和丰富,他们守护着心底最真实的梦想,不因 任何人、任何事的到来而改变方向。 天真未凿的时代,人与人、人与神、人与自然万物,离得那么近。 颠沛乱离的时代,人类给予自身无穷的可能。 那个时代, 一个人,因另一个人的到来,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 许多人,因许多其他人的到来,共同编织出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个时代,一个人可能是许多人;一个人可能是任何人。 那个时代,故事尚未结束时,传说就已经开始。 1 香龙木 说到香龙木,就不得不说到我的魔法渊源,说到我的魔法渊源,就不得不说 到我的故乡――穆柯寨…… 我叫穆桂英,是大宋朝百万大军的北方元帅。不过,即使官儿已经做到了武 将阶序的尽头,我还是习惯亲近的人叫我穆小妹。 十七岁那一年,我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少年杨小保;二十七岁那一年,我 生下了我和小保的小女儿金花;现在,我们的小女儿金花十七岁了,她准备把自 己嫁给一个成衣匠。 坐在轩敞简朴的营房中,朔北的凉风把金花从遥远的汴京寄来的洒金信笺吹 得沙沙作响,洒金信笺散发出淡淡的梨花粉香,正如那个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去过 的都城留给我的富贵温暖的印象。 我拿着金花的来信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自从很久很久以前小保离去之后,我就选择了回到疆场继续守望边塞的战争 生活。在别人看来,我完全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比如重新回到穆柯寨,继续做个 山寨的寨主,或者重新回到黎山,去完成我当年成为世上最出色的魔法师的梦想。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自从那个遥远的十八岁的夏天,我追逐着最初的心动感 觉,别无选择地离开了魔法师的幻想之门,我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我不仅再也没 有回到过我曾深爱的故乡穆柯寨,而且从我单枪匹马下山冲向杨家军的营门那一 刻起,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得到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 一个人的一生,有的时候竟是取决于某个短短的一瞬。 我的一对孪生子文广和武广从国子监毕业后,也来到边庭从军,在我的帐下 效力,目前已经做到了参将的职位。 文广和武广的体质是很好的,至于武功嘛,我只能说,他们比起别家的少年 子弟当然要好很多,可是跟当年那个不顾一切也想练就绝世武艺的小保相比,他 们那点猫拳狸腿,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啊。不过,两兄弟也有自己的执拗可爱处 :文广喜欢兵器,从小就苦心搜集来自四方蛮夷之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刀枪剑戟 ;武广喜欢动物,对于战马和猎犬的血统更是有很深入的研究。有的时候,他们 跟我谈论起世界上的这些刀刀枪枪、猫猫狗狗来,就好像他们恨不得也变成了这 些东西当中的一分子似的。我含着笑,带着泪,分享着他们的快乐,眼前仿佛又 出现了当年那个外表冷漠而内心狂热的翩翩少年。 至于金花呢,由于她比文广和武广小好多岁,我不忍心让她小时候到苦寒的 北疆随军,就把她送到汴京国子监的女学馆里读书,只在每年女学馆春、夏两季 的假期里让她到边关来呆上一段时间。我把金花在汴京的日常起居都托付给留在 天波府的几位寡婶照顾。几位寡婶没有子嗣,掷色子抢着轮班看管金花,齐心协 力地把她娇惯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金花从小伶牙俐齿,很有诡辩天赋,对于我 们这样的武将世家而言,这也算是个异数吧。毕竟刀剑里讨生活的人嘛,一般都 有些口讷。七岁那年,金花看上了杨家祖传的雌雄宝剑。当时,因为文广排行老 大且热爱兵器的缘故,这个宝贝是由他来暂时保管的。可是金花在文广面前滔滔 不绝地演讲了两个时辰,终于把他说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捧出双剑与她作了 交接。那时候,感受着金花孩子气的坚持和狡猾,我仿佛也能够看到当年那个外 表腼腆而内心叛逆的热血少年。 金花自己选定的夫婿叫做柳子名,是汴京最著名的成衣铺老字号多锦阁的二 公子。关于金花的归宿,我闲暇时也做过诸多设想:太学馆的年轻先生、老呼家 的英俊小将、我爸爸那样的山大王、韩昌那样的魔法师、范宽那样的画家、杨亿 那样的诗人,还有,大食的王子、高丽的使臣……就是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嫁给一 个成衣匠。天知道他们是怎么互相对上号的! 大概金花也知道这一点,她在信中罗列了柳子名的一百零八条优点,抢在我 表示反对之前把她的幸福铺满了整整二十页信笺。其实不用她说,我当然知道多 锦阁的名头有多响亮,当年和小保一起在京都游冶时,我们最漂亮的那些衣裳全 都是到多锦阁去置办的。金花在信中热情洋溢地说,柳子名是这个时代最富有创 意的服装设计师,他已经承诺今后杨家将的所有战袍式样都由他一人倾力设计, 因此,她热切地期盼着能用今后的一生去与他分享在成衣艺术史上留下辉煌姓名 的喜悦。 呸,艺术你的头,我在心里笑骂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个成衣匠做 老公,不过就是想给自己多弄几身新衣服罢了。 在信的末尾,金花诚恳地请求我暂时告假回京,去主持她即将在两个月后举 行的盛大而独特的婚礼。 有她这样当闺女的吗,我还没说同意,她已经连嫁人的日子都定好了。